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的独白

周皓辰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诺面前，总是有反常的举动，自从妻子和孩子三年前意外离开后，他的心也彻底封闭了，想着就此度过残生吧，从此他的世界只有母亲和工作，许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婉言拒绝了，甚至有主动表白的，单位里漂亮女人比比皆是，他都是无动于衷。

可是那天看到一个女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时，即使鲜血染红了一侧的脸，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一诺，她的眉心处有道月牙形的伤疤，那是她小时候荡秋千摔下来磕到的。他的心猝不及防地发疼。

他跟着去了ICU，看到他的丈夫蹲在地上抱着头，即便在这种时候，那个男人还是接听了一通别的女人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关切地说：“还疼吗？晚上我一定过去。当然想你了。”那个晚上一诺一个人躺在病房，她的丈夫在陪另一个女人。那个曾经一直笑靥如花的女人居然被如此对待，她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总是挂在她哥哥的嘴边，受欺负了哥哥替他打架，考不好了给哥哥哭一晚上，失恋了拉着哥哥去坐摩天轮，挣到钱了给哥哥买各种贴心的日用品，一路拼搏，各种荣誉证书数不胜数，这样一个一路被呵护，心底纯净的女孩怎么会遭遇这样的辛苦？

他自己有个弟弟，不知道有个妹妹是怎样的滋味。因着和一诺的哥哥是哥们，她的各种故事他都了然于心，在哥哥的心里，妹妹的事情比天大，可是他挽救不了妹妹的婚姻，代替不了妹妹受苦。家暴，背叛，这些本以为离她生活遥不可及的恶事残忍地发生在她身上，看着躺在ICU 的妹妹，哥哥是在病房外面哭完进去的，那天皓辰看到了她哥哥红红的眼睛。作为哥们，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能做的就是让一诺不那么痛苦，他陪她聊天，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如此境地，居然可以风趣地和她聊天，给他介绍对象？真是一个乐天派。

那天他吃惊地发现，原本想要安慰躺在病床上的她，结果自己反而受到她的感染，有了久违的爽朗的笑声，他居然还可以开怀大笑，居然可以和一个女人逗嘴，且乐此不疲。这不是他一贯的样子，看着她笑，他觉得周遭都是明朗的，这样的女人应该是被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

是配的上任何男人心疼的！

得知一诺搬出来住，他赶紧让她住到自己家，信息发出去后他感到唐突的很，自己一听到她受委屈竟然乱了方寸，那个家里是他珍视的地方，有他和妻子所有美好的回忆，妻子的一些衣服还在那里，有时他会睡前把衣服放到枕边，总以为她的气味还残存在那里，如此自欺欺人之举他不曾告诉任何人。他觉得此生他不会爱上别人了吧。妻子的好哪是寻常女人能有的？哪是寻常朋友可以理解的，失去她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灾难？他终于以如此惨痛的代价读懂元稹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结婚照都还在那里，他会定时把灰擦掉，会看着她幸福的笑脸很久很久，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意走出来。平时除了母亲他几乎没有邀请任何朋友来家里，家是她缅怀过去，独自凭吊的地方，是不一样的私人领地。他居然冒昧地让一诺过去。真的疯了吗？

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安放这个女人的？

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吗？为什么看到她痛哭流涕他也会难受至极。是因为儿时被叫了无数遍皓辰哥吗？可是为什么看到健身房身材姣好的她会心猿意马？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会察觉到她些微变化，昨天在健身房看到她脸上长痘痘了，看到她瘦了，锁骨比从前更加棱角分明，看到她濡湿的颈项上粘着的头发，看到她从浴室出来没有吹干的头发，看到他揣测自己时微蹙的眉头，看到她拒绝自己时紧绷的面庞。

为什么听到一诺拒绝自己不露痕迹的关心时，会失望甚至是惶恐？为什么一诺说给自己介绍对象时，他像是恋爱中吃醋的男孩赌气答应了，他应该拒绝的，那个女人她见过，除了干练，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到底这是怎么了？

天知道，他在别的健身房年卡还没有到期，只是听说一诺在这里健身，他才过来这里的，为了制造偶遇。这明明是他20岁做的事情，他还曾经去一诺住的小区偷偷看过她无数回，看着她拎着很重的东西上楼，看着她因为停车位和别人据理力争，看着她雨天不带伞匆匆跑进楼门。看着她明明车停了却待在里面不出来，看到她在车里抽搐的双肩，看到她边推车门，边擦干眼泪，仰天长叹，然后堆上笑容，她一个人赶路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爱吗？

他不敢确定，在他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内心，没有确凿的答案之前，他不敢走近她，他知道他们彼此真的再也伤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