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暂时喘息
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耳边传来微弱的仪器滴答声，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机械的节奏。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杂的味道，让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季寒舟。
他一直在我身边。
我努力睁开眼，视线慢慢聚焦，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他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像是在确认我还活着。
“你怎么样？”他低声问，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紧张。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你……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都快看不见了，还在担心我？”
我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别动，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泛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过一样。我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他在枪林弹雨中冲出去，而我只能靠在岩壁上，听着子弹呼啸而过。
“张猛呢？”我问。
“在外面守着。”他说，“你救了他们很多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我知道他心里有事，但他没有说。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压低的交谈声。我听出是张猛的声音，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像是联络员。
季寒舟起身走向门口，拉开帘子的一瞬间，外面的风灌了进来，吹得烛火摇曳。
“季队，这是刚刚从军部转来的信件。”那名联络员低声说道。
我看见季寒舟接过信封，眉头紧蹙。他拆开的动作很慢，仿佛知道里面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撑起身子，想听得更清楚些。
“……要求你尽快与林念解除婚姻关系……否则将采取进一步行动……”联络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我还是听见了关键的几个词。
我的心猛地一沉。
季寒舟的手指微微收紧，纸张在他掌心几乎要被捏碎。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点头，“知道了。”
联络员退了出去，帐篷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们真的……连这里都不放过？”我轻声问。
季寒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握住我的手。
“林念，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是砸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
我摇头，“我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藏着痛楚，“可你是为我才受伤的。”
我没说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是累赘，也不是负担。我是你的战友，也是你的妻子。”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像在寻找某种支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撕裂。家族的压力、战场的残酷、还有我们之间那些从未真正解开的心结，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第二天清晨，我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事物，虽然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张猛来看我时，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我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季队刚才接了个电话，是从家里打来的。”
我心头一紧。
“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张猛摇头，“我没听见具体内容，但我知道，季队一直在为你挡着什么。”
我咬了咬嘴唇，“他现在在哪？”
“在外面抽烟。”张猛顿了顿，“林念，你得劝劝他。他知道你不适合再继续执行任务了，可他还是把你带进了战场。”
我苦笑，“如果我不去，你们可能会死。”
张猛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披上外套，走出帐篷。天刚蒙蒙亮，营地里已经有人开始活动。季寒舟站在一处高地上，手里握着烟，目光望向远方。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你抽多了对伤口不好。”我说。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烟掐灭，“你该休息。”
“我已经休息够了。”我直视他，“季寒舟，告诉我，他们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他们说，如果你再出现在战场上，他们会直接调你回后方医疗所，并且……剥夺你的作战资格。”
我愣住了。
“这不是威胁，是命令。”他说，“林念，我不想让你失去你热爱的一切，可我也……不想你再冒生命危险。”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所以你想怎么做？把我送回去？”
他终于看向我，眼里有痛苦，也有不舍，“我只想保护你。”
“可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我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战友，是你最信任的医疗兵。你不能因为他们的几句话就放弃我。”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我靠近他一步，声音坚定，“季寒舟，我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了。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也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我，那你就是在背叛你自己。”
他猛地睁开眼，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们的对峙。
“季队！”一名队员跑来，“敌人踪迹出现了！”
季寒舟立刻恢复冷静，迅速做出部署，“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封锁三号区域。”
我正要跟上去，却被他拦住，“你留下。”
“不行。”我坚定地摇头，“我必须去。”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林念……”
“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找路。”我直视他，“这一次，我不允许你一个人承担所有。”
他最终没有再阻拦，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
而我们之间的这场战争，也远未结束。
“林念，”我对自己说，“你不能倒下，他需要你。”
我调整呼吸，系好装备，迈步走向战场的方向。
就在那一刻，一道阴影悄然从基地角落闪过。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警报划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