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
第一节
萨迦由此开始——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
这则萨迦的源头,是一位叫做洛格[36]的国王,他统治着挪威北部的王国。洛格的身体比王国内任何一名男子都要高大、强壮,他的名字洛格亦被加长变为哈洛格,之后他的国家就被称为哈洛格兰(即哈洛加兰[37],意为“哈洛格的领土”)。洛格俊美无俦,是巨人的后裔,他的力量和体型都像极了他的巨人亲族。洛格的妻子名为格洛德(即格勒丝,意为“快乐”)[38],她是格里姆斯加德的格里姆[39]的女儿。
格里姆家位于北方的巨人国约顿海姆[40],而约顿海姆在当时被称为艾利瓦格斯(即北方的艾利瓦加尔[41])。格里姆是一位非常卓越的狂战士[42],他的妻子是老阿尔夫[43]的姐妹,名为阿尔媉[44]。
阿尔夫的王国位于两条河流之间,这两条河都叫做埃尔夫河(即埃尔布河)[45],名字取自阿尔夫。其中位于王国南端的那一条,是高特兰王国[46]与阿尔夫的王国的分界河,而高特兰是国王高特[47]的领土,因此这条河也被称为“高特的埃尔夫河”(即高特的河,今瑞典西南部的高塔河[48]);位于王国北端的那一条,因国王劳姆[49]而得名,被称为“劳姆的埃尔夫河”,后者的王国名为劳姆斯利克。
国王阿尔夫统治的国家名为亚尔夫海姆[50],而他的后裔都与精灵有亲缘关系。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的容貌也更俊美,更不用说与巨人相较了。劳姆斯利克的国王劳姆有一个女儿名唤布林歌尔德[51],她嫁与国王阿尔夫为妻。布林歌尔德身材高大,但由于她父亲国王劳姆相貌丑陋,她长得并不漂亮,也正因为如此,后人把相貌丑陋、体型庞大的男人都称为巨大的“劳姆人”。
国王哈洛格和他的妻子王后格洛德生育了两位公主,名唤艾莎(意为“炽热的余烬”)和艾美亚(意为“余烬”)。两位公主的容貌举世无双,这也正是她们俩名字的由来。当时在哈洛格身边有两位亚尔,一位叫维费[52],另一位叫维赛特[53],两人身材都高大魁梧,同为国王领土的守护者。一天,这两位亚尔来到国王面前求婚,维费钟意艾美亚,维赛特则看中了艾莎。但国王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也因此激怒了两位亚尔。不久,这两人就带走了公主,将她们带离王土,这样国王就抓不到他们了。但国王宣布他们为逃犯,并用巫术阻挠二人回到哈洛格兰,进而又对他们的亲属施展同样的巫术,并将其一并列为逃犯,永远剥夺了他们的贵族福利及财产。
随后,维赛特在一个叫博尔贡之岛(即博恩霍姆岛)[54]的小岛上定居下来,与妻子艾莎生育了布厄和希格尔德[55],后者绰号海角。维费则到达了东边更遥远的岛屿上,建立了名为维费之岛的领地。他与妻子艾美亚生育了一个儿子,名唤维金[56]。维金在少年时期就拥有了无与伦比的体格和超乎常人的力量。
第二节
有一位叫灵[57]的国王,统治着瑞典的一个郡[58]。他与王后膝下唯有一女,名唤蘅沃尔[59]。蘅沃尔的美貌与学识都无与伦比,她的闺阁富丽堂皇,而她也由一群侍女悉心照料着。侍女中有一个地位仅次于蘅沃尔的少女,名唤英格伯格[60],她是伍伦安克[61]的亚尔赫芬[62]的女儿。许多人都认为,除了权利和才智,英格伯格在任何方面都不逊色于灵王的女儿蘅沃尔,而后者在这两方面确实比王国境内任何人都更胜一筹。许多国王和王子想求得蘅沃尔为妻,但都被她拒绝了。于是,蘅沃尔被认为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女人,大家也都谈论到总有一天她的自负与傲慢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挫败。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在灵王的宫厅[63]背面有一座无人可攀越的高山,一天有个人——如果他可以被称为人的话——从那座山上走了下来。他的身型比其他人曾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大,长相也更为凶狠,且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巨人而非一般人类。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刺枪样式的双头矛。当时国王正坐在桌前,这个“劳姆人”(即长相丑陋的家伙)来到宫厅外,要求获准入内,但门前两个守卫拒绝了他的请求。于是,他用他的双头矛刺死了守卫,两个矛尖分别穿透了二人的胸膛。随后,他将这两具尸体高举过头,扔到身后的地上。接着,他走进厅门,径直来到王座前,开口说道:“灵王,我来拜见你实在是你的荣幸,我认为你有义务答应我的要求。”
国王询问了他的姓名及要求,他回答道:“我是铁头哈雷克[64],印度国王科平巴克(即驼背)科尔[65]的儿子。不过,我此次前来是希望你把你的女儿、你的王国、还有你的臣民都交付于我。而且我认为大部分人都会说,由我来代替你治理这个王国,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你既无缚鸡之力,也无男子气概,更何况你还年老体衰。但是,让你就这样拱手让出王国看起来又像是种羞辱,这样吧,我同意迎娶你的女儿蘅沃尔为妻。不过要是你们还觉得不满意的话,我就杀了你,把你的王国占为己有,让蘅沃尔做我的侍妾[66]。”
国王听罢深感困窘,而所有人都在为国王和巨人的谈话内容忧心不已。随后,国王说道:“依我看,我们应听听蘅沃尔会作何回答。”哈雷克对此无异议。于是,国王便派人将蘅沃尔请了出来,并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蘅沃尔答复道:“我很喜欢这个男人的样貌,尽管他看上去可能会待我严苛。我若嫁给他,我觉得他也完全配得上我。不过,我想知道是否不能用别的条件来换我自由?”
“当然可以,”哈雷克回答道。“若国王在四天内亲自或找人代他与我进行河岛对决[67],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归在决斗中杀死对手的人所有。[68]”
“毫无疑问,”蘅沃尔答道,“我们不可能找到可以在决斗中战胜你的人。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决斗的提议。”哈雷克听罢便离开了,而蘅沃尔则返回了自己的闺阁,痛哭不已。
随后,国王问遍了他的手下将士,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觉得他的女儿蘅沃尔值得自己舍命与哈雷克进行河岛对决。可是,尽管所有人都想要娶她为妻,却没人甘愿冒生命危险参加决斗,觉得会必死无疑。其中还有很多人说,这样的命运是蘅沃尔咎由自取,因为她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而嫁给哈雷克正可以挫挫她的傲气。
蘅沃尔有一名男仆,名叫埃蒙德,他对蘅沃尔忠心耿耿,蘅沃尔也把他视为心腹。当天她即刻招来埃蒙德,对他说:“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你驾驶一艘船,划到伍伦安克之外一个叫维费之岛的岛屿上。那座岛上有一间棚屋(即农庄、农舍)[69],你必须在明日黄昏时分赶到那里。你得从棚屋的西门进入,进去后,将会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和一位老妇人,除此以外别无他人。他们有一个名叫维金的儿子,现年十五岁,精明能干,但他不会在那屋里出现。我希望维金能助我们摆脱此时的困境,如果连他都不能,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帮我们了。你必须秘密行事,不能走漏风声,若你在棚屋里遇到了第三个人,就把这封信扔到他膝上,然后迅速赶回来。”
埃蒙德即刻动身,他带领着一支十一人组成的小队,登上了一艘船,向维费之岛驶去。抵达后,他独自一人上了岸,前往那个棚屋。他发现了一幢透出点点火光的房子,便躲在门后。只见一个邦德(即农民)正与他的妻子一起坐在火边。在埃蒙德看来,这个农夫的面容神情透露出一股英勇无畏的气质。
那篝火要燃烧殆尽了,在余烬微弱的照明下,屋内光线昏暗。老妇人说道:“我挚爱的维费,无人为我们的儿子提供战斗的机会,而与哈雷克决斗的日子即将到来,我想若他能一展身手,将会对我们有益。”“我不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艾美亚,”老人回答道,“因为我们的孩子年纪尚轻,行为鲁莽,虽有雄心壮志,但却粗心大意。若劝他与哈雷克决斗,只怕凶多吉少,他会死于非命。不过,还是按你认为最好的选择来处理这件事吧。”
就在这时,那老农夫身后的门开了,一位身型出众的人走了进来,坐在了他母亲身旁。埃蒙德见状,就把信扔到了维金的膝上,然后跑回了岸边,上船返回了蘅沃尔处,告诉了她自己是如何完成差事的。“接下来就看命运的安排了。”蘅沃尔喃喃道。
维金拿起信,里面写着来自国王之女的问候。此外,信中还有一个承诺,只要他愿意与铁头哈雷克决斗,公主就愿嫁与他为妻。看到这些,维金的脸变得毫无血色。维费留意到了儿子的变化,便问他信中写了些什么。于是维金把信拿给了父亲看。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维费看完信后说道,“艾美亚,若我们之前讨论时,我已自己做了决定,恐怕会更好些。不过,儿子啊,你打算怎么做?”
“拯救那位公主难道不好吗?”维金不解地问。
维费回答说:“如果与哈雷克决斗,你会死于非命的。”
“我愿担此风险。”维金说。
“那就只好如此了,”维费说道,“不过,我会为你介绍一下哈雷克和他的家族。”
第三节
“印度国王提拉斯大帝是一位在各个方面都非常杰出的统治者,他的王后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女人。国王和王后膝下唯有一女,名唤特罗娜。公主天生丽质,容貌无人可及,虽是女儿身,却比其他公主更聪颖睿智。”
“这则萨迦也必须提到一个名叫科尔的男人,这男人有非常多的故事可说——首先,他的体型像巨人般高大,容貌如恶魔般丑陋,他精通巫术,能像在地面行走一般穿行于泥土之中,还能驾驭坐骑飞驰在群星闪耀的天空;再者,他是个杰出的易形师[70],可以变幻成各种动物的形状,有时他会乘风翱翔,有时他又会在大海中游弋穿行,而他的背上有一个巨大的驼背,尽管他站得笔直,可那驼背的高度仍超过了他的头。这个科尔率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来到印度,杀死了提拉斯大帝,娶了特罗娜为妻,征服了国土全境和那里的子民。他与特罗娜生育了许多孩子,相较之下,所有孩子的品貌都更像父亲。”
“科尔有个外号叫科平巴克(意即驼背)。他有三件稀世珍宝——其一是一把在那时无可匹敌,名为安格瓦迪的强力宝剑;其二是一枚名叫格列赛的戒指;其三是一个角杯[71],盛在杯中的饮料很特别,人若从此角杯底端饮用饮料,就会被一种叫麻风[72]的疾病侵袭,变得健忘,将过去发生的种种抛诸脑后,但人若从此角杯顶端饮用饮料,便会恢复健康和记忆。”
“科尔和特罗娜的大儿子名叫比约恩[73],外号蓝牙。他的獠牙是蓝色的,足有1.5埃尔[74]长,露在嘴外。当比约恩战斗或感到狂怒时,他经常用獠牙直接把人置于死地。科尔的大女儿名叫蒂斯[75]。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叫哈雷克,他七岁时头就全秃了,头骨却如钢铁般坚硬,所以有了铁头这个外号。他们的第三个儿子名叫英亚尔[76],他的上嘴唇拱起,距离鼻子足有1埃尔远,人送外号特拉纳英亚尔(意即猪嘴英亚尔)。”
“这几位兄弟在家时会互相打闹以作嬉戏,蓝牙比约恩会尽全力把自己的獠牙刺向弟弟哈雷克的头骨,却丝毫伤不了他。而任何武器也都无法刺入猪嘴英亚尔的嘴唇。驼背科尔还给孩子们施下巫术,通过他吟唱的咒文,除了宝剑安格瓦迪,任何别的武器都无法杀死他的子嗣,也没有其他钢铁之器能伤他们分毫。”
“可是,科尔逐渐老去,他迎来了恐怖的死亡。他死时,王后特罗娜已怀有身孕,不久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继承父名也叫科尔,他的样貌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仿佛他还未出世,就向父亲要求要长成这等模样。一岁时,还是孩童的科尔已经丑陋不堪,于是得到了一个叫克拉佩科尔的外号(意即狡猾的科尔)。”
“蒂斯嫁给了一个名叫铁背约库尔[77]的蓝皮肤狂战士[78]。她与她的兄弟们分割了父亲的遗产。于是,蒂斯得到了角杯,蓝牙比约恩得到了宝剑,哈雷克得到了戒指,英亚尔得到王国,而科尔得到私人财产。”
“国王科尔死后三年,特罗娜改嫁给亚尔赫芬[79],他是马斯特拉兰的国王罗德玛[80]的儿子。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冬天,特罗娜就为赫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弗拉玛[81],他不像其他兄弟般平庸,是个极具潜力的男人。”
“如今,依我看,”维费继续说道,“你不该舍命与这样一个死神般强大的男人决斗,且没有钢铁之器可伤他分毫。”
“我不这么想,”维金答道。“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愿冒险一搏。”
