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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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十一

我考上的陕西理工大学政法系,把我们这些专升本的学生放到榆北高等专科学校,是因为这所学校也在计划“升本”工作,计划升为本科院校,所以要拿他们这些“专升本”的学生练练手,学校里陕北的学生多,皮肤都有些黑,女孩子在四五月份都带着帽子,因为春季刮风后沙尘暴比较厉害。这是一个没有春天的城市,寒冷的冬天过后,会直接过渡到炎热的夏季,校园里没有绿色植被和花朵。学校里的教学制度和氛围古板又僵化,跟高中一个模式,晚自习都必须要上,系上老师还要检查人数,每个班里都有个班主任。

老师对学校各项政策及制度的执行都是“暗箱操作”,国家给的贫困生补助都会经过老师的手,落到一些生活不是很贫困的学生手中,老师上课讲着陕北县域的方言,短时间根本听不懂他讲的什么意思,上课就是抄笔记念教材。每学期末考试前,学生干部都要组织本班同学,用缴纳的班费给任课老师送礼,系主任都是明目张胆索要礼品,而且还会大言不惭的公开讲:“学生送礼给老师就是尊师重教的表现”。

由于距离省城比较遥远,远离现代社会的学风与文明,高校监管制度缺位。学生几乎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但这里读书的学生早已习惯如此了,他们认为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学校食堂环境实在不敢恭维,好多炒菜的小饭馆都是只用猪油炒菜,我自己实在无法忍受。

但到了新的环境里,我还是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有个和我同县的女孩子叫尚可丽,她原来是在陕西理工大学本部上大专,结果升了本科之后竟然跑到榆北来了,尚可丽身高有一米六五,人也长得漂亮,她和我一样喜欢跳舞,性格直爽而不做作。还有个榆北本校的女孩子叫刘清,个子不高但身材很苗条,瓜子型脸蛋上,一双丹凤眼长得很漂亮。她的老家在横山县,在教室时,我经常去她身边的座位上坐着,和她海阔天空的闲聊一会儿,但周末晚上,我请她出去跳舞时却经常遭遇拒绝。我便和尚可丽经常去校外的歌舞厅跳舞,再剩下的时间还是比较枯燥和难以打发。节假日期间,几个谈得来的同学一起,去学校周边的道教胜地佳县白云山,还有镇北台、红石峡以及尤家峁水库闲逛。榆北的昼夜温差大,夏夜晚上很是凉爽.但正午太阳太晒,让人不敢外出。

我最喜欢榆北市的酸奶店,盛夏的季节里和同学走进街边小店里,一起去吃一碗酸奶,美味又爽口。酸奶成粥样块状,老酸奶里面还有冰碴子,店老板在每个座椅的桌面上放一碗白砂糖,想加多少依自己的口味来。我也常常喜欢一个人逛逛市区的南街,古老的建筑和路边林立的商铺小店,以及旧时漠北城镇的风情,总是让人浮想联翩,再经过一条狭窄而又漫长的街道,穿过钟楼和鼓楼.不觉然就逛到了城外的边上。

每天下午,我总很期待那段固定去水房打开水的时间,每次都在内心深处,都期望自己可以碰到那个让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刘清.但结局往往都是无缘相遇,心里备感失落。可真的偶尔迎面相遇了,却要装做不经意的打个招呼,便和她擦肩而过,就像那电影里的情形一样.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几丝甜蜜总会涌上自己的心头。

和梁月也时常通电话,暑假的时候我回到母校看她,我向她提出了分手的意思,梁月不同意,说毕业了大家就自然不在一起了,我又装作无意中提及她和自己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她的第一次。梁月坚决的否认了我的说法,并且第一次破天荒用脏话骂了我,这是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以来,她第一次骂我。我觉得有些胸闷,但也觉得是自己讲的话是有些对不住她,虽然这只是因为他们之前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当时没有看到她见红。本来跟她承诺分手的事情不讲给别人,后来在一次闲聊中,我无意间向同班的陈莹说起我们俩分手了,梁月知道了之后非常生气,专门打电话质问了我。

这一年,已经五十五岁的王万录,已经从村里三队队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他的小儿子王占宏又通过村委会选举,继续当三队的队长。不过,王占宏的行事风格比他达要强多了,年轻人懂得做事的方式,也赢得了三队一部分村民的拥护。二队队长王西书也退下来了,五十二岁的发录在大队书记贺顺民的支持下,通过组织二队群众参加浮山庙会十一社接送娱乐活动中,顺利走上了二队队长的位置。

