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茶会与讲座
课堂听讲之外,课余的party和讲座也都是学习的重要场所。
我的授课老师中,举行家庭party的只有贝德士夫妇。那是真正的“茶会”,英文名字就叫作“tea party”。茶会都在周末举行。事先他会在课堂上宣布一下周末什么时间举行茶会,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参加。每次参加的人也不是很多,多的时候十来人,少的时候只有六七人。
茶会带有一点社交性质,老师会为大家准备一点花生米,一点饮料。茶会上的通用语言是英语,交谈内容则比较随意。比如刚开始的时候,贝德士会与大家交流各自的家乡。他会向大家介绍美国、欧洲他生活过的地方的情况,同学们则介绍自己的老家。深入一点之后,才慢慢有些实质性内容。比如我曾经在茶会上提出来对印第安文学感兴趣,贝德士便想办法帮我办理美国新闻处和英国文化委员会的借书证。
在交流中,贝德士也曾经展示过他的收藏。如有一次他拿出一些基督教的画卷,装裱得很仔细,打开给我们看。那些画反映的,都是明末清初时期,天主教士采用“儒表耶里”策略传教的场景,有的人穿着明代汉人的衣冠,有的人穿着满人的衣冠。这只是一种专业教育,并非有什么特别用意。贝德士虽是传教士,但不论是课上还是课下,都不向学生传教。他的布道活动,都在教堂进行。
金大的讲座很多,有些与历史专业有关,有些则没有关系,我都尽量去听,开阔眼界,增长知识。与历史专业有关的讲座中,我有点印象的是向达。向达是北大教授,利用学术休假的时间来金大兼课,都以讲座的方式进行。他的主要专攻在中西交通史,跟我们所讲也围绕这方面。最为难得的是,当时正好故宫博物院的藏品南迁,搬到了南京。他利用自己与故宫博物院的关系,带我们去南京博物院参观了部分藏品,主要是历代帝王像,边参观边向我们讲解。
与专业无关的讲座也不少,罗隆基、马寅初、梁漱溟等人都讲过,也有一些外国学者讲。记得有一位外国女学者讲计划生育,陈恭禄先生亲自去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还鼓励我们去听。但我没有去,因为我觉得计划生育这事,离我也太遥远了。
罗隆基很会讲,演讲的主题是宣扬民主宪政,抨击国民党独裁。这是一个热门话题,很多人都讲。但他有自己的特色,结合现实更密切,并且风度翩翩,很像在海德公园的演讲,非常精彩,令人倾慕。
梁漱溟讲的是什么内容完全不记得了,好像也是有关政局评论,我只记得他个子不高,但嗓门很大,倔头倔脑。抗战时期我曾认真读过他的《朝话》,很想追随他从事乡村教育。
马寅初不以风度见长,国语也不是很标准,浙江口音很重。但是他敢讲,比罗隆基都敢讲。在金大演讲时,大骂蒋介石。那时物价飞涨,金融面临崩溃。他说,蒋介石行伍出身,完全不懂经济。货币必须流通,不是你蒋介石能够控制的。货币流通,不是你在军队里面喊“立正”,他就立正,你喊“稍息”,他就稍息。通货就像人大小便一样,不能够叫你解你就解,叫你不解你就不解。该解的时候你不让他解,不就膨胀了吗?!他这么一讲,大家觉得痛快,哄堂大笑。后来,因为他骂蒋介石骂得太痛快,蒋介石受不了,一度将他软禁起来。
最高雅的艺术讲座是周小燕带来的。周小燕是一位音乐家,刚从法国回来不久。她结合领唱《弥赛亚》,进行必要的讲解。因为规格高,入场的时候,一般都要穿正装。穿西服的,必须打领带。我们没有西服,也都穿得比较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