维费见维金心意已决,便说:“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科尔的儿子们的事。维赛特和我都曾是国王哈洛格领土的守护者。我们曾在夏季发动战争,有一次就在格罗宁海峡(今格隆海峡,位于丹麦默恩岛[82]、法尔斯特岛[83]之间)遇到了蓝牙比约恩。对战之下,维赛特的棍子击中了比约恩的手,于是宝剑从他手中脱落了。随后我便拿起宝剑,向他挥了过去,刺穿他的身体,断送了他的性命。而从那以后,我便拥有了那把宝剑,现在我要把它交给你,我的儿子。”
维费说完便拿出那把剑,把它交给了维金。维金拿到剑后爱不释手,然后自行收拾妥当,踏上一艘船,并在决斗日来到了国王的宫厅。宫厅内一片悲戚、沮丧之景。维金走到国王面前向其致意。国王询问他的名字,维金如实禀报。当时蘅沃尔正坐在国王的一侧,维金随后问她,是否是公主邀请他前来。蘅沃尔做了肯定的答复。维金又问国王,若他冒险与哈雷克决斗,国王会给他什么好处。国王答道:“我将把女儿嫁与你为妻,并附上相宜的嫁妆。”维金对此表示无异议,随后便与蘅沃尔订了婚。不过,人们都认为他与哈雷克决斗必死无疑。
第四节
随后,维金在国王和侍臣们的陪伴下来到了河滩,哈雷克接踵而至,并问被委任与他决斗的对手是谁。维金走上前来,说:“就是我。”哈雷克轻蔑地对他说道:“我将会轻而易举地打倒你,因为我知道若我用拳头狠狠揍你,你肯定会一命呜呼的。”“可我觉得,”维金不依不饶地回答,“你定会认为与我决斗绝非儿戏,因为你一看到我就会浑身颤抖。”哈雷克反驳道:“我不这么想,只因你自愿走入死亡虎口,我须得挽救你的性命。好了,依照河岛对决的规则,就由你先行攻击吧,毕竟我才是这场决斗的挑战者[84]。不过,在你攻击的时候,我就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因为我不惧怕任何危险。”
这时,维金抽出了他的宝剑安格瓦迪,剑身闪亮,好似闪电划破长空。哈雷克见状,不由地哀叹道:“若我知道你拥有安格瓦迪,就不会与你决斗了。很有可能结果就像我父亲说过的那样——除了那个继承了他名字的弟弟,我、我的兄弟、还有姐姐,全都会短命。安格瓦迪从我家族传入外人手里,实在是太不幸了。”
就在这一刻,维金用剑刺透了哈雷克的头骨,利剑贯穿、粉碎了他的躯体,直插入大地,没入剑柄。随后,国王的侍臣迸发出激烈的胜利欢呼,而国王也兴高采烈地返回了他的宫厅。
现在,人们开始纷纷谈论婚宴的准备事宜,可维金却说他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我要四处征战,而公主仍会是我的未婚妻,三年后,我才会和她完婚。”就这样,维金登上船只,率领着两艘船出发了。他大获成功,战无不胜。在做了两年的维京海盗后,他于秋季在一个小岛上登陆,那时的天气既适合船只航行,又十分温暖。
第五节
维金登陆小岛的那天,走上岸去游玩。他进入了一片森林,走着走着,身体不由得燥热起来。他来到森林中的一片空地,便坐下休息,看到一位标志美丽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走到维金面前,毕恭毕敬地致意,维金对她也很和善。他们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气氛融洽。维金询问了她的名字,她回答说她叫苏布约特(意为阳光)。随后,苏布约特问维金,他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是不是口渴了。维金说他确实口渴。于是那女人从斗篷下拿出一个角杯,请他喝角杯里的饮料。维金欣然接受,痛饮了一番。喝过饮料,维金忽觉困倦,便弯下身,枕着苏布约特的膝头睡着了。
当他睡醒时,苏布约特已全无踪影。那角杯中的饮料让他感觉有点奇怪。他全身都在颤抖,觉得天气变得多风、寒冷,也几乎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尤其是他与蘅沃尔之间的所有记忆。随后,维金返回船上,并起航离开了那座小岛。他因这个叫做麻风的病症卧床不起。后来虽然他和他的手下时常在靠近陆地的海域航行,但却不愿上岸或逗留。
在经历了半年的病痛折磨后,维金病得更重了,全身布满疮肿。一天,他们驶向陆地,看到有三艘船正从港口驶过,双方在海上碰面时,互相询问了对方的名号。维金报上姓名,对方船只的首领则说他叫哈弗丹[85],是乌尔夫[86]之子。哈弗丹是个身型魁梧,看起来十分强壮的男人,当他得知维金的境况后,便登上了他的船。他发现维金十分虚弱,便问他病因。于是,维金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
哈弗丹听完后说道:“是易形师科尔的女儿蒂斯干的,她的诡计得逞了。你要想改变现状,从她那里寻求帮助想必会很难,因为她无疑是认为自己为弟弟哈雷克报了仇。现在,我愿与你结拜为兄弟[87],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蒂斯,为自己报仇。”
维金答道:“我现在如此虚弱,根本不指望能杀死蒂斯和她的丈夫铁背约库尔。在我看来,即便我现在处在巅峰状态,能与你这般英勇的人结拜,我也感到受宠若惊。”于是,他们都认为彼此应结拜为兄弟。
哈弗丹拥有一艘大型龙头船[88],名叫铁锤,它的船身高耸于海面,水面以上的船身部分全部用钢铁包裹着,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维金和哈弗丹在那里逗留了一小段时间后,便启程前往哈弗丹的家乡斯瓦夫。不久后,维金的体力越来越差,奄奄一息。但当船只靠岸,哈弗丹便撇下船队,独自一人走到一片森林里的空地上。那里竖着一块大石头,他走上前去,用他的棍棒敲了敲石头。只见一个侏儒[89]从石头里走了出来。这个侏儒名叫里特(意即颜色),就住在这石头里,是哈弗丹的至交好友。
侏儒友好地问候了哈弗丹,并询问他的来意。哈弗丹答道:“义父,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想让你帮我。”
“是什么事,孩子?”里特问道。
“我想让你帮我取得科尔之女蒂斯的精美角杯。”哈弗丹说。
“这种冒险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吧,”里特拒绝道,“若我去偷角杯肯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定我做的牺牲还是徒劳的,你知道这世上可找不到第二个像蒂斯那样强大的巨怪了[90]。”
哈弗丹答道:“我相信你会尽你所能的。”
于是,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哈弗丹返回了船队,并在那逗留了一段时间。
第六节
现在该说说灵王了。自铁头哈雷克死后,灵王和他的女儿蘅沃尔仍住在他的王国中,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这样真是胆大过人。这件事传到了印度,猪嘴英亚尔听闻哈雷克死去的消息时大为震惊。他开始打造征兵箭[91],并将之分发到王国境内各处,征集了一支由大批人马组成的军队,其中不乏乌合之众。紧接着,英亚尔就率领着这支军队向瑞典进军了。他出其不意地抵达了那里,并向国王宣战。尽管国王只有少数兵力,但还是立即接受了挑战,而战果亦很快揭晓。灵王和他所有的侍臣都阵亡了。英亚尔俘虏了蘅沃尔和英格伯格,把她们带回了印度。而铁背约库尔则追寻着那对结拜兄弟而去,希望能为妻弟哈雷克报仇雪恨。
故事又再度回到逗留在斯瓦夫的维金和哈弗丹身上。七天后,里特再次与哈弗丹碰面,并把角杯交到了他手中。这让哈弗丹欣喜若狂,他立即来到维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维金命不久矣。哈弗丹从角杯的上部滴了一滴饮料在维金的嘴唇上。维金恢复了意识,开始变得强壮起来,仿佛是一个从沉睡中苏醒的人,那污秽不洁的感觉就像鱼儿的鳞片般从他身体里剥离。就这样,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直至痊愈。
维金病愈后,他们准备启程离开斯瓦夫,前往巴尔加德赛[92]的北部。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十八艘船,船身高大,覆以黑色雨篷。哈弗丹说:“我想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铁背约库尔和他的易形师妻子,我不知道里特是怎么从他们手里溜出来的,他精疲力竭,连话都说不出来。但此刻我想我们有了宣战的好理由了。把船上的贵重物品都搬下去,改装载石头。”一切妥当后,他们快速划到陌生人的船边,询问首领的姓名。约库尔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名号,并反问他们的名字。他们回答是哈弗丹和维金。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自然不必再问。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爆发了。两位结拜兄弟相较于约库尔损失了更多的兵力,因为后者的攻击更为猛烈。正当大批船员互相争斗,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维金在前,哈弗丹紧随其后,两人设法登上了约库尔的龙头船。尽管约库尔比哈弗丹更强壮,可哈弗丹还是成功用他的剑给了约库尔背部一击。虽然约库尔没有穿上他的锁环甲,可哈弗丹的剑还是没能伤他分毫。就在这时,维金来到了哈弗丹身边协助作战。他攻击约库尔的肩膀,并砍向他侧身,砍掉了约库尔一条胳膊和双脚,其中一只脚更是连同大腿一并截断。
约库尔感觉到自己还有一口气,开口说道:“当蒂斯被幸运之神遗弃时,我就知道邪恶将接踵而至。先是那个恶棍里特背叛了她,施以狡计,成功地从她那里偷走了角杯,还伤了她。她遭遇不测之后,直至今日仍卧病在床。可我也认为里特逃走时并非毫发无伤。若我妻子今日能够下床,此战结果就不会如此。不过让我高兴的是,你没有从我妻弟猪嘴英亚尔手中救回蘅沃尔。”说完这些,约库尔就死了。人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那些有希望痊愈的伤者也被赦免,妥善安置了下来。哈弗丹和维金收缴了不少战利品,还在岸上发现了与里特交锋后奄奄一息的蒂斯。他们捉住蒂斯,把一张贝格皮囊(即由整张兽皮制成的皮袋)套在她头上,处以石刑。[93]接着,他们返回了斯瓦夫,为手下的士兵疗伤。之后,他们又配备了二十四艘船,每一艘船上都严密部署了士兵和武器,并宣布他们要驶向印度。
第七节
猪嘴英亚尔紧锣密鼓地准备防御,一面着人加固城邦[94]的围墙,一面大肆招兵买马,连最不堪的乌合之众也被他纳入麾下。两位结拜兄弟一登上陆地,便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刀光剑影、烽火硝烟,无人不畏惧他们,在英亚尔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他们已经攻城掠地,收获颇丰。眼下英亚尔率军迎击,两军对峙,开始交锋。哈弗丹和维金都认为此战堪称二人经历过的最为凶险的一役。这对结拜兄弟骁勇善战,在战役即将结束之时,英亚尔损兵折将,落了下风。这场鏖战持续了整整四天,最后只有英亚尔还能站立,根本没人能伤得了他,他在空中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最后维金等人用盾牌把他重重包围,这才将其擒住,用锁链捆得严严实实,又拿弓弦缚住其双手。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认为不便当场将其斩杀,维金亦不愿在夜间杀人[95],便攻进城堡,将蘅沃尔和英格伯格带回船上。他们当晚就在那里过夜。次日一早,却发现看守都死了,英亚尔也不见了踪影,锁链落在地上,完好无损,弓弦也未解开。看守身上没有铁器击伤的痕迹,显然英亚尔是使出了巨怪的巫术才得以脱身。
于是,兄弟二人便扬帆起航,离开此地,向家乡瑞典驶去。回国后,维金便筹备婚礼迎娶蘅沃尔。与此同时,哈弗丹也向亚尔之女英格伯格提亲。消息传到伍伦安克(意为“盛产羊毛之地”)的亚尔赫芬耳中,他亲自登门拜访,应允了这桩婚事,同意将英格伯格许配给哈弗丹。待一应事宜筹备齐全,他们便举行了婚礼。整个冬季结拜兄弟都待在此地过冬。到了第二年夏天,兄弟俩启航前往波罗的海[96]征战,斩获了大量战利品,到了秋天便扬帆返航,只有冬天才待在家里。他们就这样像维京海盗般生活了三年,风头一时无两。
一年夏天,兄弟二人乘船向丹麦进发,一路攻进了利姆峡湾[97],见那里停泊着九艘船和一艘龙头船。他们立刻指挥船队朝着那些船驶去,询问指挥官姓甚名谁。那名指挥官自称恩约菲,又说:“我是挪威乌普兰斯[98]的统治者,刚刚继承了我父亲的遗产。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他们便将自己的名号相告。
哈弗丹说:“我对你和其他维京人一视同仁,给你开出两个条件:其一,放弃你们运送财宝的船只和武器,和我们一起上岸。”
恩约菲断然回绝:“这个条件我很难接受。虽然敌众我寡,你们的船只也比我的更大更多,但我还是选择捍卫我的财宝。如果逼不得已,我宁愿英勇地战死,也不会舍弃财宝落荒而逃。”
维金道:“我们不是那种卑劣小人,不会仗着船多以众欺寡。我方五艘船只不会参战。”
恩约菲赞道:“好一番豪言壮语!”
于是,两军严阵以待,船头对船头开始正面交锋。双方攻势十分猛烈,恩约菲奋勇抵抗,结拜兄弟亦斗志高昂。他们厮杀了三天,依然斗得胜负难分。
维金问:“你船上所载的财宝多吗?”
恩约菲摇头说:“不多,今年夏天我们进攻的那些地方,农民们都带着值钱的东西逃跑了,因此我们的收获少得可怜。”
维金道:“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任凭兄弟们白白抛洒鲜血,只为分出个胜负,实非明智之举。你可愿意与我们结盟?”