说起浮山名字的由来,据蒲北县县志记载:“昔尧时,洪水为灾,诸山尽没,唯此山若浮。”意思是此山很有灵气。古时候,关中平原发洪水,周围一片汪洋大海,人们无处可逃。全部聚集到浮山上避难,水越来越大,把避难的人们逼到浮山顶上,眼看就要埋没山顶,即将把人们葬身水中。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但见那水涨一米,山也随之长一米,洪水始终淹没不了山顶,等洪水慢慢地退了,人们也得救了,所以大家把此山叫做“浮山”。

浮山山脉西南东北走向,总长18公里,主峰海拔1080多米,浮山居中偏东。山上有柏林大约170多亩,据考证属唐代所植。这些柏树有的长在半山腰,有的长在石缝中,有的长在悬崖峭壁上。整个山势属一个山谷,形似圈椅,三面侧柏环绕,南与华山相望,椅掌小平坝中建有“灵应夫人”祠,相传浮山女神能呼风唤雨、祛病助产,从善扶正,解忧排险。

据说在唐穆宗李恒登基后,开始修葺殿阁宫宛,时天旱无雨,因供水困难,施工受到严重影响。在朝中有臣等荐言说:“皇陵奉先县附近有一浮山,周围百姓在天旱时上此山求女神祈雨,非常灵应,三天之内必降甘霖,这一女神,人们称之为灵应夫人。皇上是否派人焚香求雨,解决施工缺水燃眉之急。”穆宗皇帝听后便差官员前往浮山,求灵应夫人祈雨,促进工程如期完工。差人骑马来到浮山脚下,为了对女神的尊重,徒步登山祭拜灵应夫人。并将来意用文字书写呈于灵应夫人塑像前,祈求女神为京城工程施工祈雨解困。然后,便骑马回京城回应皇上。此后,果然在每天黄昏时候,便有一片彤云自浮山方向飘然来到长安京城上空,即刻甘露沛降,直到满足施工用水即至。这样的降雨连续数日,待到工程竣工,不再復雨。

穆宗皇帝就此件事情,觉得浮山女神祈雨的确灵应,为百姓降雨能够使庄稼丰收,就下令敕封浮山女神为“灵应夫人”。并铸一块敕封灵应夫人银劵,长庆二年敕封于浮山庙中。银劵放于庙中,得到广大百姓的共同敬仰,不料被庙中主持偷回山西老家,想死后埋入他的墓中。

谁知,他死后子侄们按照他的意愿,将银劵与他一起埋入墓中,可是埋入时间不久,棺木和银劵就自然浮出地面,再埋入土中,而又浮出地面,如此再三。子侄们感到非常奇怪,忽然想起是否银劵在此作怪,后来将银劵取出,再将棺木埋下便不浮出。此事很快传到朝廷,穆宗皇帝听到后非常生气,让臣官收回此银劵,另铸一块铁劵,永存浮山。从此再没有发生过铁劵被盗事件。

浮山的庙会,很久以来在周边几十个乡镇里,一直享有比较高的知名度,庙会一般在清明前两天就开始了。主持庙会的社家,一般会在人们到来之前就搭好戏台,等人到了之后,先演上三出安神大戏。戏目不定,但内容须以福禄寿为主。三处安神戏演完后,其余的社家和私人争相继续请戏班演出。这时,戏的内容比较随便。有时同唱几台戏,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晚上,除了继续唱戏外,还有施放烟花、杆火,一时间,夜空交织成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壮丽图景。商贾遍布山野,有卖小吃的、卖杂货的、卖药的、算命的,还有自远处来卖艺的,无所不有。

从历史记录来看,“浮山十一社”接社活动,兴起于明熹宗天启三年,县令王佐申请将浮山庙载入祀典,把周围数百个村庄编为十一个社,山南六社,山北五社,占蒲北县行政区域的三分之一。每年清明节举行盛大祭祀活动。“浮山庙会十一社“轮流娱神,主持社事。正月十五日,各社长聚集浮山上议当年社事。发录所在的浮山村,以及玉香娘家光荣村属于南坡社。

