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幕府三杰篇
辰皎的脚步在潮湿的石阶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的耳尖微微颤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波动。灯笼的光线在她前方投下摇曳的影子，而在这影子边缘，有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暗影移动得过于规律——那不是自然形成的。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腰间长剑的剑柄，指腹感受着皮革缠绕的纹理，心跳平稳如常。转过螺旋阶梯的最后一个弯，辰皎突然停步，灯笼的光晕在石墙上凝固。
“织田将军躲在暗处偷听，未免有失身份。“她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不带一丝情绪。
静默持续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阴影蠕动起来，如同活物般从石壁剥离。织田仓颉高大的身形逐渐显现在微光中，他身着墨色劲装，腰间佩刀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左眼下方一道细长的疤痕为他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城主的耳力，果然名不虚传。“织田仓颉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在狭窄的空间内震荡。
辰皎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首，露出半边精致的下颌线：“织田大人过奖。不知听完我与太阁的谈话，可有什么指教？“
织田仓颉缓步向下，靴底与石阶接触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他停在辰皎上方三级台阶处，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压迫感：“指教不敢当。只是好奇，一个来借战船谈贸易的六大城主，为何对八年前的琉岛旧事如此...执着？“
灯笼的火光突然摇曳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风掠过。
就在这一瞬间，辰皎动了。
她的身形如鬼魅般侧移，长剑出鞘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线。几乎同时，三枚手里剑钉入她原先站立的位置，深深没入石阶。
“叮叮叮——“
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阶梯井内炸响。辰皎的长剑精准格挡住织田仓颉紧随手里剑而来的太刀劈砍，火花四溅，照亮了两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张冷若冰霜，一张杀气凛然。
“云国无殇门的手段，果然阴险。“辰皎冷笑，手腕一翻，剑锋顺着太刀刀身滑下，直取织田仓颉持刀的手腕。
织田仓颉不得不撤步后退，太刀在石壁上擦出一串火星。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辰皎不仅识破了他的偷袭，还道破了他另一个身份。
“你知道的太多了，辰皎。“织田仓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还不够多。“辰皎剑势突变，由守转攻，剑尖如毒蛇吐信般刺向织田仓颉咽喉。
两人在螺旋阶梯上展开了一场致命的舞蹈。剑光与刀影交织，金属碰撞声在石壁间不断反射、叠加，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灯笼早已在第一次交锋时被打落，滚下阶梯，火光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只有兵刃相击时迸发的火花偶尔照亮两人的身影。
织田仓颉的太刀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辰皎的剑法则轻灵诡谲，剑路变幻莫测。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厘之间，稍有差池便是血溅五步。
“砰！“
一次激烈的碰撞后，两人暂时分开。辰皎背靠石壁，呼吸依旧平稳，而织田仓颉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无殇门主苏晟，“辰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织田仓颉？“
织田仓颉的呼吸微微一滞：“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辰皎突然向前突进，长剑直刺，织田仓颉举刀格挡，却见辰皎左手从袖中甩出三根银针，直取他上中下三路。
织田仓颉不得不一个后仰，银针擦着他的面门、胸口和膝盖飞过。就在他重心不稳的瞬间，辰皎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叮——“太刀落地，在石阶上弹跳两下，滚落黑暗。
一滴冷汗顺着织田仓颉的太阳穴滑下。他缓缓直起身子，感受着咽喉处冰冷的剑尖。辰皎的剑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现在，“辰皎的声音如同她的剑一般冷冽，“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织田大人。“
织田仓颉的喉结上下滚动，剑尖随之微微起伏：“你想知道什么？“
“八年前琉岛幕府叛乱，你做了什么？“辰皎单刀直入。
织田仓颉沉默片刻，剑尖又向前递进半分，一丝血线出现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
“我什么都没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正如加藤益次郎所说，我保持中立。“
“中立？“辰皎冷笑，“无殇门门主会做中立的选择？“
“无论神代友信还是加藤益次郎谁胜出，都撼动不了织田家的地位。“织田仓颉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天皇之位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虚名。正如现在，我即便交出兵权，依然是琉岛实际的控制者。“
辰皎的眼中寒光闪烁：“那你为何后来又支持神代海棠继位？“
织田仓颉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二阶堂菊带回了'龙影草'...“
“就因为这个？“辰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
织田仓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药...很特殊。“
辰皎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但她暂时将疑问压下，转而问道：“这就是你帮着段凌风做事的理由？“
这次，织田仓颉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你连这个都知道？“
“回答我。“辰皎的剑又向前推进半分。
织田仓颉深吸一口气：“段凌风承诺，若他成事，会帮琉岛开疆扩土。“
辰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信他？段凌风为人反复无常，他的承诺如同晨露，日出即散。“
“政治本就是互相利用。“织田仓颉冷冷道，“我有我的考量。“
辰皎突然话锋一转：“你这么关注'龙影草'，是不是因为段凌风？“
织田仓颉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辰皎已经得到了答案。
“果然。“辰皎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藏在段凌风背后的人，一个比他更...危险的存在。“
织田仓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平静：“你很聪明，辰大人。但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
“比如？“辰皎紧追不舍。
织田仓颉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比如'龙影草'的真正来源。比如为什么二阶堂菊会失明。比如...为什么神代海棠与你长得如此相似。“
辰皎的剑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足以让你后悔今晚的追问。“织田仓颉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但我不会告诉你。不是因为我惧怕你的剑，而是因为...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辰皎能从织田仓颉的眼中看出，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在恐惧着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辰皎缓缓道，“八年前，二阶堂菊带神代海棠去了哪里？“
织田仓颉的眼中闪过一丝辰皎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一个不该存在的地方。一个...凡人不应踏足的领域。“
就在辰皎因这个回答而微微分神的瞬间，织田仓颉突然抬手拍向石壁某处。“轰隆“一声，一块石板突然翻转，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暗道中。
辰皎的剑只划破了空气。她迅速检查了机关，发现已经锁死，无法追踪。站在原地，辰皎的眉头紧锁，脑海中回放着织田仓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不该存在的地方...凡人不应踏足的领域...“她轻声重复着，心中的疑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最令她不安的是织田仓颉眼中那种真实的恐惧——这个连死亡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究竟在害怕什么？
辰皎收剑入鞘，转身走下阶梯。灯笼已毁，她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但比物理上的黑暗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个正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的黑影——一个比段凌风更危险、更神秘的存在，似乎正通过“龙影草“和八年前的变故，将触角伸向现在的琉岛和云国。
而这个黑影，很可能与她，与神代海棠，甚至与那个被大火吞噬的大离国皇宫，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走出天牢，夜风拂过辰皎的面庞，带走了地牢中的浊气，却带不走她心中的阴霾。抬头望去，夜空中的星辰被乌云遮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掩盖的真相。
“无论你是谁，“辰皎对着黑暗低语，“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如铁。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如同无声的回应。远处，琉岛皇宫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辰皎整了整衣襟，迈步向皇宫方向走去。她的步伐稳健而坚定，仿佛刚才的激烈打斗和惊人发现都未曾影响她分毫。但她的眼中，已经燃起了比剑锋更冷的火焰——那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眼神。
而在她身后，天牢深处的阴影中，一双眼睛缓缓闭上，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