恩约菲回答:“尽管令尊不是国王,但我知道他是一位亚尔,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与你结盟太好了。但无论是在我的国家还是其他地方,你我二人与生俱来的身份不可更改,因此只要你为亚尔,尊我为王,我便愿意和你结为异姓兄弟。”
哈弗丹听着他二人交谈,一言不发。维金问他为何不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哈弗丹便说:“以我之见,达成这样的协议或许对你有利,但若将来恩约菲的亲人让你疲于应对,我亦不会感到意外。不过这件事我不会插手——既不会劝阻也不鼓励。”
于是,恩约菲和维金达成协议,结拜为异姓兄弟,互相起誓遵守先前订下的协议。夏季,他们四处征战,斩获颇丰。待到秋风起,三人便分道扬镳,恩约菲自行返回挪威,维金则与哈弗丹结伴返回瑞典。然而维金回到家中不久后,蘅沃尔便一病不起,不多时就香消玉殒了。他们育有一子,名叫灵。他自小在瑞典长大,成年后便成为了那里的国王。灵王的寿命并不长,但却子嗣兴旺。
结拜兄弟仍然会在每年夏天四处征战,他们威名远播。几场战争下来,他们缴获了不少船只,总量达到了五十艘之多。
第八节
现在故事又必须转回到猪嘴英亚尔了,他召集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四处追查维金和哈弗丹这对结拜兄弟的下落。一年夏天,他们在波罗的海狭路相逢,英亚尔麾下有四十艘战舰,双方二话不说直接开战,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见分晓。最后维金带头、恩约菲和哈弗丹紧随其后,试图攻上英亚尔的龙头船。三人杀红了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英亚尔奔到龙船的船头上,手握一根强劲的阿特格尔战戟(一种标枪型武器)[99]准备大开杀戒。三个结拜兄弟向英亚尔发起进攻,可厮杀了大半日也无法伤他分毫。英亚尔见三人越战越勇,便纵身从甲板上跃入水中,恩约菲和哈弗丹见状也纷纷跳进海里,奋力游水。维金将龙船上的人杀得片甲不留,这才跳进一艘小船划向陆地。
英亚尔一直游到岸边,眼见哈弗丹和恩约菲也快到岸,便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哈弗丹,哈弗丹连忙潜到水里躲过了这一击。这时恩约菲爬上岸,哈弗丹很快也从另一处上岸,二人夹击英亚尔,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又是一番恶斗。他们厮杀了许久,突闻一声巨响,二人齐齐扭头转向巨响传来的方向,待回过头来,眼前不见了英亚尔的踪影,却见一头可怕的野猪奋力向他们冲来,二人连忙自卫。两人一兽斗了半晌,野猪突然掉头冲向哈弗丹,獠牙一挑便将他的小腿肚子整片撕下。维金立即赶来,迎头重重一击劈在野猪长满鬃毛的背上,将它劈成两半。接着他们见到野猪当即化为英亚尔,倒地毙命了。三人点起火,将他烧为灰烬。
兄弟三人回到自己的船上,为哈弗丹包扎伤口,接着便驾船离开此处,朝着北方行驶到一个叫做索鲁玛[100]的小岛上。这座岛的统治者名唤勒菲尔[101],是海王梅菲尔[102]之子。他有一个名叫芬娜[103]的女儿,才貌双全。维金向她求婚,有国王恩约菲的鼎力相助,又见识过了哈弗丹的英勇威武,勒菲尔应允了这门婚事。
随后,三个结拜兄弟也结束了四处征战的生涯。国王恩约菲在自己的国家定居下来,维金被封为亚尔,与国王恩约菲比邻而居,哈弗丹则被封为赫舍,住在一座叫做瓦格斯[104]的棚屋里。他的领地和维金的领地之间隔着一座山峰。三人结下了毕生的友谊,但哈弗丹和恩约菲二人终究更生分些。
第九节
一位叫奥拉夫[105]的国王统治着峡湾郡(峡湾之国)[106]。他的父亲是埃斯泰因[107],他的兄长是奥农德[108],即邪恶的英亚尔[109]之父。这些人行事乖张,和他们打交道都很不可靠。国王奥拉夫之女布伦歌尔德嫁与恩约菲为妻,和他育有九个儿子[110]:兄弟中最年长的名叫约库尔,其他人的名字分别为奥拉夫、格里姆、盖特尔、泰特[111]、提尔芬[112]、比约恩、盖尔[113]、格拉内[114]和托克[115]。这些孩子个个年轻有为、出类拔萃,但约库尔样样都胜过他们一筹,因此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奥拉夫亦是诸般技艺样样精通,仅次于约库尔。但奥拉夫盛气凌人,生性好耀武扬威、惹是生非,其余几弟兄也莫不如是,个个都爱吹嘘炫耀。
维金也有九个儿子,长子索尔斯坦[116],余者分别为索勒[117]、芬恩[118]、乌尔夫、斯泰因[119]、罗蒙德[120]、芬伯格[121]、埃斯泰因和索吉尔[122],他们技艺超群,其中又以索尔斯坦最为出众。九子中,索尔斯坦的身材最为高大魁梧、孔武有力。他人缘极佳,对待朋友忠诚不渝,为人守信,行事可靠。索尔斯坦不会轻易动怒,但若被人攻击,也会狠狠地还以颜色;若受人羞辱,他平素虽然表现得不动声色,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索勒生性鲁莽、行事冲动,若被人所伤或当众羞辱,他立马就会怒不可遏,无论对手是何人,他想到什么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丝毫不计后果。索勒擅长各种竞技,力大过人,仅次于兄长索尔斯坦。
小伙子们就在王国里一起长大了。
隔开维金和哈弗丹领地的那座山峰上有一条裂谷,深得令人胆战心惊,最窄处都有30埃尔[123]宽,普通人根本无法跨越,因此山上全无通路。国王恩约菲、维金和哈弗丹都试过他们可以多轻易越过这条裂谷。一番比试下来,维金可以全副武装地一跃而过,恩约菲可以穿着最轻的衣衫纵身跃过,而哈弗丹只能靠维金在对面接应才能跳过去。他们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亚尔维金和国王恩约菲的友情依然亲密无间。
第十节
恩约菲和维金年事渐长,他们的儿子们则迅速成长起来。约库尔的性情越发暴烈狂躁。恩约菲的儿子们和维金的儿子们年纪相仿,在我们这个萨迦发生的时候,最小的孩子十二岁,而索尔斯坦和约库尔都二十岁了。恩约菲的儿子们常常和维金的儿子们一起嬉戏玩耍,后者在各个方面都并不逊色,这令国王的儿子们妒火中烧,约库尔的妒焰尤炽。索尔斯坦样样都比自家兄弟和其他人更加出类拔萃,明眼人都看得出索尔斯坦处处忍让着约库尔,也没人因此责备他。亚尔维金也告诫过自己的儿子们在竞技中要保留实力,切莫与国王的儿子们争锋。
一天,国王的儿子们和维金的儿子们一起玩击球游戏[124],恩约菲的儿子们玩得十分起劲。索尔斯坦和往常一样,有意克制着自己的激情。他被安排与约库尔对阵,索勒则与奥拉夫对阵,其余小伙子也各自按年龄结为对手。一整天就这样消磨掉了。碰巧,索勒重重将球摔到地上,球弹过奥拉夫头顶又掉了下来,滚得远远的。奥拉夫的怒火迅速腾起,他认为索勒是在故意捉弄他。待奥拉夫捡球回来,游戏已经中断了,大家正准备回家。奥拉夫便挥起球棍从索勒背后打了过去,索勒瞥见了忙闪身躲避,但头部还是被球棍打伤了。索尔斯坦和众人连忙挡在他们中间,将二人拉开。
约库尔说:“索勒头上不就是起了个包嘛,我想你们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索勒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双方各自散了。索勒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寻了个借口道:“我的手套掉在后面了,如果我不去捡回来,约库尔会认为我怕了他。”
索尔斯坦劝道:“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和奥拉夫碰面。”
“反正我就是要去。”索勒执意道,“他们都回家了。”说着,他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当他走到球场时,奥拉夫几兄弟都走光了,索勒便往宫厅的方向追去。正在这时,国王的儿子们也恰好走到宫厅前,站在围墙边。索勒转向奥拉夫,举起长枪便向他的腰部刺去,一枪刺穿了奥拉夫的身体,索勒抽出长枪,突破众人的围攻逃走了。其余人围着奥拉夫的尸体手忙脚乱,索勒则一直逃回到自己的兄弟身边。
索尔斯坦狐疑地问:“弟弟,你的长枪上怎么会有血?”
索勒掩饰道:“我不知道枪头有没有刺伤奥拉夫。”
索尔斯坦闻言心中一沉,说:“你是说他死了?”
索勒满不在乎道:“虽然约库尔样样精通,但他有可能治不好他弟弟奥拉夫的伤了。”
索尔斯坦说:“事已至此,令人遗憾,我知道父亲不会高兴的。”
他们回到家中,只见亚尔维金沉着脸站在屋外,说:“索勒,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是我的儿子中命运最为多舛的一个。如我所料,你杀死了国王的儿子,这一点便是证明。”
索尔斯坦恳求道:“父亲,我想现在该你出手帮助索勒了,虽然他时运不济。你既然能对奥拉夫的死未卜先知,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如何帮他。”
维金答道:“我和国王恩约菲曾经立誓,无论于公于私都要信赖并效忠对方。我不愿为了救索勒一命而不惜违背自己的誓言。这些年来他始终信守承诺,现在我也会分毫不差。如今若为此事与他对抗,无疑是背信弃义的作为。国王恩约菲曾经和我情同手足。不必多说,我不会帮索勒,他必须走,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索尔斯坦答道:“何不让我们兄弟几个一起离家呢?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决不会和索勒分开。”
亚尔道:“这件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吧,孩子。但我必须说,如果是索勒使得我们父子生离死别,使得我和这世上最勇猛刚强的国王友情破裂,还让我丢了这不值一提的性命的话,那么他真是厄运重重。但还有一件事情令我庆幸,虽然由于索勒的厄运连累你险象环生,但你不会死在对方手里,然而索勒却会因他的蛮勇而丧命。索尔斯坦我儿,我将这一把宝剑交与你,此剑名唤安格瓦迪,是我父亲在蓝牙比约恩死时从他手中夺来的。此剑一出,无与争锋。我手中除了一根从铁头哈雷克手中得来的凯西亚矛[125],再无其他神兵利器,除我之外,没人能使得动它。索尔斯坦我儿,如果你们要离家,为父建议你们去维纳尔湖[126],湖边的船库中有一艘属于我的船只,你等可乘船去往湖心小岛,岛上有座小棚屋,里面的粮食衣服足够你们撑上一年。好生照看船只,附近别无其他通航工具了。”
于是兄弟九人辞别父亲而去。在此之前,维金就给了他们上好的衣服和盔甲。索尔斯坦和兄弟们来到湖边,找到那艘船。他们划船到小岛上,找到了那座小棚屋,这里衣物粮食一应俱全,他们便在此住了下来。
第十一节
话分两头,约库尔和他的兄弟也将奥拉夫之死禀告给了他们的父亲。约库尔怒不可遏道:“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召集军队,杀到维金家里兴师问罪,把维金和他的儿子们全部活活烧死。就算这样做也不足以为奥拉夫报仇雪恨。”恩约菲出言制止:“我决不允许你们伤害维金,奥拉夫的死不是他指使的,除了索勒,其余人都是无辜的。维金和我曾经互相立誓结为兄弟,这些年来他一直信守承诺,所以我不能对他动手。以我之见,就算杀了索勒也完全无法给奥拉夫报仇,只会让维金平添丧子之痛,于事无补。”因此在这件事情上约库尔并未得到父亲的帮助。他们按照古代的寻常仪式将奥拉夫安葬,约库尔从这时便开始招兵买马。国王恩约菲年事已高,因此大多数时候必须由约库尔守卫国土。
一天,有两名身着蓝色罩袍[127]的男子前来投奔恩约菲,他们给国王见礼后,国王便询问二人的名字。其中一人叫做高坦[128],另一人则叫做欧高坦[129]。二人请求国王给他们提供过冬的住处。国王不悦道:“你们面貌丑陋,我不会接纳你们。”约库尔则问:“你二人有何一技之长?”欧高坦答道:“要说技能,我们没什么可吹嘘的,但我们能知道人们没说的事情。”约库尔闻言大喜:“看来我最好将你二人纳入我的麾下。”二人欣然从命,约库尔对二人优待有加。
王宫里有人传言说维金将自己的儿子逐出了家门,约库尔不肯相信,便率领大队人马到维金家去探个究竟。维金问他前来有何贵干,约库尔便问他是否知道罪人索勒的下落。维金说他们不在此处,自己已经将他们逐出家门。约库尔便请他准许自己搜查各个房间,维金同意了,但他说国王不会认为自己欺骗了他。约库尔便带人仔细搜查了每一间房,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搜到,便悻悻地带人离开了。约库尔没有探听到维金儿子们的消息,十分不悦,便对欧高坦和他的同伴说:“你二人诡计多端,能否找出那几兄弟的藏身之处?”欧高坦答道:“不行,除非你给我们兄弟俩安排一幢睡觉的屋子,你须等到三日之后才能进来,在此之前任何人等不得入内。”约库尔便着人给他二人安排一幢单独的小屋,又传令任何人等不得妄议,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到了他们约定的日子,约库尔一大早就闯进了兄弟俩的屋子里。欧高坦遗憾地说:“约库尔,你太心急了,我刚刚才醒过来。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维金的儿子们的下落。[130]有一个叫做维纳尔的湖泊,湖中有座小岛,岛上有间棚屋,维金的儿子们就在那里。”约库尔道:“若你所言不虚,那我根本就无法抓到他们。”欧高坦说:“你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像一个没妈的孩子,我认为仅凭你一人之力无法办到。”他又说,“现在我告诉你,我有一个贝格皮囊,叫做‘呼风唤雨囊’[131]。若我把这皮囊摇一摇,就会从里面刮出狂风降下暴雨,冰霜刺骨、严寒逼人,不出三晚,湖面就会冻成坚冰,你们便可骑马踏冰过去。”约库尔闻言大喜:“你果然诡计多端。这是唯一到达小岛的办法,在你之前,没有船只到达过那片海域,也没人能将船行驶那么远。”
于是欧高坦便拿起他的皮囊摇了摇,皮囊里刮出可怕的暴风雪和刺骨的霜冻,酷寒难耐,没人能待在室外。[132]众人见状莫不啧啧称奇。到了第三天夜里,每条河流和峡湾都结冻了。于是约库尔便召集了三十个部下。国王恩约菲不赞成约库尔此行,还说他预感到事态的发展只会令他更加痛心。他说:“你们此行会令我失去好几个儿子,折损众多人马。如果当初依我的主意行事,把索勒的事忍了下来,与亚尔维金和他的儿子们友好相处,事情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第十二节
约库尔一行三十人出发了,高坦和欧高坦也随行于侧。就在这天早上,索尔斯坦在小棚屋中醒来,问道:“索勒,你醒了吗?”
