第19章 黑色魔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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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最后一星期,麦金蒂失踪了。和叮当一样,芭特的心都碎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叮当和麦金蒂一直都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似乎他们从来都是每周六下午必到戈登家造访,或者在寒冷的“黄昏”溜进朱蒂的厨房,享受一个夜晚的欢歌笑语。叮当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意义的家,对他来说,这些夜晚的时光美妙无比……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掠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席德和叮当不是很合得来。不是说他们互相不喜欢;而是他们根本就话不投机。如果他们年龄再大一些,他们可能就会说,他们互相对对方没有好感。席德认为,叮当是个呆头呆脑的怪人,满脑子都想着他梦寐以求的房子,戴着一副黑眼镜,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席德还把这些想法都毫不隐讳地说出来了。叮当觉得席德有点儿太自以为是,虽说是银色森林加德纳家族的一员,那也过分了,不过,他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这样一来,放学后芭特就和席德一起玩,四处遛达,而到了星期六下午,席德去跟乔到农场里干活了,芭特就和叮当一起玩。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开心乐园玩,叮当造了无数栋房子,每周他对要给芭特造的那栋房子都会冒出新想法。芭特对造这房子也兴致勃勃,然而,当然啦,除了银色森林,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会去住的。他们去了森林、荒野,以及小河边,但是芭特从来没有带叮当去过秘密田。那地方是她和席德之间的秘密,就像开心乐园是她和叮当之间的秘密一样。芭特沉浸在喜悦之中。秘密真是好东西呀。她常常坐在教堂里,对那些不知道秘密田和开心乐园的人深表同情。
麦金蒂总是跟着他们到处跑,真是世上最开心的小狗。眼下……麦金蒂却不见了。
一天下午,芭特在开心乐园找到了叮当,他把脸埋在结霜的蕨类植物里,抽抽嗒嗒地哭着,就好像心要碎了。本来芭特自己也一直特别想哭。一个原因是,前一天可恶的梅·宾尼给了席德一个苹果……一个特别漂亮的苹果,上面写着席德名字的缩写,还有她自己名字的缩写……这个厚脸皮!……在苹果红色的那一面上用淡绿色的笔写的。几个星期前梅把这些字母贴在那个苹果上面,就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席德觉得这事儿特别好玩,可是芭特要是有胆量的话,她真想把那苹果丢进炉子里去。席德把它放到餐厅的壁炉架上了,每次吃饭时她都得看着它。后来,那天早晨席德跟她也发生了争执,因为前一天下雨了。
“你祷告说,让星期四晚上下雨……我听见你祷告了,”他指责她说。“你明知道我盼着星期五是晴天。”
“不是,席德,我没有那样祷告,”芭特大哭着说道。“我听爸爸说,好多泉的水位特别低……开心……的那个泉……“约旦河”源头的那个泉水位就低。所以我才祷告下雨。席迪,对不起。”
“别叫我席迪,”席德反驳道,此时此刻席德似乎是满腔不满。“你明知道我讨厌这个称呼。”
“我再也不那样叫了,”芭特向他保证。“求你别生我的气了,席迪……我是说席德。我真难受。”
“好吧,那就别跟个小婴儿一样,你还不如‘小不点儿’呢,”席德说道。不过,他心不在焉地拥抱了一下芭特,芭特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只是舒服了一点点而已。她有点儿郁郁不乐地朝着开心乐园出发了,可是一看到叮当的难过样儿,她自己心里的烦恼便统统消失了。
“哎呀,叮当,出什么事啦?”
“麦金蒂不见了,”叮当坐起来说道。
“不见了?”
“是不见了……也许是丢了。昨天晚上在银桥的时候它跟我去岸边了,它就……它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芭特,哎呀!”
叮当的脑袋又垂了下来。他已经不在乎别人看到他哭了。芭特的眼泪跟他的眼泪交织在一起,但是向他保证,肯定能把麦金蒂找回来……一定要找回来。
接下来的一星期情况很糟糕。找不到麦金蒂的蛛丝马迹。朱蒂觉得,这狗是被盗了。叮当在各个商店里贴了一个悬赏25分钱(这是他在世上仅有的钱)的告示……以便找回麦金蒂。芭特想把赏金增加到45分钱……她有一角钱,肯定还可以从朱蒂那儿借到一角。可是叮当不要她的钱。每天睡觉前芭特都祷告,希望能找到麦金蒂,睡到半夜也会坐起来再祷告。
“亲爱的上帝,请把麦金蒂给叮当带回来吧。亲爱的上帝,求求你啦。你知道,它是叮当的全部,他的妈妈又在那么远的地方。”
一切都是徒劳。麦金蒂还是杳无音讯。叮当每天深夜回家时也没有了那金黄色的小伙伴穿过院子跑过来迎接他。他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浮现一幅画面:深秋一个阴冷的夜晚,世上有一只走失的小狗孤伶伶地待着。麦金蒂在哪儿呢?它是不是又冷又孤单?也许它都找不到足够的……或者根本找不到……食物。
“朱蒂,你能想点办法吗?”芭特绝望地乞求道。“你总说,你身上有点儿女巫的能耐。有一次你说过,你奶奶能随心所欲地把她自己变成一只猫呢。你能找到麦金蒂吗?”