依照习俗,浮山上每年都轮流举办庙会,其间活动以抬神、接神为主,有打社火助兴,为期三至五天,清明节以在山上活动为主。这一天,从凌晨开始,人流愈来愈多,到午时,山上山下,人山人海,高达十万之多。昔日的圣母大殿,两边“神棍”林立,威武森严,保佑着朝拜者依序上香跪拜。

清明期间,在村间活动的时间按各社的大小、实际情况而定。十一年轮一次,刚好今年的“浮山庙会十一社”,轮到南坡社主持社事。浮山村和光荣村所有的人们都紧抓机遇家家户户齐动员,男女老少皆参加。

发录负责组织二队的农村女性,穿着红色秧歌服跳着走起来,她们是浮山村的秧歌队。秧歌队里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扇子,扭着秧歌边走边跳,阵容不时地变化着,翻腾跳跃,大开大合,时而呈方队时而呈圆圈,不断变化着队形,引来村里其他群众驻足观看。

浮山村一队是负责组织高跷队和大头娃娃组,三队负责组织神棍队、鼓乐和花杆队,四队和五队负责组织训练八仙板、斗子旗表演和浮山大鼓,山上的六七队负责撑船组、赶毛驴和花鼓表演。

说起这社火,其实它是庙会期间自娱自演的杂戏杂耍,这十一个神社,每年的清明节,轮流从山上接神像至社中,供奉一年,次年清明送神像归山,再由下一个社接去,如此周而复始。

每年清明节前一两天,送神的社唱着大戏,将接神时的社火重新操演,随浮山圣母神炉一起周游本社的各个村落,村民们自觉夹道相迎。送神之日排列好神炉前所有仪仗,鼓乐喧天,抬着神炉前行,社火随后,启动送神仪式。接送神像期间,也就是清明前后的三天里,举办有盛大的浮山庙会和社火表演,包括有鼓乐、舞狮、舞龙、竹马、秧歌、撑船、花杆、八仙、花鼓、浮山大鼓等。

清明这一天,浮山庙会上与周围山谷,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南坡社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送神。十一个社都在自家地盘收拾好自家的小庙,也叫“圣母行宫“。送神的南坡社,是要把去年迎回到行宫的浮山圣母像,抬着送回浮山。仪式开始后极为隆重。前面三人举着巨大的斗子旗开路,后面紧跟着高跷、芯子、八仙板、浮山大鼓、唢呐;神像被高高擎起,两旁有队里的青年小伙子手握神棍护卫。

神像抬到圣母殿台阶下面时,送神的社家,是从浮山村和光荣村捐送香纸钱最多的人中挑的几个,按捐钱金额的多少排顺序,一人抱神像上几个台阶。送钱越多的上台阶越多,送钱少的上的台阶少,再少的只能摸摸神像。发录因为大儿子现在在银行工作,所以他捐了五百元,当天和玉香一起送了五个台阶。等大家安放好神像,烧香叩拜后,早已等候在庙前迎神的桥西社以同样的方式,将神像请出圣母殿,一路乐舞而归。其他九个社家一样乐舞而来,乐舞而去,只是设有神像。上山后,会长代表众人放鞭炮、磕头、烧香,别人则在广场上尽情吹打,比赛敲浮山大鼓吹唢呐。桥西社将圣母像抬回自家行宫后,也演了三出安神戏,然后逐村请戏班轮流演戏娱神。这样又热闹五天,这一年一度的庙会才真正结束了。

十二

五月份,玉香的碎舅,也就是蟠江村的闫邦贵的小儿子闫军鹏被蒲北县戒毒所放回来了。这闫军鹏就是他老婆刘凤兰后来给他生的最后一个娃,娃刚生下来时,人长的面俊惹人爱,而且小时候就很聪明。但是蟠桃山上长期的生活成长环境,使得闫军鹏初中毕业后,就不再愿意继续好好读书了。

闫邦贵依了小儿子的想法,在县城里给娃弄个门面房开了个足浴店,结果闫邦贵跟蒲北县社会上的闲人和小混混们混着玩,不久就染上了毒品,结果是老父亲纵然攒了半世的财富,也经不住他小儿子这一折腾,后来娃被送到戒毒所,说一年后戒毒成功了再释放,现在孩子被放回来了,但基本上再也干不了啥正经的事情了,只能继续在农村混着过活了。

