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背街小店
王隆道:“孙大哥,你放心,我王隆没得说。既然你喊我把城东治安管起来,我一定给你管好。那一带我熟得很,哪家是老实本分人,哪家是翻墙进屋或是爱小偷小摸的人,我都晓得。老子挨个上门打招呼,喊他们都给我收敛到起。要是哪个不给我面子,手痒犯事,我哪个的情面都不讲,直接就把他给你拘到面前来。”
孙勇逢笑道:“我要的就是你这种狠劲。记到起,彭县长说的,乱世要用重典!”
王隆点头牢记,又道:“我今儿早上来警察局时,正好碰见赵二哥去赵家醋坊,他老感觉这几天要出事,所以每天都要去看一回才放得下心。我过午就带人去醋坊那边看一看要得不,莫真出个啥事儿,那醋坊可是赵二哥的命根子啊!”
孙勇逢道:“醋坊是你赵二哥的命根子,良县各个老坊旧铺可也是彭县长的命根子啊。不要等过午了,你现在就带人过去巡逻。”
孙勇逢叫人进来,先安排了王隆报到的相应事项,发给他一套警察制服,又亲自挑选了几名警察,都是年青力壮之人,让王隆立即带着到城东城南开展治安巡逻。
王隆穿着鲜亮的警察制服,腰悬黑白警棍,肩上还挎着驳壳枪,带着队伍气昂昂地来到街上。
路人见之,闪避不迭。
王隆心中又得意又感慨,感觉自己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别人见了都害怕。
还有那些认得他的人,眼神里明明充满了想要亲近的意思,却又不敢擅自上前打招呼,便更觉得受了彭县长的提携,这才活得象个样样了!
心中不禁对彭玉石生出极大的感激之情,而脚下的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得更高了。
晚上,王隆带队回到警察局,已是掌灯时分。
孙勇逢与卫明高在局长室等着他,王隆一进去,卫明高笑道:“第一天上街巡逻,威不威风?”
王隆道:“威风!连杜棨横见了我都恭恭敬敬的。”
孙勇逢惊道:“你去杜家大院儿了?”
王隆道:“去了。我带着人在城东城南那一带挨家挨户地打招呼,嘱咐他们莫要作奸犯科。杜家大院正是我巡管的范围,当然也要去打个招呼噻,要不街坊邻居还以为我徇私哩。”
卫明高见孙勇逢脸色变了,忙道:“大哥,其实也莫啥要紧,王隆兄弟这也是例行公事嘛,就算是杜大爷向彭县长告状,彭县长也必定不会怪罪你。”
孙勇逢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他见了杜老三把持不住,漏了那晚之事。杜棨横可是老谋深算之人,若知道真相,是绝不会放过王隆的。”
王隆轻声一笑,道:“孙大哥,我去杜家大院真是公事公办。再说了,我既到那一片巡逻,以后总会难免与杜家打交道,早晚都得相见,不如先去为上。杜家堂口弟兄众多,鱼龙混杂,坑蒙拐骗、打架生事的情况时有发生,我先打过招呼了,如果杜棨横和杜平霆不好生约束手下,到时有他堂口弟兄犯事,我也好师出有名。”
王隆还没说完,孙勇逢就直摆手:“好了好了,给老子的,你倒考虑得周全,比我还象局长。看你的套路,不愧是坐地猫,就按你的思路整吧,只要给我整伸展就行了。”
卫明高笑道:“王隆兄弟还真让我刮目相看,莫看他年纪轻,做起事来心思恁个缜密,又不急不燥,有板有眼。依我看,照他恁个弄下去,恐怕那袍哥大爷杜大爷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哦。”
孙勇逢问王隆:“你打算将杜大爷啷个办?”
王隆道:“实话禀告两位哥哥,我不想将他啷个办。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报私仇,我的父仇只找杜老三,杜棨横和杜平霆虽说是杜老三的父兄,但只要他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危害街坊,我依然敬他们是一条汉子,不会主动找他们生事,也不打算为难他们。”
孙勇逢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道:“你这样想就对头了,公私分明是我们做警察的根本!”
卫明高掏出怀表看了看,道:“大哥,已到晚上七点过了,天也已黑了多时,这街背后那家馆子我也早已安排好,是不是我们现在就过去。”
孙勇逢让等一下,起身走到案前,从桌上拿起一个在灯光下亮闪闪的物件,弹开盖子,召王隆上前道:“这是怀表,送给你作为见面礼。以后就按这表上指的时间上下班,不要再一开口就是寅时卯时了,让人笑话。”
王隆不敢伸手接,惶然道:“理应我给孙大哥送见面礼,啷个整反了呢?”