朱蒂摇了摇头——她打定主意,一定得想点办法,否则芭特会难过死的……
“宝贝,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呢,可是我知道,我是没这能耐了。我要是有我奶奶那本魔法书,我可能就有办法了。不过,还是有办法的。我建议你们去找银桥大路边住的玛丽·安·麦克莱纳汉吧。我觉得她是个很有名气的女巫,虽然我也告诉大家,她身子有点儿重,恐怕骑不了扫帚。如果她帮不了你们,我就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忙了。”
情急之下,芭特已经不再相信童话故事中的妖精之说了,可是她依然对女巫没有偏见。她们确实存在过。《圣经》里这么说过。你也不能逃避朱蒂的奶奶是女巫这个事实。
“朱蒂,你确信玛丽·安·麦克莱纳汉是女巫吗?”
“哎哟,哎哟,你脑子想什么她都知道。那就说明她是女巫。”
芭特跑去告诉叮当。她发现他站在“约旦河”上的石桥上,冲着天空大骂,挥拳头。
“叮当……你不会是……这样祷告吧?”
“不是,我就是在问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叮当绝望地说道。
不过,他答应第二天傍晚去玛丽·安·麦克莱纳汉家。他们让席德也跟他们一起去……人越多越安全……可是席德正在训练一只他在银色森林逮到的小猫头鹰,可不想招惹女巫之流。他们毅然决然地出发了,虽然乔在出门去“肉馅饼田”犁地时严正警告他们要小心,他的马匹身上挂着的链子哗里哗啦一路响着。
“嗯,老玛丽·安在魔鬼簿上签了名呢。她要是斜眼瞪我一眼,我都要吓得没魂了。”
芭特不是那么容易受惊吓,依然镇定自若。看来,如果上帝不理会你那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急切祷告,那你就去向一个女巫求助,那会不会因此受谴责呢?
“你们天黑前一定要回家,”朱蒂警告道。“今晚是幽灵出没的前夜,所有的鬼魂都要出来游走。你们就把事情直接告诉玛丽·安,她就会告诉你们怎么办。”
叮当和芭特走在小路上,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桦树的影子,云杉树篱下落满干枯的树叶。他们的四周洒满了晚秋的金色阳光。雾山披着一层淡淡的紫色面纱。芭特戴着她的鲜红色无沿圆帽,感觉格外惬意,尽管心里依旧因为麦金蒂的事焦虑不安。叮当大步走了过来,两只手插在破旧的衣兜里,他那破旧不堪的长裤在光腿上甩来甩去。在这之前芭特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在大白天去过大路。在开心乐园以及“约旦河”弯曲部分沿岸,他穿得怎么样是无所谓的。可是在这儿……嗯,她但愿宾尼家的人都别出门,那就谢天谢地啦。
2
麦克莱纳汉太太家的房子不大,刷成了白色,门是亮丽的蓝色,她家离银色森林两英里远,在银桥大路边上。从一棵高大的柳树上落下的几片孤伶伶的淡黄色树叶在灰色的房顶上飘动,投下影子,门上方有一个极小的天窗。
“哎呀,芭特,瞧那个窗户,”叮当小声说道,狂喜之余居然把麦金蒂也置之脑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窗户。我要在你的房子上安一个这样的窗户。”
窗户可能没问题,可是木栅破破烂烂的,围起来的院子长满了牛蒡。芭特心想,当个女巫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实惠的差事。她幡然醒悟,假如有朝一日她也在魔鬼簿上签了名,那她一定要把这差事做得更实惠。
叮当敲了敲那蓝色的门。里面立刻传来脚步声。芭特浑身有一种针刺般的痛感。也许不该随意招惹这些黑暗势力。这时门开了,玛丽安·麦克莱纳汉站在门口,睁着一双黑色小眼睛俯视着他们,眼睛四周都是肥肉。她那乱蓬蓬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而且是碳一般的乌黑,虽然她的年龄应该是跟朱蒂不相上下。总而言之,她看上去太丰满、太乐呵呵的,真不像个女巫,于是芭特心里的恐惧感也消失了。
“你们是啥人,来找我干啥,”麦克莱纳汉太太说道,说话的口音可比朱蒂还浓重三倍。
芭特可握有塞尔比家人的伎俩,绝不会轻易说废话,也不会浪费元气,浪费时间。
“希拉里·戈登把他的狗丢了,朱蒂说,如果我们来找你,也许你能帮他找到狗。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女巫的话。你是吗?”
玛丽·安·麦克莱纳汉的表情顿时变得躲躲闪闪、神神秘秘的。
“孩子,女巫……可不要在这种大白天说女巫的事。你们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要找到丢失的动物可不是站在门口就能办到的事。进来吧……你们还是到阁楼上去吧,这样我可以边织东西边跟你们说话。我正给天使的妖精们织一块桌布。爱德华王子岛上所有的女巫都保证了要给她们每人织一块。这些偷懒的小家伙上周二有霜冻的那个晚上把所有的桌布都搞丢了,他们可惹了大麻烦。”
他们沿着窄窄的楼梯上到一个塞满东西、凌乱不堪的阁楼,麦克莱纳汉太太的织布机就放在窗户旁边,这引起了叮当的注意。一只极其干净的黑猫正在窗台上舔它的全身,好让身上更干净。在阁楼昏暗的光线下,它那黄色的黑眼圈大眼睛发出神秘的光。虽然它是女巫的猫,芭特还是喜欢它的样子。假如她知道了,它就是她丢失的,而且让她为此难过不已的小猫“星期天”(大概一年前朱蒂把它送给了玛丽·安·麦克莱纳汉),那她会作何感想呢,我无可奉告。好在“星期天”已经长得让她认不出来了。
麦克莱纳汉太太把一把凳子和一个摇摇晃晃的椅子推到孩子们跟前,然后回去接着织东西。
“我可一丁点时间都不能浪费。我正给女王织衣服呢,要是按时完不了工,陛下会大发雷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