再说发录他达还有个弟弟叫王成邦,王成邦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叫王铁锁。他和王宝锁、王金锁是堂兄弟关系。王铁锁这一代也是单传,只有王兴录一个儿子,王兴录在浮山村村委会当了多年的老会计,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王存社,另一个叫立社,两个娃生下来长相倒是一直没啥问题,要身高有身高,要人样有人样,就是不爱读书,从小就不爱读书。

王存社和王立社兄弟俩初中一毕业都去学了泥水匠,哥哥王存社和媳妇王兰英结婚后有一儿一女,儿子叫王军,性格偏软,在学校单纯就知道学习。高中毕业后又补习考了两年大学,终于考上了一个高职院校,这上高职院校的大专学费,对农村的农民来说很昂贵,两年毕业之后,没有找到合适的正经工作,只能在西京市的大唐不夜城景区当保安。女儿王莹莹初中毕业之后在农村待了几年之后就嫁了人。

弟弟王立社干泥水匠活是一把好手,唯一的缺点就是过日子比较抠,喜欢攒钱,四十七岁的王立社这么多年从开始四处给人干泥水匠活挣钱,到后来自己种植苹果园卖苹果挣钱,再后来和媳妇到省城打工挣钱,两口子在银行里少说也存了二十几万元存款。而王立社最大的心病,就是媳妇给他生的儿子从小脑子就有点不够数,王立社的儿子叫王盼,王盼长大后看人的时候一直是歪着脑袋斜着眼,王立社在农村花钱给王盼在蟠江大队“西北洼”村说了个媳妇。

婚后王立社带着他的傻儿子王盼,还有给王盼新娶的山里的媳妇,一家四口一起去省城建筑工地打工。王立社当泥水匠揽来活,他儿子和儿媳妇在工地上当土工,结果没多久给儿子新娶的媳妇,就跟同在一个工地打工的四川男人跑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立社提及这事感到一言难尽。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王立社来到发录家,找他聊天时说起此事:“好我滴达达哩,你说咱盼盼,我给他娶个媳妇他都看不住,你让我这个给娃当达的人还能咋办么?提起这事我就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说我这是哪一世造的孽呀,碰到这样一个儿子,唉……”就这样,二十六岁的王盼又在村里打起了光棍。

王立社的女儿王敏敏倒是脑子很正常,但就是不爱读书,王立社在女儿王敏敏初中毕业之后就送她到县技校学理发,毕业之后在村里开了一个理发店,再招了东林村刘贵财家的二儿子过来做上门女婿,但这王敏敏过日子有自己的主张和安排,一点也不听他妈和他达的安排,两口子想通过女儿提携一下智力不太正常的儿子,就连这想法也慢慢落空了,索性啥也不管,继续带着傻儿子王盼到省城的建筑工地上务工攒钱去了。

这一年到十一月份,王兴录的身体一直不美(关中方言,不舒服的意思),前一年自己的老伴得了胃癌晚期先走一步了。老伴当时是由二儿子王立社和儿媳张翠珍负责赡养。王兴录是由大儿子王存社家赡养。王兴录在村里王虎城的诊所那里看了很久的病,可两个儿子王存社和王立社,没有一个人去主动给他结算前面欠下的医疗费,反而是大儿子王存社的媳妇王兰英性格刁蛮又强势,在家里和王存社为赡养他达王兴录的事情吵架,不仅胡搅蛮缠而且还不讲道理。

王存社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性格一直都比较懦弱,于是他也索性跑到省城的建筑工地上务工挣钱去了。王兰英在家里和公公王兴录为看病付钱的事吵架之后,出了家门就给村里很多闲人到处散布谣言,说自己公公王兴录老不正经,在家里偷看自己换衣服,叫她如何见人之类的话。

等这话传到王兴录的耳朵里的时候,在浮山大队委员会干了一辈子会计的他非常爱脸,哪里受得了儿媳妇的这般抹黑和侮辱,两个儿子都出门在外务工不在家,王兴录自己一时想不开,就在屋梁上结个绳圈,站上一把椅子把脖子伸进绳圈里,蹬翻椅子后上吊自杀了,等两个儿子王存社和王立社从省城急忙赶回家来时,王兴录的尸体早已经变硬了。要埋王兴录的前一个晚上,王立社在灵堂前跪拜祭奠他达时哭道:“达呀,我滴达呀!我知道你争气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死的这么冤枉……”

就在昭武大学毕业的这一年,浮山煤矿的矿长刘宏江因为长期投资建矿积劳成疾,十一月份他住进西京医院。弥留之际,他拉着前来探望的浮山村村委会书记贺顺民的手,断断续续交待完矿上后续的人事安排,就这样,一九七六年出生的刘建英不得不面对家业长青,传承百年的重任。