索勒睡眼惺忪地答道:“醒了,刚刚才醒。”
索尔斯坦接着说:“咱们得做好准备离开这小棚屋,我知道约库尔今天会带着许多人来。”
索勒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说:“我可不这么认为,而且我压根也不想走。你这话有什么依据吗?”
“我梦到的,”索尔斯坦忧心忡忡地说,“有二十二头狼朝这里跑来,此外还有八头熊,其中一头有红色的脸膛、体型庞大、面貌狰狞。还有两只丑陋的母狐狸在前面领路,我觉得它们是最令人作呕的。狼群袭击我们,最后除了你,所有的兄弟都被撕成了碎片,但后来你也死了。我们斩杀了许多熊,我杀死了狼群和那只个头较小的狐狸,可最后我也死了。”
索勒问:“你认为这个梦意味着什么?”索尔斯坦答道:“我认为那头红脸的熊一定是约库尔的菲尔亚灵[133](即跟随者,守护灵),其他几头熊则是他兄弟的守护灵。我认为狼群无疑代表随约库尔而来的部下,因为他们对我们怀有狼子野心,有多少只狼就会来多少个人。但我不清楚那两只母狐狸是谁的菲尔亚灵,我猜最近有两个最遭人厌弃的人投奔了约库尔,这两个守护灵可能属于他们。我把我的看法都告诉你了。梦境既然向我指出了这些事,我们就必须有所行动,或许能避开祸端。”
索勒说:“我看你的梦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再说若能试试我们双方的实力倒也有趣。”
索尔斯坦摇头道:“我可不这么想。照我看,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我们还是走为上策。”
索勒固执己见,说自己不会走。索尔斯坦站起身来,拿起武器,其余几兄弟也纷纷照办,但索勒却磨磨蹭蹭的。他们刚准备好,约库尔便带着人杀来了。[134]
棚屋有两道门,索尔斯坦和三个兄弟守住其中一道,索勒则和另外四个兄弟守住另一道。双方展开了一场猛烈的厮杀,九兄弟英勇地搏杀防卫。约库尔率人向索勒守卫的那道门发起猛攻,索勒的兄弟战死了三个,还有一个从门口被步步逼退到索尔斯坦镇守的地点。索勒顶住猛攻,死死守住那道门,毫不退缩。然后他跑出门,越过结冰的湖面冲进敌人阵中。敌军将其团团围住,但他仍英勇地搏斗防御。索尔斯坦见状,率领余下的兄弟一起冲出棚屋,来到索勒身边,双方展开激战。索尔斯坦和索勒抵挡住敌人的重重攻击,但到最后,除了索尔斯坦和索勒,其他兄弟全都战死了。恩约菲的儿子们中也只有约库尔和格里姆还活着。
索尔斯坦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几乎站都站不稳了。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对方也战死了许多人,只剩高坦和欧高坦。现在索勒也已经战得脱力,身负重伤。此时夜色已深,索尔斯坦转身冲向高坦,用宝剑安格瓦迪刺穿了他的身体,自己也支撑不住,一头栽进死人堆中。约库尔、格里姆和欧高坦挣扎着站起来,在死人堆中寻找索尔斯坦的尸体。他们找到了一具尸身,以为是索尔斯坦,但那其实是约库尔的弟弟芬恩,因为芬恩和索尔斯坦形容酷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格里姆说:“索尔斯坦死了。”欧高坦说:“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后砍下他的头,尸体自然没有流血,因为芬恩已经死了多时,然后他们便返回。
国王恩约菲问他们会面有何结果,当他听说了这个惨烈的结局,丝毫无法认同约库尔的做法,恸声大呼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奥拉夫,连另外七个儿子和许多部下也死了。约库尔无言以对。
第十三节
精疲力尽的索尔斯坦躺在尸体之间,累得完全站不起身,但却几乎没受什么伤。天快亮的时候,他听见有马车踏冰而来,然后便看见一个男人正赶着那辆马车,他随即认出此人正是他的父亲。
维金来到战场上以后,清理了路面,把挡路的尸体扔到一边,当他碰到国王之子的尸体之时,便扔得格外用力。他发现除了索尔斯坦和索勒之外,其他人无一生还。于是他便问兄弟二人还能不能说话。索勒回答说能,但维金却看见他身上到处都是开裂的伤口。索尔斯坦说他没有受伤,只是累坏了。维金把索勒拦腰抱起,在索尔斯坦看来,这一举动说明他父亲宝刀未老,力气不减当年。索尔斯坦自己爬上了马车,躺了下来,将武器放在身边。维金便驾驶着马车上路了。这时,天色转暗,乌云渐密。天变得如此之快,才过了一小会,维金就觉得整个湖面的冰都要融化了。结果,马车刚上陆地,冰层就都化了。
接着,维金回到家中,走进卧室,他的睡床附近有一个通往地窖的入口。他把儿子们带到了地窖,那里有充足的食物、美酒、衣物,以及他们可能会需要的一应物品。维金治愈了儿子索勒的伤口,他可是一名出色的药草师[135]。这幢房子的一端坐落于一片树林中,维金因此再三告诫儿子们千万别离开这个地窖,否则欧高坦就会立即发现他们还活着。他又继续说道:“也许我们不久之后就会开战。”听完父亲的话,兄弟二人郑重地许下了承诺。日子一天天过去,索勒的身体也恢复如初了。
如今国内谣言四起,说维金的儿子们都死了,可尽管如此,仍然有人在欧高坦背后谏言说索勒生死未卜。于是,约库尔便嘱咐欧高坦去查明索勒的藏身之处。欧高坦依令整日冥想,可他却仍无法断定索勒是生是死。
一天,索勒对索尔斯坦说:“我在这地窖实在待不下去了,此时天气晴朗,我们何不去树林里找点乐子呢?”索尔斯坦回答:“我不去,父亲嘱咐过我们不要离开这里,我们不可违背。”“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索勒说。索尔斯坦也不想单独留下,于是他们便一起去了树林,在那里优哉游哉了一天。
晚上他们准备动身回家时,看见一只娇小的母狐狸循着气味四处奔走,在每棵树底下闻着什么。索勒问道:“哥哥,那是什么邪恶的东西?”索尔斯坦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似乎曾经见过,就在约库尔去棚屋的前一晚,我觉得这便是可恶的欧高坦。”说着,他便拿起一根长矛,朝那只狐狸掷了过去,可狐狸却钻到地里消失了。接着,他们便回到了地窖,对所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不久之后,亚尔维金走进地窖,对他们说:“你们违抗了我的命令私自离开,把你们的行踪暴露给了欧高坦,现在大祸临头了。我料想他们很快就会对我们开战。”
第十四节
不久之后,欧高坦拜见了约库尔,告诉他说:“我已打探清楚了。”“结果如何?”约库尔问。欧高坦回答:“索勒和索尔斯坦还好端端地活着,就在维金的家里,被他藏了起来。”约库尔回答:“那么我就去召集人马,不取他们性命决不罢休。”约库尔召集了八十兵力,其中三十人为国王的侍臣,全部装备精良。晚上,他们整备行装,预备在第二天早晨出发。
队伍中有两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一个叫沃特[136],另一个叫萨马尔,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他们上床休息时,沃特对萨马尔说:“兄弟,你看这样如何,我们这就去投奔维金,把约库尔的计划告诉他,因为我知道,若他们前去偷袭时,维金毫无防备,那他必将万劫不复,我们理应前去助他一臂之力。”萨马尔回答:“你真笨,你就不想想,若我们在晚上行动,定会被守卫发现,这样我们还没能给维金帮上任何忙就丢掉了性命。”沃特说:“你总是这么畏畏缩缩,你不敢去就算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给维金通风报信。维金一直对我很和善,如果我能让他和他的儿子们免于一死,哪怕我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说罢,沃特就起身穿好了衣服,而萨马尔不想一个人待在床上,也随他起身穿戴好。他们动身出发,于午夜时分来到维金家中,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沃特告诉他,约库尔召集了大队人马来此地追捕他们,千万要小心提防。维金说:“你干得不错,亲爱的沃特,你今日的义举理当得到回报。”
于是,维金从附近召集了一些人,如此一来他也拥有了三十兵力。然后他来到儿子们所在的地窖,把事态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索勒说:“兵来将挡,要是他们来了,我们就从地窖里出去,和你并肩作战,把他们挡回去。”维金回答:“不行!届时我们先观察战况,假如战事于我不利,我就去你们藏身的地窖,弄出一声巨响,你们便以此为信号,前来助我一臂之力。”索尔斯坦一口答应,维金便离开了。
天明以后,维金和所有的手下都拿起了武器。维金手持名为哈雷克的光晕的双头矛[137],但所有人却都觉得以他老迈的身躯不可能再灵活自如地挥舞这件极重的武器了。然而,当维金穿上盔甲的那一瞬间,奇妙的变化产生了,他仿佛返老还童,重现青春。在维金的屋子前方有一个被高墙围绕的大院子,这是十分有利的地形。维金和他的手下就在这里做好了战斗准备,沃特和萨马尔也领到了武器。
第十五节
全副武装的约库尔率领手下的军队,于次日一大早动身,大军一刻不停地抵达了维金的家宅。维金就站在院墙外面,唤约库尔和他的部队进来。约库尔回答:“你根本不配让我们接受你的邀请。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令你交出那两个罪魁祸首,索尔斯坦和索勒。”
“那可不行,”维金回答,“我承认他们两个都在这里,可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现在你们大可以对我们发起攻击,但我和我的手下会全力抵抗。”
他们听罢便发起了一轮猛烈的攻击,而维金率部奋勇相搏。争斗之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约库尔企图攀上院墙。维金和他的手下杀敌无数,然而此刻,他所有的部下都开始招架不住了。于是维金来到地窖上方,猛力敲击手中的盾牌,发出一阵可怕的声响。索勒听闻此声,对索尔斯坦说:“必须动作快点,说不定我们已经太迟了,我看父亲已经撑不住了。”索尔斯坦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冲出去时,维金身边只有沃特、萨马尔和其他三个人。不过维金倒是毫发未伤,只是累坏了而已。
兄弟俩一冲出来,索尔斯坦就转向约库尔站立之处,索勒则冲向欧高坦及其部下所在之处。国王恩约菲的十二个手下向维金的部队发起了攻击,他们的头领名叫比约恩。维金顽强抵抗,始终毫发无伤。索勒很快就杀光了欧高坦所有的手下,并用手中的剑刺中了他,然而欧高坦却钻进地里逃走了。
索尔斯坦向约库尔发起进攻。沃特说:“约库尔无法忍受索尔斯坦在任何一个方面与他匹敌,你俩正好借此机会比试一下勇气。”于是索尔斯坦和约库尔展开了殊死搏斗,结果约库尔伤痕累累,节节败退,还从院墙上摔了出去。不过,约库尔撤退以后,维金宽恕了那些幸存的国王侍臣,并赠予相宜的礼物,送走了他们,还恳请他们代他向国王致以友好的问候。
约库尔返回宫厅,却发现欧高坦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约库尔严厉斥责了他临阵脱逃的行为。欧高坦则回答:“我们不可能再留在那继续战斗,说实话,与其说我们是在对付人类,还不如说对付的是巨怪。”然而约库尔认为他实在言过其实。
后来,那些被维金一行人饶恕的士兵们回来了。他们向国王恩约菲转达了维金的问候,并汇报了他们从维金那里得到的所有厚待。国王说:“维金刚正又勇猛,的确是个卓尔不凡的人。我儿约库尔啊,我郑重宣告,以后严禁任何人向维金宣战,我说到做到。”
约库尔回答:“我无法忍受和杀了我弟弟的凶手毗邻而居,总之,我要说,只要我还活着,维金和他的儿子们就别想好过,我永远不会放过他们,直到把他们送到赫尔(冥界女神)[138]的身边为止。”
国王答道:“那我倒要看看,我们之中谁的朋友更多。因为我要和所有愿意追随我的人一起去协助维金。重要的是,你不要给维金带来困扰,否则我会进退两难,要么让你死去,并因此遭受恶言,要么就违背我立下的誓言:如果维金先我而死,我定会为他报仇。”[139]他言尽于此。
另一方面,维金也对两个儿子说:“鉴于约库尔力量强大,我不敢再把你们留在这里了。不过更为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和国王之间出现任何纷争。”
索尔斯坦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维金答道:“那座山的另一边有个叫做瓦格斯的地方,那里的统治者唤作哈弗丹,是我的老朋友和结拜兄弟。我想让你们去他那里,把你们委托于他的善意庇护之下。但是去瓦格斯的路危险重重,尤其要当心两个茅屋巨怪(即强盗),其中一个名叫萨姆[140],他比另一个要更难对付;而另一个叫弗拉弗列[141],他有一条叫做格拉姆[142]的狗,和它的强盗主人一样危险。现在我不确定你们能否平安抵达瓦格斯,因为就算你们可以侥幸从强盗们的手下逃脱,可沿山还有一条又宽又深的裂谷,我不知道除了我和我的结拜兄弟们,还有谁可以越过。我确信索尔斯坦更有可能越过去,但对索勒,就没有那么高的期望了。”
不久之后,两兄弟就带上他们所有的武器,准备出发了。维金把凯西亚矛交给了索勒,又递给索尔斯坦一枚金戒指,嘱咐他把戒指作为经年友谊的信物交给哈弗丹。“我儿索勒啊,”维金说,“往后哪怕哈弗丹对你发脾气也好,无视你或你的使命也罢,你也要耐心一些。”然后,两兄弟离开了父亲,维金老泪纵横,他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无论如何,你,我儿索尔斯坦啊,你会长命百岁,成为一个非常杰出的人。再见吧,我祝福你们。”
随后老人便返回家中,他的儿子们却翻山越岭,直到傍晚时分才抵达一幢茅屋处。茅屋的门半关着,索勒走向前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推开。进屋之后,他们看见里面各色物品一应俱全。屋里放着一张大床。夜幕降临以后,茅屋的主人——一个眉头微皱的男人——回来了。他说:“维金的两个儿子,索尔斯坦和索勒,屠杀了恩约菲七个儿子的罪魁祸首,原来你们在这儿啊?现在他们的厄运走到尽头了,因为我会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打翻在地。”
“你是何人,”索勒说,“敢口出狂言侮辱我们?”
