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陵”出现的原因

战国中期以后君王的坟墓开始称“陵”，看来出于下列两个原因：

第一，当时作为封建的身份等级制中最高一级的国王，坟墓确是造得最高。刘向说：“及秦惠文、武、昭、严（庄）襄五王，皆大作丘垄。”（《汉书·楚元王传附刘向传》）现在咸阳以北的秦惠文王墓和秦武王墓都高三丈以上，这在当时坟墓中已算最高大的了。当时人已把高大坟墓比作山陵^[10]，因而很自然地把国王的高大坟墓称为“陵”。

第二，战国时代人们已用山陵比作最高统治者，把最高统治者的去世隐讳地称为“山陵崩”^[11]。因此，当国王活着预先建筑坟墓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吉利，也就隐讳地称为“陵”或“寿陵”了。战国时代君王坟墓之称“陵”，见于记载的，从赵肃侯“起寿陵”开始，该不是偶然的。这样把君王的坟墓比作崇高的山陵，就是推崇至高无上的皇权的一种表现。

正因为推崇皇权而把君王的坟墓比作崇高的山陵，秦代又把皇帝的坟墓称为“山”，后代把帝王坟墓又都统称为“山陵”。《水经注·渭水》说：“秦名天子冢曰山，汉曰陵。”秦始皇（公元前221—前210）把自己的坟墓建筑在郦山脚下，借用山名作为自己坟墓之名。《史记·秦始皇本纪》说：“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所谓“穿治郦山”，就是说用穿凿治理的方法建筑“丽山”这座坟墓，并不是把原来的郦山穿凿治理成坟墓。近年秦始皇陵园出土有铭文“丽山园”的铜钟和刻文“丽山”的陶器、陶片，说明秦始皇陵就叫“丽山”或“丽山园”^[12]。

[1] 古代渭水流域有两个地名叫毕：一在渭水以南西周国都镐的东南杜中，即在今西安东南，这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的墓地；另一在渭水以北咸阳，这是战国时代秦惠王、秦武王的公陵和永陵。魏晋到隋唐间，已有人把公陵、永陵误为周王陵的，但是当时学者尚能辨别清楚。例如《皇览》（《史记·秦本纪》集解引）就指出：“秦武王冢在扶风安陵县西北毕陌中大冢是也，一以为周文王冢，非也。”《括地志》（《史记·秦始皇本纪》正义引）也说：“秦武悼王陵在雍州咸阳西十里，俗名周武王陵，非也。”顾炎武曾进一步辨明这点，见《日知录》卷二十二“历代帝王陵寝”条。

[2] 安徽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安徽屯溪西周墓葬发掘报告》，载《考古学报》1959年第4期。南京博物院《江苏句容县浮山果园西周墓》，载《考古》1977年第5期。镇江市博物馆、金坛县文化馆《江苏金坛鳖墩西周墓》，载《考古》1978年第3期。镇江市博物馆浮山果园古墓发掘组《江苏句容浮山果园土墩墓》，载《考古》1979年第2期。

[3] 《礼记·檀弓上》说：“孔子之丧，有自燕来观者，舍于子夏氏。子夏曰：‘……昔者夫子言之曰：吾见封之若堂者矣，见若坊者矣，见若覆夏屋者矣，见若斧者矣，从若斧者焉，马鬣封之谓也。’”

[4] 固始侯古堆一号墓发掘组《河南固始侯古堆一号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81年第1期。

[5] 《周礼·春官·冢人》讲到贵族的“公墓”，要按贵族等级和宗法关系安排墓穴位次，还是春秋以前的礼制。但是它又说：“凡有功者居前，以爵等为丘封之度与其树数”，又是战国时代的制度。因为《周礼》是战国时代的作品，不免要掺入战国的制度。

[6] 《诗·小雅·十月》“山冢卒崩”，毛传：“山顶曰冢。”《周礼·春官·冢人》郑玄注：“冢，封土为丘垄，象冢而为之。”《释名·释丧制》：“冢，肿也，象山顶之高肿起也。”

[7] 《礼记·檀弓上》记孔子曰“古也墓而不坟”，郑玄注：“土之高者曰坟。”《方言》卷十三：“冢，秦晋之间谓之坟，……自关而东谓之丘，小者谓之。”《释名·释丧制》：“丘，象丘形也。”

[8] 《战国策·东周策》：“谓周最曰：……薛公故主，轻忘其薛，不顾其先君之丘墓。”《吕氏春秋·孟秋纪·怀宠》：“至于国邑之郊，不虐五谷，不掘坟墓。”《史记·田单列传》：“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我城外冢墓，僇先人。”

[9] 楚昭王之墓称昭丘，见于《水经注·沮水》。昭丘是否楚昭王之墓地，并无确证。阖闾墓名虎丘，见于《越绝书·记吴地传》。但是，虎丘是小山，为火成岩构成，虎丘之名未必与阖闾葬于此地有关。灵丘因赵武灵王墓葬而得名之说，见于《史记·赵世家》集解引应劭之说。但是在赵武灵王以前，灵丘之名已经出现，《史记·赵世家》载敬侯九年“败齐于灵丘”，《水经注·滱水》对此已经加以驳正。

[10] 《墨子·节葬下》指责当时王公大人之墓葬，“垄虽凡山陵”。孙诒让《墨子间诂》说：“大意盖为丘垄之高如山陵耳，然虽凡二字必误。”《吕氏春秋·安死》：“世之为丘垄也，其高大若山。”《续汉书·礼仪志》刘昭注引作“若山陵”。

[11] 《战国策·赵策四》记载触龙见赵太后说：“今媪（指太后）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所说“山陵崩”指赵太后去世。《战国策·秦策五》记载吕不韦游说秦王后之弟阳泉君说：“王之春秋（年龄）高，一旦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木槿）。”又说：“王一日山陵崩，子傒立，士仓用事，王后之门必生蓬蒿。”高诱注：“山陵，喻尊高也。崩，死也。”

[12] 赵康民《秦始皇陵原名丽山》，载《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