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债主上门逼债,有人扬言要拉矿上的生产设备。在那一段风雪交加,煤矿危亡的关健时刻,浮山村两委会的领导都没有躲在一边袖手旁观,而是挺身而出肩负起护矿的重任。在刘建英料理丧事的八天时间里,党支部书记贺顺民带领两委会一班人,还有全村五十多名党员,以及村老年协会十五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守护在煤矿上,反复耐心地向讨债人员做工作,确保了煤矿的安全。

刘建英成为了浮山煤矿第二代掌门人,时年仅二十七岁。当他第一天上任的时候,仿佛理所当然的遭遇了更多的怀疑和否定。然而,不管他情愿或者不情愿,他都必须带着浮山村委会,以及他父亲刘宏江的荣誉、遗愿、梦想和渴望,在挑战中探索,在探索中前行。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刘建英意识到,他的年轻使一些人怀疑,但他的激情,他旺盛的精力乃至于他对新鲜事物,新型经营模式的敏锐感知,完全可以继承父业,并为浮山煤矿的产业升级做出贡献。

此前,他对浮山煤矿几乎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个企业有着二十多年的积淀。更何况对刘建英来说,他还得从头去了解这个企业二十多年没有文字的历史,才能由此规划它的今天与明天。在很快完成了浮山煤矿复兴的创业实践中,他积累到了公司化运作,集团化发展的经验。

毫无疑问,刘建英在守业的过程中是成功的,浮山煤矿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已经逐步一天天走向辉煌,事业如日中天,安逸的生活在他面前展开一幅绚美多彩的画卷!然而,刘建英并没有贪图个人的安乐和享受,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企业家,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在力促企业发展的同时,应十分关注社会并投入社会事业。”他一直在想:我是喝着浮山村的水长大的,浮山村的乡亲和村委会干部们待我不薄。在已经实现的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之外,我更应该把心思用在帮助浮山村脱贫致富上。

这一年的浮山村里,中央下发了一号文件,提出促进农民增收并逐步降低农业税税率,在国家政策的带动下,村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出现粮食增产、农民增收,农村经济稳定发展的大好局面。而浮山村的土路,则一直是村民们内心的一件烦心事。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腿泥,因为农村的路面没有硬化,孩子上学,村里人和车辆外出都十分不方便。

浮山煤矿年轻的矿长刘建飞配合县政府,主动捐资四十万元,进行通村道路的改造和建设。村里先后铺修了通村水泥路五公里;硬化水泥巷道三公里。路修好之后,村里孩子上学,村民外出再也不用愁眉苦脸了。而浮山村里的小学始建于一九七五年,三十年风雨侵蚀,已变得破烂不堪。重建小学一直是浮山村人的梦想,也是刘建飞的父亲刘宏江的未了夙愿,重学兴教成为了刘建飞个人造福更多人幸福生活的理想和追求。

浮山煤矿矿长刘建飞在浮山村全村的村民大会上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是咱们农家孩子摆脱贫困的唯一途径。浮山村因教致贫,因贫不能受教。重建学校这件事,咱村里的乡亲们已经望穿双眼。为老百姓造福,为政府分忧,是我作为企业家的责任,也是树立我们浮山煤矿企业形象的契机,这个硬骨头我来啃!”二十九岁的刘建飞一言九鼎,十月份浮山煤矿捐资二百二十万元,在原校址废旧房旁边,破土动工修建新的教学楼。

十三

这一年,在陕西、河南、NMG等地相继发生了多起矿难安全事故,安全生产形势异常严峻。十一月底,西北地区的陈家山煤矿又发生了特大瓦斯爆炸事故,一百六十六名矿工遇难,这是这个国家四十多年来煤炭行业里最大的一起安全事故。

浮山村初中毕业的大龙,依旧在浮山煤矿矿井上贩煤混饭吃,他的哥哥王大虎部队复员回来后,先在农村务农,后来孩子大了要上学,家里生活开支大了,王大虎没有办法,只能去浮山煤矿坐罐笼车到矿井下挖煤,就在十一月底,王大虎正在挖煤的浮山煤矿,矿井下的巷道里突然发生倒塌事故,王大虎和几个外地挖煤工人被压到土石堆里活活闷死了,浮山煤矿随即依法被省煤炭厅停业,进行系统的安全生产整顿工作。