强盗回答:“我叫萨姆,是斯瓦特[143]的儿子,我兄弟名叫弗拉弗列,是另一间茅屋的主人。”
索尔斯坦说:“我看到菲涅斯[144]在召唤我们两兄弟了,若你要以一己之力干掉我们两个,我会毫不犹豫地应战,证明我们的实力,可是索勒必须站在一旁,不能参与这场战斗。”话音刚落,萨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索尔斯坦的双腿攻去,后者重心不稳,却没有倒下。接着,索勒冲向萨姆,用凯西亚矛刺穿了他的身体,萨姆倒地身亡。
茅屋里有食物充足,因此当天晚上他们就留在那里过夜,他们把茅屋弄得暖洋洋的,好好休憩了一番。早晨他们没有带走屋内任何财物,启程离开,当天傍晚就来到了另一间茅屋。这间比之前那间要大得多,门也是半掩着。索勒走到门前想要推开它,却没能成功。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门还是纹丝不动。于是索尔斯坦走到门前,用力把它推开,他们走了进去。
屋子的一端摆放着一堆器皿,另一端堆着些许木材,靠里横摆着一张床,这床硕大无朋,让他们惊讶不已。床的一头是个又大又圆,看起来像床架的东西,他们认为这一定是那条狗格拉姆的睡榻。然后他们坐下来生火取暖。夜深之后,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推开,一个身形高得惊人的巨人走了进来,背上绑着一只大熊,胸前挂着一串野禽。他把身上背的东西放在地上,说:“呸!维金这两个因厄运连连而声名狼藉的恶棍儿子居然在我这儿。可你们是怎么从我兄弟萨姆的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的?”
“他被我们当场击毙,”索尔斯坦说,“就是这样。”
“你们定是趁他睡觉时偷袭了他!”弗拉弗列说。
“绝对没有,”索尔斯坦说,“我们光明正大地和他对阵,我兄弟索勒杀了他。”
“今晚我不会像渎誉者[145]一样对你们动手,”弗拉弗列说,“你们就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想要什么尽管拿。”话毕,茅屋巨怪就把猎物大卸八块,又搬了一张桌子过来,把食物摆在上面。随后,所有人都围在桌前大快朵颐。晚饭过后,他们上床休息。两兄弟同睡在几张成色不错的斗篷下面。经过狗身边的时候,狗还冲他们低吠。那夜双方坦诚相待,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两方人马就起来了。弗拉弗列说:“索尔斯坦,现在让我们来比试比试,至于索勒,就到一边跟我的狗玩去吧。”索尔斯坦回答:“如你所愿。”
众人出了屋子,来到门前的草坪上,突然间,弗拉弗列的狗张牙舞爪,纵身向索勒扑去。一人一狗展开了激烈的打斗,索勒的每一次攻击都被狗用尾巴架开,而每当索勒试图用他的凯西亚矛刺进那野兽的身体时,它都会咬住他的武器,从而避开他的进攻。他们就这样大战了三个小时,索勒却连狗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就在这时,格拉姆突然冲向索勒,从他的腿肚子上咬下了一小块肉。与此同时,索勒也用凯西亚矛刺中了狗,把它插在了地上,格拉姆很快就咽了气。
弗拉弗列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梅凯尔剑[146](一种盎格鲁—撒克逊[147]战剑),而索尔斯坦也有利刃在手。由于弗拉弗列十分擅长应对重击,两人进行了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打斗。但当安格瓦迪穿透他的盔甲,没入他的血肉之躯时,他倒地而亡,索尔斯坦却毫发无伤。
第十六节
两兄弟再次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们继续前行,到达了裂谷。在索尔斯坦看来,越过这条裂谷十分危险,尽管如此,他仍一鼓作气跨越了深渊。索勒紧随其后,但当索尔斯坦抵达裂谷的另一边时,他回头一看,发现索勒刚好跳到同一地,正往裂谷下堕去。幸好,索尔斯坦成功抓住了他,把他拉了上来。
索尔斯坦劝说道:“弟弟,你一直在证明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因此这次你也无所畏惧,可你应该知道,如果掉进裂谷,那是必死无疑的。”
“但这次我没有死,”索勒不以为然,“因为你救了我,就像你以前总是救我一样。”
接着,他们继续旅程,来到一条大河边,河里的水深邃而湍急。索尔斯坦说必须要找一块水浅的地方渡河,可索勒却不假思索,径直往河里趟去。可还没离开河岸多远,河水就已深不见底,他不得不四肢并用地游过去。索尔斯坦不想一个人留在岸上,于是也跳进河里,跟在他身后游去。
他们就这样游到了河对岸,并在岸上拧干了湿衣服。可就在这时天气骤变,刺骨严寒把他们的衣服冻得和石头一样硬,这样一来他们根本不能穿上身。与此同时,一场可怕的暴风雪也从天而降,他们认为这是欧高坦用巫术招来的。索尔斯坦问索勒他们应该怎么办才好。索勒回答:“我想也没别的办法,只有把我们的衣服浸在河水里,因为浸在冷水里的东西都会很快解冻。”就这样,他们才又能穿上衣服。
兄弟俩继续前进,来到了瓦格斯的棚屋。他们抵达的时候已近深夜,房门紧锁,无法进入。两兄弟不停地敲了好一阵子门,却没人搭理。院子里立着一根20英寻[148]长的梁柱。他们就把梁柱搬到屋顶,并在屋顶上滚动,震得每片木板都吱嘎作响,房子里的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各自奔向房屋的角落躲藏。
哈弗丹随后走到门口,进入前院,兄弟俩走到他面前向他致敬。哈弗丹冷淡地回应了他们,不过还是问了二人的名字。他们各自报上姓名,还说明,他们是亚尔维金之子,代维金向他致以问候。哈弗丹说:“关于我和他的金兰之交我不能多说。在我看来,很多人都遵循着兄弟结拜时的誓言,但也仅限于此。至于你们,杀了国王恩约菲的诸多儿子,我认为这就等同于将国王之子的兄弟情谊视为草芥一样地践踏。不过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到我家来,在这里住上一晚。”
随后哈弗丹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兄弟俩紧随其后。他们走进斯托瓦间(即客厅),那里仅有几个人。没人为兄弟俩宽衣,直到其他人陆续上床就寝,他们都一直在那儿干坐着。接着,有人端来了一盘粥,放在他们面前的餐桌上,盘子两头各放着一只勺子。索勒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索尔斯坦见状说:“这时候怎么不见你像之前那般骄傲了?”说着,他就拿起盘子丢到了房间远处的地上,把盘子摔得粉碎。此时,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兄弟俩没有床睡,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准备离开。可他们刚出门,那老人就向他们走来,问道:“你们昨晚说了什么,还有,你们是谁的儿子?”
索勒没好气地回答:“跟你说过我们是亚尔维金的儿子,你知道了又要做什么?”
索尔斯坦说:“这有一枚金戒指,是他请我转交给你的。”
索勒说:“我想他看过之后会对我们变本加厉。”
“别动怒,兄弟!”索尔斯坦宽慰道,“这是金戒指,以此信物你就应该厚待我们,让我们在你家得到应有的保护。”
哈弗丹收下了戒指,眉开眼笑地说:“我有什么道理不收留你们,不尽全力善待你们呢?我和维金是老交情了,我理当这么做。你们一看就是面有福相的人。”
索勒忿忿道:“老话说得还真不错,有两张嘴多好,那样就方便说两样话了。昨天晚上我们来投奔你的时候,你对我们的态度可是判若两人。我因此认为你是个懦夫,而现在方方面面又都透露出你的狡猾本性。”
索尔斯坦劝解道:“哈弗丹,别和我弟弟计较,咱们都耐心些。虽然他言语上对你多有冒犯,但他就是这么一个言语粗鲁、行为莽撞的人。”
哈弗丹回答道:“我早就听说你们是最勇猛的人,也听说索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在各个方面都要更胜一筹。”
随后他们回到房子里,立马便有人为他们更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两人整个冬天都待在那里,受到了最热情的款待。但第二年开春,索尔斯坦却对哈弗丹说:“我们该走了。”哈弗丹回答:“你可有什么万全之策?”索尔斯坦说:“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艘配备了船员的船,因为我打算驾船征战,凯旋而归。”哈弗丹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们准备妥当后,就一路向南,沿着该国的海岸前行,直到遇见了两艘船。那船是他们的父亲派来的,上面人员齐备,还配有精良的武器。于是,索尔斯坦把哈弗丹送给他的船,连同船员都一并还了回去。而兄弟俩则各自成为了这两艘船的船长。整个夏天他们四处征战,可说是名利双收。秋天,兄弟俩在一个岛上着陆了。这个岛属于一个叫格里姆的农民。他恳请他们留下来陪他过冬,他们答应了。
格里姆已娶妻,只有一个叫索拉[149]的女儿,她身段颀长,是个美丽的姑娘。索勒爱上了她,还对兄长索尔斯坦说要娶她。索尔斯坦把这事告诉了格里姆,后者却断然拒绝。索尔斯坦回答:“那我们就来一场河岛对决,谁赢了谁就可以替令嫒做主。”格里姆说他已准备妥当。次日,他们拿了一张毯子垫在脚下,[150]然后就大战了一整天,到晚上才休战,双方都毫发无伤。接下来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们继续争斗,结果还是不分伯仲。
一天,索勒问索拉,格里姆战无不胜的秘诀是什么。她说,父亲的头盔前部嵌着一块石头,只要有这块石头在,他就不可能被打倒。索勒把这事告诉了索尔斯坦。
开战的第四天,索尔斯坦扔掉了他的剑,双手死死地抓住对手的头盔,用力之猛把头盔的束绳都拽断了。随后,他再次对格里姆展开进攻,这时索尔斯坦超人一等的力量就显露了出来,他把格里姆打倒在地,之后却放了他一马。格里姆问是谁叫他扯掉头盔的。索尔斯坦说是索拉告诉了索勒。“看来是她待嫁心切啊,”格里姆回答道,“那就这么办吧。”于是,索勒名正言顺地娶了索拉,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开春时节,索尔斯坦再度出海征战,把索勒留在了家中。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缠绵缱绻,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哈拉尔[151]。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后来继承了父亲手中的凯西亚矛,因此被取了个外号叫做持凯西亚矛的哈拉尔。
第十七节
有一位叫斯卡特的国王,他是埃里克之子,曼迪尔·梅塔夫松之孙。斯卡特是松恩[152]的国王,与王后生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叫贝勒[153],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子,英名响彻整个大陆;女儿叫英格伯格。此时她并不在国中,而是中了巫术,并因此离开了国境。
斯卡特曾经是一名狂战士,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维京海盗,他的王位便是靠武力夺来的。还有个名叫索尔格里姆[154]的人,他曾受命保卫王国抵抗外敌的侵略,是一位杰出的勇士,也是一个好战分子,但一向忠心耿耿。索尔格里姆和国王之子贝勒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当国王斯卡特年近古稀,他的子女却正值青年,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有两个维京人,一个叫高坦,一个叫欧高坦,来到他的国家,乘其不备掳走了国王,对他开出两个条件:要么与他们一战,要么主动投降交出国土,做个亚尔臣服于他们。尽管国王斯卡特手中并无兵马应战,但他宁可光荣牺牲,也不愿苟延残喘。他宁可死在自己的国土,也不愿仰敌鼻息。于是他选择开战,除了身边的侍臣,手下并无一兵一卒。索尔格里姆和国王的儿子贝勒一起逃跑了,而英格伯格仍然留在她的闺阁中。在与欧高坦的战斗中,国王斯卡特英勇牺牲,那些在战斗中逃过一死的侍臣们则藏身在树林里避难。
接着,欧高坦将整个王国纳入囊中,并自封为王。他向英格伯格求婚,却被她断然拒绝,她说自己宁可自杀,也不愿同父亲的仇敌欧高坦这样的恶棍同床共枕。“因为你在我眼里,”她说,“更像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
欧高坦听后勃然大怒:“你说话如此不恭不敬,我可要好好赏你,我要对你施以巫术,让你变成我的妹妹斯卡兰芙亚的样子,连性格都和她一模一样,你大可以想象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中了巫术以后,就要住在邃河上面的洞穴里[155],你永远摆脱不了这巫术,除非有位出身高贵之人愿意拥有你,并承诺娶你为妻。除此之外,还必须等我死了,否则你永远别想逃掉。而我的妹妹却会变成你的样子。”