卫明高笑道:“这是大哥的心意,你接到就是了。”
王隆见如此说,忙敛色接了过来,道:“谢谢孙大哥!可我不会认啊。”
卫明高又笑道:“放心,等我教你。”
三人便一起走出办公室,出了警察局大门,从学道街往北拐,穿过合壁井巷,再左转便来到了古莲池街。
卫明高带着孙、王两人,又进入一条小巷。
王隆道:“卫大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都找得到,我都不晓得。”
卫明高道:“这个地方是我前段时间巡逻时发现的。”
说着已来到一处小饭馆前,果然门矮店小,毫不引人注目。
弯腰低头进入店中,只见屋内狭小,只够摆上三张小方桌,屋顶也几乎要挨着脑袋了。
因骤然涌进来三个身材高大的人,屋里空间更显局促,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三人只好坐了下来。
屋里点着一盏油渍遍身的桐油灯,呼呼往上冒着黑烟,已将灯上屋顶熏得乌黑一片。
灯火摇曳,光线昏暗,连对面之人的表情都看不太清楚。
孙勇逢坐在矮脚凳上,腰伸不起,腿也打不直,颇有些难受,忍受了好一阵,终于苦笑着对卫明高道:“兄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卧薪尝胆?”
卫明高笑道:“大哥稍安勿躁,这老两口烧得一手好良水鲤鱼,一会儿你一吃便知。”
孙勇逢环看着低矮破旧的屋子,嗤笑不已。
王隆也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对夫妇。
卫明高道:“你们不信?”便给他们讲这对老人的来历。
这屋里的老头年轻时靠在良水上打鱼为生,老婆子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做良水鲤鱼。
据老头自己说,当年也曾在良州闹市华光楼下开小酒馆,吃客众多,生意兴隆,后来不知为何与人发生纷争,老头被人打瞎了一只眼,店也被夺走,为避祸便搬来这古莲池街小巷里隐居。
如今年纪都大了,又无儿女,老头也打不得鱼了,老两口便只得重操旧业,在这小巷子里摆下三张小桌子。
因手艺确实霸道,渐渐地名气又出来了,不少人都慕名来吃。
只是老两口脾气古怪,不论啥人来,每天都最多只做三桌菜,要想让多做一桌,给再多钱也不干。
更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是,客人若要想吃鱼,只有各人去江边买来,央他们做,他们高兴了方才答应,否则只把眼一翻,任你说再多好话,只是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还有这等奇事?孙勇逢和王隆笑道:“这到好耍,比吃鱼还让人好奇,你快去请出来我们见见这对老人噻。”
卫明高道:“他们做鱼不喜人打扰,我下午从码头买鱼回来,也跟他们约下时辰,这会儿恐怕鱼已快做好了。等一会儿端鱼上来,我再给你们引见。”
孙勇逢道:“如果味道真的好,我找个机会请彭县长也来尝一尝。”
因好奇心被挑起,王隆便不能在凳子上安坐,不时地直身往灶房门口张望,想看一看这老两口到底长啥样儿。
不一会儿,听见灶房门口响动,孙、王二人忙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弯腰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出来。
木盘中放着一个大瓷碗,里面堆着满满一碗鱼肉,随着近前,阵阵异香扑鼻而来。
那老妇人满头银丝,面目慈祥平和,一双干枯的手牢牢抓着盘沿,虽步履蹒跚,却缓慢而坚定,倒也让人不用担心会突然失手掉落了手中的盘子。
老妇人上前来,将木盘放在小桌上,正欲伸出颤抖的手去端盘中鱼碗,王隆眼疾手快,赶紧先将碗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中央。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绽开一丝笑意。
卫明高道:“老人家,今晚就我们三兄弟在你们店里喝酒吃鱼,没有外人,能不能关上店门,让我们兄弟尽性摆一摆龙门阵。”
此时,一个老头从灶房走出,左手拿着一摞碗,右手提着一把白瓷酒壶,听见卫明高的话,便道:“要得,关上门,你们好办事。”
过来放下碗和酒壶,转身去关上了店门。
王隆和孙勇逢见那老头果然是独目,不禁拿眼光追着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