村里四队的张发财,这一年也从县信用社退休回来了,他在村里兴办了花炮厂。三队里万录的三儿子占文,就在昭武小时候上山放羊的那个石窟里,办起了石灰厂,烧石灰窑是给村里带来了一些经济效益,但石灰厂对周边的农田和果林造成了很大的环境污染,石灰窑周围耕地里的庄稼都慢慢死完了,苹果树的叶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石灰,树上的苹果在长的很小的时候都纷纷落地了。张发财投资办的花炮厂,以浮山村村委会二、三队集体土地征用作为入股股份,根据花炮厂当年的效益情况,每年给队上和村里进行现金分红。发录是二队的队长,每年春节过年前,花炮厂私下给他送了几个花炮墩子就完事了。其他的集体收益和分红,据说都落到了大队书记贺顺民的个人口袋里。贺顺民自己买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但他自己这辆车的油费每个月都是浮山煤矿上负责报销。

贺顺民作为村里的大队书记,也是浮山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能人”之一,他在村委会里也是有一些“手段”的,知道打拉结合,对强硬一点的有点本事的村民,他会采取小恩小惠的拉拢手段,性格软弱一点的直接打击即可。如此这番操作,贺顺民在村里也“维世”(关中方言,拉拢的意思)了一批他自己的人,后来村里逐渐也没有几个人再愿意当“刺头”,来挑战他在浮山村的个人权威了。

贺顺民把自己初中毕业的儿子贺军杰的户口改名之后,迁移到宝南市铁路系统的一个战友的名下,然后通过关系让贺军杰上了几年铁路职业技术学院。毕业之后,他儿子就在铁路部门端上了公家的饭碗,只是户口上的名字变成了张军锋,这也是贺顺民实在无奈的举措了,不然他只能让自己的儿子顶着贺军杰的姓名,在农村一辈子跟在牛屁股后面务农了……

三月份,BJ的中央政府工作报告里传来消息,一定要解决好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政府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免征农业税,财政支出重点向农村教育和卫生领域倾斜,力争解决农村上学难,看病难等一系列问题,整个国民经济的收入分配结构开始发生重大的转变。

五月一日这一天,这个日子对于浮山村全体村民来说,是个非常隆重的日子――浮山小学落成典礼举行了。因为这所学校成为渭北起步最早,规模最大的村级小学,一经面世就引起了社会的极大关注。浮山小学从布局设计,基础建筑,设施配置,校园绿化,都达到了陕西一流,渭北第一的水平。新校区占地十五亩,建筑面积两千一百平方米,建筑布局恢弘大气,基础设施基本配备,绿化点缀到位,校园内呈现出一派美丽而典雅的风光。放眼望去教学大楼林立,青松白杨挺拔,花草争绿竞艳,教学楼上孩子们书声琅琅。

新校建成后,刘建飞也始终不忘学校,变捐资为助养。每年助养物资源源不断送到学校,发放到教职员工和孩子们的手中。大到每年冬季五十吨取暖煤;还有五名村里聘任的教师、校工每年的工资,教师节的慰问费用;小到每年给孩子们赠送铅笔、本子和文具……浮山村村民的生活,也随着国家取消农业税的政策红利,日子一天天的慢慢好起来了。

再说昭武在家里过完春节,就和大学同学一起去西京市找工作。在此之前,梁月已经签订好就业意向协议,最终去了老家附近的一个县城中学教书,昭武在一场人才招聘会上,签约到河北廊坊的一所重点高中教高中语文。未来他要去工作的这所中学距离BJ不远,现场负责招聘的老校长说,从学校到BJ天安门广场直线只有五十公里。

梁月的父亲在她大四第一学期期间,做了一次腰椎间盘突出手术,从此再也不能干重体力活了,她的妹妹在广州打工好几年了,梁月希望毕业后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好父母及妹妹。昭武表示自己理解她的选择,亲情比恋情重要,而且她的父母把她养大成人,她也应该尽赡养之责,而他自己本身也不希望留在本省内工作,希望可以走的远一点,自己去外面的世界闯荡生活。

四月份工作协议签订之后,昭武就回到榆北市。回到学校不久,全国性的“非典”传染疾病就严重了,他再晚回来几天就要被学校强制隔离了,一切还算幸运。快毕业时,每天一大早起来后,昭武就去操场上绕着跑道跑几圈,耳边听着学校广播里放着孟庭苇的歌曲,平白无故中内心徒添了几份伤感的和失落。