英格伯格说:“我因为你而被巫术束缚,但你的王位也休想长久,更别妄想从统治中得到任何好处。”此时,欧高坦念出的魔咒生效了,英格伯格就这样消失了。
不久以后,国王的儿子贝勒带着索尔格里姆和一众手下卷土重来。一天夜里,他们往兄弟俩就寝的房屋放了把火,火势蔓延开来,房子里面的人都被殃及,只有那两兄弟通过一条地下密道逃脱了。他们一路奔波不停,径直来到国王恩约菲的宫厅。贝勒重新夺回了他的国家,而索尔格里姆官复原职,继续守卫国王的领土。
第十八节
有个名叫威尔亚姆(即威廉)[156]的国王统治着瓦尔兰[157]。他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且高朋满座。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奥罗芙[158],是个博学的女子。且说维金的儿子们离开以后,约库尔逼得索尔斯坦和索勒在国境之内四处流亡。国王恩约菲并不赞同儿子的做法,因为他和维金是一辈子的朋友。
有一天,欧高坦与约库尔谈话,问他有无结婚的打算。约库尔问他是不是在哪里替自己觅得了良配。欧高坦回答:“瓦尔兰的威尔亚姆有个女儿名叫奥萝芙,我觉得与她联姻会给你带来无尽的荣耀。”约库尔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早早动身?”于是他们为远航做好了准备,率领六十个随行人员驾船来到瓦尔兰。他们拜访了国王威尔亚姆,由于其父恩约菲的声望名扬四海,国王热情地接待了约库尔。
就在此时,约库尔向奥罗芙求婚,欧高坦也亲自在国王面前为约库尔说项,但国王还是想征询女儿的意见。就在他们谈过之后,三十个看起来英勇不凡的人走进了大厅。走在最前面的人个头最高,相貌也最英俊,他走到国王面前,向他行礼致意。欧高坦一看到这些人,声音也低了,胡子也怂了,还恳求约库尔和其他手下,在那些人在此逗留期间不要提到他的名字。
国王询问了这些气宇轩昂之人的名号,领头人说他叫贝勒,是松恩国王斯卡特的儿子。“我此行的目的”,他又说,“是为了求娶令嫒。”国王回答:“恩约菲的儿子约库尔已经先你一步向我求娶小女了。关于这件事,我想让小女亲自从你们二位求婚者中择取一位。”随后,国王让贝勒坐在自己一侧,并大宴宾客。三天后,他们走去公主的闺阁,问她在两位求婚者——约库尔和贝勒——之中,她愿意选择哪一位为夫。答案很快就见分晓,她愿意嫁给贝勒。然而就在这时,欧高坦用一块小圆木片击中了她的膝头,令她突然改变心意,拒绝了贝勒,选择嫁给约库尔。
随后,贝勒回到他的船上。在此之前,约库尔和贝勒相处和睦,于是有些人就传言贝勒答应取得索尔斯坦和索勒的性命来换得约库尔的赏金。虽然国王的女儿拒绝嫁给贝勒,但贝勒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也没有责怪约库尔,驾船返回了松恩。婚礼过后,约库尔在欧高坦的陪同下也返回了故土。
第十九节
现在让我们回头继续索尔斯坦的故事。此时,索尔斯坦从战事中归来,便驾船前往农夫格里姆的领地,因为他弟弟索勒就居住在那座岛屿上。约库尔收到了索尔斯坦远航的消息,便开口要欧高坦施展巫术,引来一场风暴阻挠索尔斯坦,让他和他的手下一同葬身大海。欧高坦表示无论结果会如何,自己都愿意一试。于是他便念起咒语,施放了一场巨型风暴,索尔斯坦所有的船只都被惊涛骇浪拍击得支离破碎,船员无一幸免。索尔斯坦本人坚持着游泳前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游到最后他也精疲力尽,在迎面而来的海浪冲击下,开始往海里沉去。但就在此刻,他看见一位身体强健的老妇人费力地从岸边朝他走来。老妇人面盘宽大,容貌如怪兽一般,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兽皮斗篷,斗篷前片很长,一直垂到她的脚边,后片却又很短。她一步步走向索尔斯坦,一把将他从海里提了上来,对他说道:“你可愿让我救你一命,索尔斯坦?”
索尔斯坦答道:“为什么不呢,你是谁?”
老妇人道:“我寂寂无名,唤作斯卡兰芙亚。你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来换取你的性命。”
索尔斯坦于是问道:“什么样的牺牲?”
“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老妇人答道。
“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不会给我带来厄运。不过,我要在何时满足这个要求?”
“时候未到。”老妇人说着便把索尔斯坦拉上了岸。索尔斯坦就这样到达了格里姆统治的岛屿。随后,老妇人与索尔斯坦摔跤角力,直至他的身体暖和了起来,两人才挥手告别,互道祝愿。老妇人说她还要前往其他地方,便又启程了。与老妇人告别后,索尔斯坦来到棚屋与弟弟索勒相见,两人见面,喜从心生。索尔斯坦整个冬天都待在那里,且受到了盛情款待。
好了,现在我们说说约库尔和欧高坦,两人正航行在回家的路上。一天,日朗风清,可突然间他们的船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还伴随着刺骨的严寒和霜冻。船上无人敢直面狂风而立,纷纷用衣服遮住了脸孔。可等到天空终于放晴,他们却发现欧高坦被吊在桅顶上,显然已经死了。欧高坦已死,约库尔痛失一员爱将,回国之后也不再有任何行动。
第二年早春,索尔斯坦和索勒为远航做好了准备,打算去拜访他们的父亲维金。航行之中,他们驶到了邃河,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遭遇了约库尔及三十位手下,两方随即开战。约库尔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他弟弟格里姆也毫不逊色。
索勒和索尔斯坦英勇地积极防守。战斗进行了很久,索尔斯坦两兄弟却都毫发无损,这不仅归功于索尔斯坦强力的攻击,也归因于宝剑安格瓦迪之锋利,可谓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尽管索勒把凯西亚矛留在了家中,可他的防守仍然堪称精湛。他与格里姆在战场相逢,双方皆勇猛对战,可最后,格里姆仍然败给了索勒,倒地而亡。此时此刻,死在索尔斯坦剑下的已经有十八人之多。但就如同意料之中那样,他和索勒都已筋疲力尽,身受数创,两人于是背对着背继续防守,效果颇佳。约库尔此刻集结了剩下的十一人,向两人发起了极具攻势的一击,索勒应声倒地。
此后,索尔斯坦独自一人英勇防御,一直坚持到对方只剩下了约库尔和他的三位手下。此时,强壮的约库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利剑刺出,一下刺中了索尔斯坦的大腿上部。早已在战斗中疲惫不堪的索尔斯坦此时已经站在了河堤旁的悬崖边,面对约库尔如此猛烈的攻击,被刺中后便跌了下去。一旁的约库尔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没有跟着索尔斯坦一起摔下崖去。此役以后,约库尔行在回家的路上,满心以为自己已手刃索尔斯坦和索勒,到家之后便平静度日不再兴风作浪。
索尔斯坦掉下崖后,摔在了乱石堆中的一块草皮上,虽然坠崖后意识完全保持着清醒,可此时满身是伤且疲劳至极的他根本无法动弹,宝剑安格瓦迪也脱手掉进了河里。索尔斯坦躺在草皮上,在生死之间来回挣扎,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死去,可他在弥留之际却见斯卡兰芙亚步步走来。
斯卡兰芙亚身着兽皮长袍,相貌依旧与之前一般丑陋。她来到索尔斯坦躺着的地方,对他说:“索尔斯坦,在我看来你的不幸永远不会终结,而此刻你似乎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或者说你愿意现在遵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满足我的要求?”
索尔斯坦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无法为你效劳了。”
斯卡兰芙亚答道:“我的要求是要你娶我为妻,你若答应,我便为你疗伤。”
索尔斯坦直言不讳:“在我看来你长得就像一头怪兽,而我做出承诺的时候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要求,我本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斯卡兰芙亚则道:“你现在仍然可以二者选其一,要么娶我为妻,要么就此丧命。先前在格里姆岛上,我救了你以后你答应满足我的要求,现在如果你选择后者,那便是违背了对我许下的承诺。”
“你说的很有道理,做人还是守信为佳。所以,我发誓将娶你为妻,而你将会在危难时期成为我最好的帮手。但我还有一事相求,你必须把我的剑找回给我,这样若我不死,便有剑可佩。”
“一言为定。”斯卡兰芙亚说着便用自己的兽皮长袍裹住了索尔斯坦,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他纵身越过了悬崖峭壁。两人继续前行,最终到了一处巨大的山洞前。走进山洞之后,斯卡兰芙亚便开始用绷带为索尔斯坦包扎伤口,并将他安置到柔软的床铺上。仅仅用了七天时间,索尔斯坦的伤几乎就痊愈了。
一日,斯卡兰芙亚离开了山洞,傍晚时分带回了索尔斯坦的宝剑。她把湿漉漉的宝剑递给索尔斯坦,说道:“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且为你找回了最心爱的宝剑,我还做了第四件事,这对于你我都十分重要,我吊死了欧高坦。不过你已经完全报答了我,因为正是你解除了欧高坦对我施加的魔咒。我本名唤作英格伯格,是国王斯卡特之女,贝勒之妹。解除我身上魔咒的唯一方法,便是让一位出身高贵的男子答应娶我为妻。如今你已应允娶我为妻,我身上的诅咒便也解除了。现在,你必须做好准备,离开山洞,并且按照我的建议找到我哥哥贝勒和他的四个手下,其中一个手下叫做索尔格里姆·科比,是王国的守卫。约库尔承诺给他们一笔钱作为赏金,取你项上人头,所以他们会与你开战。我不介意你杀死索尔格里姆和他的同伴,但请饶过我哥哥贝勒,因为我希望你们能成为结拜兄弟。另外,若你真心愿意娶我,就跟他一起回松恩提亲。我会早你一步在松恩等你,也许到下次重逢时,我已不是这副模样了。”
英格伯格说完这一席话,两人就此分别。索尔斯坦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贝勒和他的四位手下。两人一打照面,索尔格里姆便开口说道:“索尔斯坦,你我能相见真是极大的幸事,我们这便可以取你首级,去找约库尔索要赏金了。”索尔斯坦不以为然道:“在我看来,你不仅拿不到赏金,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第二十节
索尔斯坦受到贝勒一行人的围攻,他勇敢地进行防御且卓有成效。激战之中,索尔格里姆和他的三位同伴都倒下了,战场上只剩下了索尔斯坦和贝勒。两人对战之中,索尔斯坦积极地防守,却不愿伤贝勒分毫。贝勒不断向索尔斯坦发动攻势,可最终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拉倒在地。
索尔斯坦对贝勒说:“你现在落到我手里了,可我不仅要饶你一命,还愿给你个与我结拜的机会。你将成为国王,而我可以成为赫舍,除此以外,我还想向你的妹妹英格伯格提亲,并获取她在松恩的财产作为嫁妆。”
贝勒应道:“此事不易,因为舍妹已经不见了踪迹,无人知晓她现今情况如何。”
“她可能已经回到了松恩。”
“那她也找不到比你更英勇的男人为夫了,我完全同意你的提亲。”
于是两人许下口头承诺,随后便一起启程回松恩。一到目的地,贝勒便立即收到了妹妹已经归来的消息,并得知她的美貌未减分毫,依旧如以前一样美丽。索尔斯坦开始追求英格伯格,并向她求婚,此事便定下了。而作为嫁妆,英格伯格得到了松恩峡湾另一侧的全部土地和财富,索尔斯坦的棚屋就在该地一处唤作“弗拉姆尼斯”的地方,而贝勒居住的棚屋则唤作“赛尔之滨”。
第二年春天,索尔斯坦和贝勒带领着五艘舰船启程征战,夏季时分,他们远征四方,获取了丰厚的战利品。等入了秋,两人便带着七艘舰船回到了故土。
后一年夏天,他们又再次出海征战,却因为其他所有维京人都对他们退避三舍,收获的战利品少得可怜。两人来到了一处唤作埃尔法斯克[159]的多岩小群岛,夜间便在此处的海湾停泊。索尔斯坦和贝勒登上了岸,穿过他们停船的海岬(半岛)[160]向前走去。
