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近史料的边际与史学
今人研治晚近历史,常常遭遇资料易得而难求其全的尴尬,由此引发一系列令人困惑的难题,直接关系到研究的高下得失成败。其中至少有三点牵涉全局。
其一,迫于史料繁多而不得不缩小范围,分段分类的专门之学日趋精细。可是随着专题研究的细分化,历史的相互联系的整体性逐渐丧失,反过来具体研究的准确深入程度也会大打折扣。
其二,细分化并不能解决史料边际无从把握的困惑,再小的题目,要想穷尽史料也几乎不可能。于是研究一个题目的材料究竟要掌握到何种程度才可以出手,变得难以捉摸。
其三,由于资料收藏和学人境遇的限制,资料接触处于不对等状态,又片面强调或理解以新材料研究新问题,结果人所周知的书都不看,一心搜寻前人未见的材料,且以找材料的态度读书,以看得到掩饰读不懂的局限。或者以垄断材料为研究基础,反而过度依赖对于材料的垄断,解读和运用材料的能力明显不足,导致研究某人即以其材料为视野,不看相关材料,最终势必以其是非为是非;或者以某一类资料为可靠,以为材料即事实,于是只看这一类材料,甚至排斥其他资料,不能相互参证,非但事倍功半,而且容易误判错解。
以上三点相互作用,导致本来具有综合性的历史研究日益支离破碎。而这一切,均与晚近史料边际的模糊相关联。近年来苦思冥想破解之方,以为唯有打破收藏、学术、出版各界相互制约的连环套,多快好省地大规模出版晚近各类文献资料,使得不同地域、境遇的研究者处于大体平等的资料条件基础之上,改变那种以为历史的大体和真相基本还尘封于人所不知的秘笈之中的误解,不仅有助于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等文献收藏机构乃至藏书私家摆脱资料保存与公众利用的两难,而且促使学人将研究重心由看得到转向读得懂,由借助外力条理史事转向理解文本史事的内在联系,从而改善提升晚近史研究的格局与水准,尤其是改变以外国义理为准则的趋向,以免进一步误读错解近代文献的本意及史事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