“非典”期间学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周末晚上这些大学生们就在学校的水上公园露天舞场里,随着那或悠扬或劲爆的音乐翩翩起舞,有时昭武也会被班里的女生们围在圈中,跳着狂欢的劲舞,也许所有人都要在这喧闹声中,极力地摆脱那即将到来的离别与伤感。

刘清毕业后留在了榆北市的一所公办中学教书,没过几年就嫁给了她之前高中的一位同学,她的同学读了陕西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之后,回到榆北高等专科学校当助理讲师了。尚可丽毕业后回到县城的镇高中教英语,她大学时的英语成绩一直都不错。崔河大专毕业后,就和林聪回到他们扶风县中学教书,后来不久就结婚并有了孩子。王峰大学毕业后先签约到XJHM市的铁路中学教书,半年后辞职去了广州,在当地的一所民办高校当了两年辅导员,后来又跳槽到广州一家广告公司做销售,工作几年之后因为广州房价太贵,最后他回到西京市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自己当老板了。

朱政延安大学毕业后,入伍读军校后成为一名现役军官,在部队成长多年之后已经是上校军衔了。而李立毕业后签约到南疆一个兵团教了一年课,据他说秋天里实在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学生们在南疆那广袤的棉花地里拾棉花,后来李立考取了当地的公务员,然后通过自己努力通过了全国司法资格考试,成为了当地检察院的一名大检察官。张燕毕业后就回到宝南市区的一所中学教书了,梁月后来通过的调动从略阳县一中,调回到自己老家西乡县一中教书,再后来经别人介绍,和本县一个在云南服役的武警军官结婚了。林凤毕业后,回到罕水镇上的矿务局高中教英语,多年后也调到县城里的职教中学教书了。

二零零三年的七月,昭武终于大学毕业了。临毕业前,他又想起那个四月春日的午后,他和梁月在渭河边等待医院检查结果的那个下午,想起两个人曾经一起走上师专后面塬上的日子。那些逝去的青春里,永远的铭刻了他们大学时代所有的难忘回忆……

你还记得韩牛坡那破败的师专校门么

你还记得女生楼下那个孤独的少年么

你还能想起校门口那一街两行的台球桌么

你还能想起一起吃过炒面和砂锅的小饭馆么

你还记得主教学楼里属于我们最初的固定教室么

你还记得考前一起去占座复习备考的图书馆期刊阅览室么

你还能想起一起住过的纺织厂女工宿舍和师部旧址政教院么

你还能想起我们一起曾经共同走过的师专校园后面的塬上小路么

那些旧址是否还在那里屹立

那些记忆是否还在那里停留

有多少个夜晚,多想再回到过去看看

有多少个日子,多想看看那些曾经挥洒过青春的旧址

你还记得承包过政教院录像厅的于大喜么

你还记得南海撞机事件贴出第一张大字报的刘涛么

你还能想起大学生艺术团里劲舞的王绒么

你还能想起第一次做自我介绍时就激情朗诵“再别康桥”的朱政么

你还能想起那支参加政史系足球队最终夺冠的那些无敌的足球队球员么

那些熟悉的面孔也许早已容颜变去

那些欢乐的笑脸是否还留在昨天的记忆里

多少个日夜里,我们渴望一起重逢

多少个年华里,我们渴望拥抱昨天

那些我最亲爱的同学和朋友们

只此一别你们一切过的都还好么

那年的秋日我们初次相逢

毕业后的风风雨雨里,我们彼此思念

期待有一天,我们再会相聚

期待那一刻,我们把酒言欢

是的,那是一段历史

是的,那是一抹青春

是的,那是一段记忆

是的,那是一张油画

执拗的少年,是否还在老地方徘徊

往昔的校园,无情埋葬了逝去的青春

短暂的几年,以为一切还会继续

漫长的别离,从此相忘于岁月的江湖

你冬夜的手是否还像那滚烫的誓言

她闪烁的泪是否还记得当初脆弱的信念

贪恋的日子被岁月无情的慢慢偿还

骄纵的少年已随往日烟消云散

曾经一起疯过痛过哭过笑过

慢慢的你们也就累了开始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别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劳为谁眠

年华青涩逝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长叹一声:青春短暂岁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