他们穿越整个海岬来到了岛的另一边,却在那里发现了十二艘船,每一艘都盖着黑色的雨篷。他们还发现海岸边支着数顶帐篷,里面升起袅袅炊烟,想必是有人在里头做饭。两人乔装打扮后,便一齐走到了一个帐篷前,他们迈进去挡在门口,这样一来帐篷里的烟都飘不出来了。厨子们见状便骂骂咧咧,问他们是哪儿来的乞丐,竟然如此狡诈,想要把自己活活呛死或烧死。索尔斯坦和贝勒粗鲁地打断了他们的话,扯着嗓子回应说他们只是来讨些食物,并打听了一下号令岸边船队的英雄是谁。厨子们答道:“真是又老又蠢,居然未曾听闻乌费[161]大名。不祥者乌费是大头赫布兰德[162]之子,欧顿法克斯的弟弟,这天底下可再没别人跟这兄弟俩般有名了。”索尔斯坦听闻此言,应道:“你们所说的消息很有价值。”不久之后,索尔斯坦和贝勒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做好了一切准备,驶着船队绕海岬而行,并立即发起了战斗的呐喊。对手听闻战声也迅速响应,拿起武器前来应战,熊熊战火就此点燃。乌费一方人多势众,他本人也骁勇善战。战斗中,双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僵持不下,难分胜负。等战到第三日,索尔斯坦开始试图登上不祥者乌费号令的龙头船,贝勒见状也迅速跟了上去,两人来势汹汹,掀起了一场浩劫,杀光了船头和船桅上的所有敌人。但就在此时,乌费从船尾向贝勒发起了攻势,两人对战了一阵之后,贝勒开始招架不住,在乌费灵巧地武器攻击之下负伤。
就在这时,索尔斯坦手持宝剑安格瓦迪前来相助,给了乌费重重一击,利剑劈开了他的头盔,将他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此击力道极大以至整个剑身都刺进了桅杆主梁,剑刃双锋都看不到了。贝勒道:“义弟,只要这北地还有人,你这一击就会永远流传在他们的记忆里。”
随后,索尔斯坦和贝勒给了维京人两种选择,要么就此投降保住性命,要么继续打下去。维京人选择了前者,接受招降。索尔斯坦和贝勒宽恕了所有人,接受了对方的投降,并从这里斩获了许许多多的战利品。他俩又在岛上呆了三个晚上,养好了伤口,并于当年秋天回到了故土。
第二十一节
春天一到,兄弟二人便又整装,带领十五艘船出航。贝勒号令着上一战中从不祥者乌费那里斩获的龙头船。这是一艘理想的战船,船头和船尾都经过了精雕细琢,并镀以大量黄金。这艘龙头船是从乌费那斩获的战利品中最具价值的一件,而按照惯例,战利品中最昂贵的部分总是分给贝勒,所以国王贝勒得到了这艘船。世上的船除了艾利德外都比不上这艘,而艾利德归乌费的哥哥欧顿法克斯所有。这两艘船是两兄弟从他们的父亲赫布兰德那里继承来的,艾利德是其中的上佳之品,因为无论它驶向何方都会有顺风相伴,甚至还几乎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从父亲那里继承这艘船的为什么是欧顿法克斯而非乌费?因为乌费深陷厄运之中,以致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在欧顿法克斯看来,若正义要得以伸张,就必须剥夺乌费的继承权。且在力量、身形和巫术这些方面,欧顿法克斯也都胜过乌费。
再说说索尔斯坦和贝勒兄弟二人,他们正在波罗的海广阔的海域四处航行,与维京人交战。要想找到这些维京人却并不容易,因为所有人一听到他们来了,就逃之夭夭,跑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此时,索尔斯坦和贝勒因征战成为了最著名的海盗。
一日,这两位结拜兄弟站在一处海角上,看见海角另一边停泊着十二艘船,每一艘都十分巨大。于是,他们便驾船快速向对方划去,并问询这些勇士的头领是谁。一位依靠着桅杆而立的男子回答道:“我叫做安甘提尔[163],是高特兰亚尔赫蒙德[164]之子。”索尔斯坦听罢道:“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今年多大了?”他回答:“十九。”贝勒问道:“我给你两个选择,把你的船和财宝交给我们,或者与我们作战,你选哪一个?”安甘提尔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给出的条件越不公,我做出选择也就越果决。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宁愿选择保卫财宝,并手持宝剑为之战死。”贝勒听罢道:“那就去做准备吧,我们可不会因此放弃进攻。”
接着,双方都拿出了武器,准备战斗。索尔斯坦对贝勒说:“他们只有十二艘船,若我方用十五艘进攻,既不光彩也不英勇。”贝勒思考了一下,说:“那让三艘船在旁待命如何?”于是两人命令三艘船在旁不参与进攻,随后便投入了激烈的战斗之中。安甘提尔的勇士们战斗力极强,贝勒和索尔斯坦都承认迄今为止这是他们遭遇到的最大威胁。双方从天亮战到天黑,可依然胜负难料。
第二天双方再次做好了战斗准备,这时安甘提尔提议说:“国王贝勒,我觉得若继续战斗,只会徒增双方的伤亡,这并非明智之举。不如由我们俩通过决斗来分胜负,谁能在河岛对决中战胜对方,谁就获得胜利。”贝勒接受了安甘提尔的挑战。于是两人一同上了岸,在脚下垫了一块毯子,便开始决斗。一开始双方势均力敌皆英勇无比,可到后来贝勒显出了疲态,开始负伤。索尔斯坦心中十分清楚:贝勒是无法战胜安甘提尔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贝勒不仅筋疲力尽甚至有随时毙命的危险。
索尔斯坦见状说道:“安甘提尔,我觉得是时候停止决斗了,我看贝勒已经筋疲力尽命不久矣。虽我并非卑鄙小人,不会从旁协助他用阴险的手段对付你。可你若是杀了贝勒,我便会要求与你决斗。论个人的勇气和力量,你与我的差距就跟贝勒与你的差距一样大,我会在河岛对决中取你性命。但同时失去你们两人实在是天大的损失,所以我给你开一个条件,若你答应饶贝勒不死,那我们就共立誓言义结金兰。”
安甘提尔回应道:“在我看来,能与贝勒结拜乃是一件公平之事,而能与你结拜乃是莫大的荣幸。此事就如此了结吧,让我们立下誓言结为兄弟。”
于是三人割破各自的手掌,在草皮之下匍匐前行[165][166],并立下了庄严的誓言:若其中一人死于他人的刀剑之下,另外两人便要为他复仇。结拜仪式结束后,双方各自清点了将士,各有两船勇士丧生。他们为伤员疗好伤后,便率领着剩下的二十艘船离开了此地,并于秋天回到了故土。整个冬季,他们享受着极大的荣耀,过得十分平静。从那时起,这三位结拜兄弟便成了在作战方面最负盛名的人物。
第二十二节
开春的时候,拥有三十艘船的结拜兄弟为离家远航做好了准备。他们一路向东,在瑞典以及整个波罗的海征战。如同往常一样,兄弟几人四处引发战事,无论在哪,只要看见维京人和海贼就大开杀戒,但若是遇见农民和商贩则不会前去打搅。另一方面,欧顿法克斯听说了自己的弟弟乌费毙命的消息,心中悲恸不已。为此,他连续三个夏天都在寻找三兄弟的下落。
更值得一提的是,一日,贝勒和他的船队在一处唤作布伦纳群岛的岩石岛屿附近落脚,他们抛下船锚,好好休整了一番。三位结拜兄弟随即一起上了岸,一路前行来到了一间小棚屋前。棚屋外有个穿着绿色斗篷的男子,他的身材粗壮得惊人,正在劈柴。男子见到索尔斯坦,便唤出了他的名字与他打招呼。索尔斯坦见状便说:“咱们两人认人的水平真是天差地别,你能叫得出我的名字,而我甚至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你。请问尊姓大名?”
男子回答道:“我寂寂无名,叫布伦纳,是你父亲维金的结拜兄弟维费之子。我出生时,父亲正处于战事之中,那时他还伴随在国王哈洛格左右。我在这座岛屿上长大,并从那时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贤侄索尔斯坦,你可曾有维京人欧顿法克斯的任何消息?”
索尔斯坦回答说:“没有。你可有什么关于他的信息可以告诉我?”
布伦纳答道:“我只知道过去三年里,他一直在四处寻找你们的下落,想为他的弟弟不祥者乌费报仇。如今他和他的船队就停靠在这座岛屿的另外一边。他共有四十艘船,每一艘都巨大无比,而他本人身形如巨怪一般庞大,并且刀枪不入。”
索尔斯坦听罢问道:“那现今该如何是好?”
布伦纳答:“除非你能有机会见到侏儒辛勒[167],否则我也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建议。况且,要让他想个主意,他也全不会为难。”
索尔斯坦问道:“我该去哪里找他?”
布伦纳答道:“他的家就在这海滨附近一座叫做小布伦纳岛的岛上,他住在一块石头里。虽然对于你寻找到他一事我几乎不抱希望,但依旧欢迎你今晚在此歇脚。”
索尔斯坦说:“那我也得努力一下,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说罢他们便回到了船上,索尔斯坦驾着一艘小船向旁边的小岛划去。抵达后,索尔斯坦独自一人上了岸,来到一条小溪边,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在溪畔玩耍。索尔斯坦询问了他们的名字,男孩说自己叫做赫劳德,女孩叫做赫莉德。女孩闷闷不乐地说:“我把我的金戒指弄丢了,我知道我父亲辛勒一定会生气的,我要挨罚了。”
索尔斯坦回答说:“我有一个金戒指,送给你。”
女孩接过了那枚金戒指,转忧为喜,她说道:“我会把这个戒指交给我父亲。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索尔斯坦答:“只有一件事。可以把你的父亲带到这里来吗?我想与他谈一谈,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请教他,让他给我提些建议。”
赫莉德回答说:“若我的弟弟赫劳德能听从我的意愿,我才能帮你叫来我父亲,因为父亲对赫劳德有求必应。”
赫劳德说:“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的。”
索尔斯坦将自己腰间的银制腰带取了下来,送给了赫劳德,上面还系着一把装饰精美的小刀。男孩收下礼物,对索尔斯坦说:“你的礼物精致极了,我会尽我所能达成你的愿望。请在这里等候,我和姐姐去去就来。”
索尔斯坦在原地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侏儒辛勒终于来了,身边还跟着赫劳德和赫莉德。辛勒热情地向索尔斯坦打了个招呼,问道:“你找我做什么,索尔斯坦?”
索尔斯坦答:“我将要前去攻打维京人欧顿法克斯,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如何才能打败他?”
辛勒答:“在我看来,人类要战胜欧顿法克斯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天底下最难对付的人。我建议你不要与他作对,那只会让你损兵折将。最为明智之举便是调转船头,今晚就离开布伦纳群岛。”
索尔斯坦回答说:“我永远也不会如此行事。即便早已知晓自己会丧命,我仍旧宁可战死,也不愿试都不试便就此逃走。”
辛勒说:“我知道你是个杰出的勇士。那我建议你今晚就卸船,把所有贵重物品都搬上岸,再在船上装满木头和石块。明天一早就准备好启程,趁他们还没有睡醒就发动攻势,才能出其不意[168]。你要想战胜欧顿法克斯,就必定会需要我给你的这些东西。普通的铁器无法伤害到他,甚至连你的宝剑安格瓦迪都不行。这儿有一柄腰刀,我的女儿会将它赠与你,以答谢你赠她的金戒指。凭我的经验,这腰刀你若是使用得当,便能刺伤欧顿法克斯。而我的儿子赫劳德为了答谢你赠他的腰带,提议给你此番谢礼——在你遭遇极端危险的时候,可呼唤我的名字。现在,我们就暂且别过吧,再见,祝你好运。我以我的魔法之力向你保证,我的狄丝女神(守护女神)[169]会始终追随你并从旁协助。”
于是,索尔斯坦回到了小船上,划着船返回了船队所在之处。黑夜方至,他便为自己做好了战斗准备,把船上的宝贝都卸了下来,改装上石块。一切就绪之后,老者布伦纳手中拿着一根大棒,从棚屋走来。这大棒周身均覆盖着钢铁,上面还镶满了大铁钉,且其重量之大,寻常人几乎无法将其从地面提起。布伦纳道:“贤侄索尔斯坦,这便是我要赠与你的武器,它的重量唯有你能驾驭得了,不过拿来对付欧顿法克斯恐怕还是稍微轻了些。我认为如今让安甘提尔使用宝剑安格瓦迪,而你则用此大棒进行战斗,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尽管这件武器用起来并不那么顺手,但却能对众多对手造成致命的打击。好了,贤侄,我也希望能祝你一臂之力,可却没有那个机会了。”布伦纳说完便离开海岸回去了。
第二十三节
一切就绪后,索尔斯坦一行便驾船沿海岬快速前进,找到了欧顿法克斯和他的海上部队驻扎的地方。一到岸,他们立即毫不迟疑地向对方营地掷去阵阵石块。石块像暴雨一般狠狠砸向敌军,残酷地将一百多人杀死于睡梦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对方兵士一醒来便发起了顽强的抵抗,一场腥风血雨就此掀起。欧顿法克斯的每一根手指似乎都在击杀敌军,三位结拜兄弟也因此损失了许多将士。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兄弟三人第一日总共损失了十艘战船。
第二日,战斗重新打响,当日的阵亡人数与前日相比丝毫不减。索尔斯坦一行人几次试图登上欧顿法克斯的船艾利德,尽管每次冲锋都杀敌无数,却未有一次成功。一是因为欧顿法克斯在保卫着这艘船,二则是由于艾利德船身过高难以攀爬。等到了夜里,三位结拜兄弟的船损失殆尽,仅剩下那艘名为“乌费的公牛”的龙头船(即之前的战利品)。
这连续的两日里,兄弟三人都看见两名男子从岛上前来相助,两人分别站在两个悬崖上,使出浑身解数,向欧顿法克斯的船射击。其中一人便是侏儒辛勒,他射出的每支箭都会打倒一个敌人,在他的攻击之下,欧顿法克斯损失了众多兵士。站在另一个悬崖上的则是布伦纳,他向敌船投掷石块,更像一名弓箭手。寻常人的投石攻击,丢出的石块有时会从船只上方擦过而不中,可只要是布伦纳投出的石块,没有一块不狠狠砸向船底。在他的攻击下,欧顿法克斯的许多船都沉没了。终于,他的船队也如同那三位结拜兄弟的一般,折损得只剩下一艘,那便是艾利德。
