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致次儿聪彝（嘱咐来粤）

二儿知悉。接来书知大儿已有家书寄家。本月底可以动身，下月底可以回里，辛盘卯酒，一享天伦之乐，甚善。但何以父处尚未有信来，岂中途有遗失耶？自大儿出门后，家中无人主持，汝母虽明达贤慧，然究系女流，外事仍不便过问，大儿回家后，父可释然矣。大儿前来信，云将来粤，此大可不必。彼出门三载，定省久旷，此次回家后，正可上以孝事母，下以友抚弟，即夫妇之间亦得唱随之乐，何必行装甫卸，便惘惘出门。唯吾儿在家已久，前以大儿在外，家中老母无人侍奉，故留汝在家。今大儿已回，汝便可来粤一省老父，以尽人子孝养之责。况吾儿年虽将立，而居家日久，未识世途，读书贵在用世，徒读死书，而全无阅历，亦岂所宜？汝兄阅历深而才学薄，虽折桂探杏，而实学实浅，居京三年，所学者全官场习气，根柢未固，斧斤已来，故嘱其告假回籍，事亲修学，以为后日实用之资。吾儿读书固不多，而世道更为茫然，古人游学并重，诚为此也。一俟大儿回家后，吾儿即可来粤。闽粤海道相去甚迩，即走漳州陆路，亦半月可达。长儿事母，次儿事父，较之各处一方者，实胜多多也。此间名师又多，吾儿来后更可问业请益，以广智识，慎勿贪恋家园，不图远大。男儿蓬矢桑弧，所为何来，而可如妇人女子之缩屋称贞哉！况为父已年近六旬，一人在外，倍觉凄冷，儿辈忍心，而可定省久缺，恋家乡以自娱乎？腊鼓声里，当倚阊以望汝来也。汝母汝嫂，身体均安否？汝弟年幼，当随时督率，勿令荒嬉，明春科试，务须应考。吾儿亦宜努力用功，光阴可贵，勿自暴弃。父在署身体甚佳，唯公事太忙，精神觉不似前，发亦渐星星，故亟望吾儿来此，以娱晨昏。元抚手谕。

◎白话译文

好叫二儿子你知道。接到来信得知你哥哥已有家信寄回家中。这个月底就可以动身，到下月底可以回到家乡，新年里共享春盘，晨起共饮美酒，全家得享天伦之乐，很好。但是，怎么为父这里没有收到来信呢？难道是中途遗失了信件？自从你哥哥出门后，家中没有什么人主事，你母亲虽然明智通达贤慧，然而终究是女流之辈，外面的事务仍不便过问，你哥哥回家后，为父我就可以放心了。你哥哥之前来信，说打算来广东一趟，大可不必。他离家三载，晨昏定省中断了许久，这次回家后，正好可事母以孝，友爱提携弟弟，就算是他们夫妇之间，也能夫唱妇随，得享欢乐，何必刚一抵达家里，卸下行李，就匆匆出门来我这里呢？只是我儿你在家的日子长，之前因为你哥哥离家在外，家中老母亲没有人侍奉，所以让你留在家中。如今你哥哥既然已经回来，你就可以来广东探望一下你的老父亲了，尽一下身为人子的孝养职责吧。况且我儿年岁将满三十，却是长久居家，不曾知晓世途艰险，读书贵在经世济用，纯读死书，却没有一点阅历，这怎么能行呢？你的哥哥阅历较深，而于才学上还是显得浅薄，就算是殿试过了，实际的才学依然只能说浅薄，留在京城三年，所学的全部是官场陋习，自身根基不稳固，各种砍伐为以后实干济用作准备。我儿读书固然不是很多，对世道的了解更是懵懂，古人将出门游历与求学同时并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等到你哥哥回家后，我儿你就可以来广东了。从广东到福建走海路路途太远，那就走漳州陆路吧，只半个月就可以到达。大儿子侍奉母亲，二儿子侍奉父亲，相较于全家人天各一方，实在是好得多呢。这里知名的老师又多，我儿你来了以后更可以就学业上请教，用以增长自己的智识，千万不要贪恋家园安逸，不做长远打算。古语说男儿以桑木为弓，蓬蒿为箭，射天地四方，为的是什么呢？怎么能跟个女人一样躲藏在屋里以标榜贞洁？何况你父亲我已年近六十岁，一个人孤独在外，倍觉凄冷，你们于心何忍，不来探望照看父亲，只顾着自己贪恋家乡安逸，自娱自乐呢？腊月的社鼓声里，我会倚靠着门框盼望你的到来。你的母亲和大嫂，身体都还安好吧？你弟弟年幼，应当随时督责训导，不要令他只顾嬉戏玩乐荒废了学业，明年科考应试，一定要让他前去应考。我儿你也应该努力用功，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要自暴自弃。为父在官署身体还好，只是公事太忙，精神上大不如前，头发也渐渐花白了，所以急切盼望我儿来这边，让我一天到晚都能开开心心。父亲元抚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