战斗发生时正值极昼,整夜通明,于是双方整夜都在战斗。索尔斯坦、贝勒和安甘提尔再次试图登上龙头船,却无奈艾利德上驻守着众多敌兵。欧顿法克斯向安甘提尔和贝勒两兄弟发起了攻势,起初双方都有不错的表现,互有攻守。可因为任何铁器都无法伤欧顿法克斯分毫,僵持不久以后,安甘提尔和贝勒便开始负伤。此时,索尔斯坦前来相助,他用最为便利的方式操着大棒击中了欧顿法克斯的脸颊,可重击之下,欧顿法克斯却连腰都没有弯一下。索尔斯坦再击一记,力道丝毫不亚于第一击,这次欧顿法克斯有点恼了,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大海。
贝勒和安甘提尔都不愿去追他,唯有索尔斯坦纵身跳入了大海,尾随着如同鲸鱼一般逃窜而去的欧顿法克斯游去。过了许久,欧顿法克斯游到了岸上,他抓起石块便向正游向海岸的索尔斯坦扔去。索尔斯坦潜下海去躲过了攻击,又游到了石块的攻击范围以外,石块于是掉进了海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欧顿法克斯见状又拿起了第二、第三块石头,同样狠狠地扔向索尔斯坦。
就在这时,结拜兄弟安甘提尔和贝勒也已经赶来。索尔斯坦方才跳入大海之时,顺手将大棒向后扔在了甲板上,却被贝勒捡了起来。此刻,贝勒来到了欧顿法克斯站立之处,便用大棒朝着他的后脑勺使劲一击,随后又毫不迟疑地再补一击,与此同时,安甘提尔也在用巨石砸他。这下子,欧顿法克斯的头骨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不想再与这兄弟俩周旋,便从峭壁上跳进了大海。
欧顿法克斯从岸边游了开去,索尔斯坦紧随其后。欧顿法克斯见状,转头面向索尔斯坦,两个正在海中游着的敌手就这样搏斗了起来。这场打斗激烈而可怕,两人轮流被对方按进海里。可是,索尔斯坦发现欧顿法克斯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被欧顿法克斯拖入了海底,还因此无力游动。这时候的索然斯坦几乎确定欧顿法克斯要将他的喉咙撕碎了,于是他喊道:“侏儒辛勒,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索尔斯坦便见一股巨大的力量擒住了欧顿法克斯的肩膀,将他拖入了海底,而处于欧顿法斯克上方的索尔斯坦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久战过后的索尔斯坦此刻已经十分疲惫,他拿起辛勒所赠的腰刀向欧顿法克斯的胸膛刺去,刀身全部没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只留刀柄在外。随后,他用刀剖开了欧顿法克斯的肚子,一路向下切到了小腹下方。可欧顿法克斯却仍未毙命,反倒开口说道:“索尔斯坦,你这一击取我性命实是了不起。除了这次,我经历了九十场战斗,也取得了九十次胜利,我还赢了八十次决斗,当然也包括河岛对决。可现在我已经九十岁了。”索尔斯坦觉得听他继续念叨毫无意义,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这便应该了结了他。于是索尔斯坦撕扯出了欧顿法克斯体内所有可以扯掉的内脏。
故事又要说到安甘提尔和贝勒这边,他俩上了一条小船,在海面上搜寻索尔斯坦和欧顿法克斯的下落,但四处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后来,两人来到一片被鲜血染红了的海域,便由此断定欧顿法克斯就在海底,且已经杀害了索尔斯坦。过了一会儿,两兄弟看见一些很恶心的东西浮上了海面,凑近一看,竟然是巨大而可怖的肠子。没过多久,索尔斯坦浮上了海面,但此时的他已经精疲力竭,没办法让自己漂在水面上不沉下去。安甘提尔和贝勒见状连忙将船划了过去,把他拉了上来。此时,索尔斯坦生命的迹象十分微弱,虽然身上的伤并不多,可他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像是从骨骼上撕落下来,打成了结。安甘提尔和贝勒腾了些地方让索尔斯坦舒展身体,此后不久,索尔斯坦恢复了神智。
随后兄弟三人一起回到岛上,巡视了战场上的伤亡战士,但只有三十人的伤势还可以救治。接着,他们又拜访了老者布伦纳,感谢他的鼎力相助。索尔斯坦还去了小布伦纳岛问候侏儒辛勤,并给他带去了丰厚的礼物,他们分别时便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由于贝勒已经拥有了宝船乌费的公牛,安甘提尔也如愿得到了足够的黄金和白银,所以索尔斯坦得到了龙头船艾利德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索尔斯坦把带不走的船全都送给了叔叔布伦纳,兄弟三人只带领着三艘船回到了松恩,并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冬季。
第二十四节
到了春季,兄弟三人又开始四处征战。安甘提尔询问他们是否应该调转船头向另一方海域进发,因为他觉得波罗的海的维京人已经全部被讨伐干净了。国王贝勒回答说:“那我们前往西部的海域吧,我们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于是,一行人便前往了西方。
他们到达了奥克尼群岛[170],上岸便发动了战争,在海岛上人们居住的地方燃起大火,四处掠夺财物。在他们可怕的攻势之下,岛上所有的生命都因为恐惧而逃得远远的。统治奥克尼群岛的亚尔唤作赫劳德,他听说索尔斯坦一行人恐怖行径之后,便集结了一支军队前去迎战。军队日夜兼程,终于在一处叫做帕普的小岛[171]上发现了他们。双方随即开战,在战斗力上势均力敌,连续厮杀两日后仍然胜负难料。后来,胜利的天平倒向了索尔斯坦一边,亚尔赫劳德的船队被清扫一空,兄弟三人成功登船。战到最后,亚尔赫劳德和他大多数手下一起战死了。
随后,兄弟三人登上了所有的岛屿,一一探索和征服,之后做好准备打算回程。国王贝勒提出要封索尔斯坦为亚尔,统领所有这些岛屿,却被索尔斯坦婉拒了。索尔斯坦解释道:“我宁可当一名赫舍伴随你左右,也不愿要这亚尔的虚名,与你相隔万里。”于是,国王贝勒将奥克尼群岛交由安甘提尔统治,将他封为亚尔。安甘提尔接受了国王的封赏。
这之后,一行人便回到了松恩,并在此过冬,养兵蓄锐的同时也准备好了武器和衣物。如今,这三位结拜兄弟的成就已经无人能及。三人也各自有了子嗣。贝勒的两个儿子唤作黑尔格[172]和哈弗丹,他还有一个女儿唤作英格伯格,她也是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索尔斯坦也有一子,唤作弗里德斯乔夫。
尽管索勒之子哈拉尔的故事并未在这篇萨迦之中详述,但他伴随着祖父格里姆在岛上长大,成年以后便在海上征战,并由此得名。他还保有了自己的绰号,被叫做持凯西亚矛的哈拉尔,并且子嗣众多、家族兴旺。索尔斯坦、贝勒、格里姆和哈拉尔四人毕生都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第二十五节
现在,我们回来说说恩约菲之子约库尔。恩约菲和维金的友谊到死都未有动摇,他俩死后,约库尔便统治了乌普兰斯。约库尔得到了许多船和钱财,是个勇敢的维京人,对待手下兵士也很公正,但也仅此而已。在许多年内,他都是最著名的维京人,多数时间都在波罗的海海域征战。
索尔斯坦和贝勒在家呆了没多久便又做好准备,踏上了新的征途,他们先沿着王国的海岸线前行,夏日过后收获颇丰,得到了大量金银和其他贵重的物品,之后便按照计划回程。可他们行至利姆峡湾时,却遭遇了猛烈的风暴。暴风将船队刮入了茫茫大海之中,没过多久,船队便分散了。海浪开始从两侧夹击战船,所有人都忙着将海水舀出船舱。随着时间的推移,龙头船艾利德在风暴的侵袭下驶离了舰队,摇摇晃晃独自驶向了博尔贡之岛。
与此同时,约库尔也率领着十艘满载着武器装备和人员的船在博尔贡之岛登陆了。正如大家所料,约库尔对索尔斯坦及他的手下发动了攻击,后者在经历了狂风暴雨的洗礼之后精疲力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战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勇猛的约库尔一直在给己方兵士打气,对他们说,这便是征服索尔斯坦的最佳时机,还说若是这次让他逃走了,那对于己方来说将是永远不可磨灭的耻辱。受到了鼓舞的士兵们攻向了索尔斯坦一行人,一直杀到对方只剩索尔斯坦一人。龙头船上唯有索尔斯坦一人站立着,但他的防御却依旧积极而英勇,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未能有人伤他分毫。后来,约库尔一方越攻越近,甚至只需伸出长矛便能刺到索尔斯坦。但凭借着手中如往常一样神勇的宝剑安格瓦迪,索尔斯坦仍将大部分对手赶离近旁。约库尔情急之下拼死一击,将长矛刺进了索尔斯坦的大腿。可与此同时,索尔斯坦也给了约库尔重重一击,把他的手臂从手肘处截断了。不过,约库尔的手下此时也已用盾牌成功地把索然斯坦团团围住,将他擒拿。可介于天色已晚,约库尔一方思忖着不宜立即将其处死,便用铁链捆住了他的双脚,拿弓弦绑住了他的双手,还派了十二个人在夜里监视他。除了这十二人及索尔斯坦,其余所有人都上了岸。
此时,索尔斯坦说道:“你们替我解解闷,或者我让你们乐一乐,你们选择哪一个?”对方回答说:“你明日即将赴死,现在还在乎什么娱乐?”索尔斯坦见自己已被死死缚住,便想了个逃跑的法子。他压低声音道:“我亲爱的朋友辛勒,若你我的友谊尚未破裂,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话音刚落,守卫们便被一片黑暗笼罩,一一昏睡过去。索尔斯坦见辛勒朝船这边走来,走到自己身边,说道:“我亲爱的朋友索尔斯坦,你现在被死死缚住,这显然是助你一臂之力之时。”说着他便弄开了脚链,并把束缚索尔斯坦双手的弓弦切断。索尔斯坦很清楚自己把宝剑落在了哪里,所以此时重获自由的他便一把将宝剑拿起,对守卫发动了攻势,将他们一一击毙。这时辛勒消失了。索尔斯坦上了一条小船向海岸划去,然后返回了松恩。他与贝勒在松恩相见,皆大欢喜。对于贝勒而言,索尔斯坦就像是去赫尔(即死神)的宫殿转了一圈,最后逃离了死亡的魔爪。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日清晨,约库尔一觉醒来,想到即将提拿并处死索尔斯坦,心下大悦。他来到了昨夜关押他的地方,却发现囚犯已经逃跑,而守卫皆已毙命。约库尔极度不满地回到了船上,启程回国。这次征程对他们而言是场惨败。他不仅让索尔斯坦逃走了,手上还留下了永远无法治愈的伤。从此往后,他便得到了独臂约库尔的绰号。
结拜兄弟贝勒和索尔斯坦召集了军队前往乌普兰斯。他们向约库尔发去一封挑战书,并为他准备好了一片战场。收到战书的约库尔也开始招兵买马,但手下的众多将领都因为和索尔斯坦有私交而选择了休战在家。最终,约库尔只召到了一小批人马。见此情形,他不敢冒险与索尔斯坦作战,便逃离了自己的国土,来到了瓦尔兰投奔妻舅威尔亚姆[173]。威尔亚姆将自己国土的三分之一送与约库尔统领。
国王贝勒和索尔斯坦征服乌普兰斯后便回到了故土,回归平静不再忙于战斗。一段时间后,约库尔从瓦尔兰派了使者前去拜访索尔斯坦,代表自己向他求和。双方约定各自带领三艘船前去利姆峡湾碰面,希望在那里解决彼此的纷争。索尔斯坦对此提议十分满意,他坦诚地表示与约库尔不和并非自己心中所愿,介于他父亲恩约菲,以及恩约菲与自己父亲维金之间的深厚情谊,他并不想卷入纷争。双方对和谈一事达成了共识,约库尔派来的使者便起身回程。
到了夏天,索尔斯坦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率领龙头船艾利德和另外两艘船前往和谈地点。可贝勒却不看好此行的前景,因为在他看来,约库尔是个狡诈且不讲信用的人。于是贝勒向索尔斯坦提议派探子先行,看看约库尔是否遵守承诺,探查清楚后,再回到海峡向他禀报。索尔斯坦听取了贝勒的建议,派了探子先行。探子回禀说约库尔和他的船队都驻扎在利姆峡湾,并无动作。于是索尔斯坦一行人继续前进到达了峡湾。双方在之前约定的地点展开会谈,并达成了彼此都满意的协议:在人员损失、受伤、战斗等方面,双方的情况应被认为大体相同,但约库尔应拿回自己的王国,使其不再隶属于其他任何国家;索尔斯坦在乌普兰斯的王国应交付约库尔掌管,作为后者被砍掉一只手的补偿。双方应允了这些条款,达成了全面的和解。随后,约库尔回到了自己的王国,从此息事宁人。索尔斯坦和贝勒也回到了松恩,在王国内安定下来,不再掀起腥风血雨。
索尔斯坦的妻子去世后,贝勒的一个女儿沿用了她的名字英格伯格。索尔斯坦之子弗里德斯乔夫在父亲的照料下长大。索尔斯坦还有一个女儿唤作维弗蕾亚,她母亲化身为斯卡兰芙亚时,在山洞中怀孕并诞下了她。在我们的萨迦所叙述的这个时期,维弗蕾亚正当成年,聪颖像极了她的母亲。父亲索尔斯坦死去世后,她便继承了父亲的宝剑安格瓦迪。索尔斯坦子嗣众多,且被认为是那个时期最为尊贵和卓越的人。
故事讲到这里,维金之子索尔斯坦的萨迦便结束了,这也是所有萨迦之中最有趣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