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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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十一

转眼又到了国庆节,因为儿子在老家,昭武夫妻俩坐上火车,从上海一起回老家浮山村看望孩子和父母。刚好赶上农村果园里收苹果的季节,全家人连续五天在苹果园收苹果,身心疲惫之极。

在家里干活的这几天,昭武和张美慧也看到了父母亲帮他们带孩子的辛苦。还有老家土木结构的房屋居住条件,在整个村里也算得上是简陋的了。因为房屋本身是土木结构,加上院子里地势低导致排水困难,几个房子里都很潮湿,昭武的嫂子安小菲和侄子王近东回来住了几天,身上都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痱子,痒的大家都不愿意在家里多停留。

仅仅依靠玉香和发录在农村辛苦劳作,种庄稼所积攒下来的钱,距离他们想靠自己收入盖上新房的愿望遥不可及。昭武就想着和哥哥昭文商量一下,一起想办法帮父母翻修一下家里的房子,这样他心里也能得到一点安慰,这样想了,他就写了一封信通过邮件发给了昭文。

哥:

近好,这次写信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就是给老家翻修房子的事情。

以前母亲在上海的时候也老提及,说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她和父亲想翻修一下老家的房子。这次回家跟母亲说起明年,她和父亲一起来上海照看娃娃的事,母亲再次表示家里现有的土木结构的房子,下起雨来家里没人很让人担心。因为家里整体地势比较低,朝外排水也比较困难,所以家里不能离开人。同时再次谈及自己和父亲的心愿“现在家里有这么个房子,你们兄妹三个逢年过节还可以回来看看聚一下,将来要是连这个旧房子也没有了的话,大家也都不会再常回来了”。之前我也一直反对父母在家里重新修盖房子,觉得以后老人年纪大了也不会在家里长期住下去,盖房子的投资有点浪费。但是听了他们的这些话,我想从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出发,做这个事情也有他们的道理。总之: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修一下,是父母两人内心深处酝酿已久的心愿了。

而且这次回家,我自己切身的体验到父母现在年龄都很大了,都是近六十多岁的人了,还住这么破旧而潮湿的房子,实在是感到他们过得确实有些辛苦了。已经临近秋天了,家里还是异常潮湿,我去年给父亲带回来的一件旧棉袄放在家里的衣柜里,这次回去也发现严重发霉了。嫂子和东东前一段时间回家,也因为家里很潮湿,身上痱子不断,你们的房子也漏水不断。这次我住的房子,晚上睡觉都有水虫爬到我脖子上来了。国庆回家到达达(关中方言,父亲的弟弟称谓)家去转,达达也说起父母年龄大了,再继续住这样的房子,确实对身体不好,生活也很不方便。让我们做儿女的都支持一下,帮父母掏点钱把房子盖起来。琳琳(昭芳的女儿)这次回家断奶,娃娃在家里都不喝水,估计是觉得家里的水有味道,我跟父亲去邻居黑蛋家接人家的自来水给琳琳喝,但我总觉得长期下来还是很不方便。村里好多人家里都装了自来水,而咱家里吃的还是窖水,给他们说装个自来水吧,也就六百块钱,妈说等翻修好家里的房子再说吧。

其实父母的想法我们也清楚,以前他们也说过多次,是想靠自己在家里的经济收入把房子盖起来,不想因为盖房子的事情而拖累儿女。现在他们每天仍然在辛苦的劳作,就是为了多攒点钱把房子尽快盖起来,但是家里的收入毕竟还是非常有限的,一年下来苹果的收入才几千块钱。我上大学四年花了几万元,都是父母从我姐姐那里倒的手(关中方言,借的意思),直到零六年底才彻底还完我姐姐的账,父亲那年说自己和母亲这下才算真的一身轻,没有债务了。我自己从毕业以来除了逢年过节给过家里几次零花钱,总共也没多少,家里每年靠卖苹果也攒不下几个钱来。而且这次回家妈也说起水荣家(钩子娃)前几年盖的房子才花了六万多,而今年水司家(黑蛋)盖了同样的房子一共下来花了十一万多,工价和材料都涨得很厉害。所以我觉得房子的事要趁早商量决定下来,盖的话晚盖不如早盖,而且父母年龄也很大了,要是以后再翻修房子的话他们将更加吃力。所以就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自己各凑上几万块钱,把父母盖房子缺的钱补上,尽快把房子盖起来。这样父母辛苦的过了一辈子,也可以再多住上几天新房子,等他们年龄大了,再搬出来和我们一起住,这样也了却了父母心头长期以来一桩心愿。

盖房子的事就先发邮件跟你大概说一下,具体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电话再商量。希望这个事情你能够认真的考虑一下,我也很盼望父母能够早日摆脱家里的辛苦劳作,尽快过上幸福而安逸的生活,这样做儿女的也会感到欣慰。

顺祝:工作顺利,生活开心!

弟:昭武

到了年底,昭武主动辞职,去了一家做电商行业解决方案的公司做销售总监,这一年也是国内电商行业最热闹、竞争最激烈的开始。电商广告充斥在城市的地铁和电视台各个频道中。电商图书行业的老大当当网,年底就到美国纽交所敲钟上市了。昭武入职到新公司之后,自己部门的销售业绩翻倍增长,在儿子王远东刚满两岁的时候,他买进了人生第一辆十几万元的小轿车。

这一年,张美慧在上海工作已经到第九个年头了,她持有的SH市引进人才居住证已经满七年,刚刚又考过了会计中级职称,按照上海最新的落户政策,她终于可以把自己和儿子的户口迁移到上海了。

三月底,昭武要把儿子之前落在河北廊坊的户口迁移到上海,他专门去了一趟BJ。在久违的永定门长途汽车站,他坐上发往河北固南县的公交车,车子经过DX区黄村镇的时候,昭武隔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黄村一中”,那里正是他大学刚毕业时,最梦寐以求想要工作的单位。

车子到了县城之后,昭武去派出所办完儿子申请户口迁移的证明材料,又专程去了原来的工作单位,看门的老大爷在他报上自己姓名之后,表示依然认识他。昭武对着墙上斑驳的教师花名册端详了半天,已经没有几个他还能认识的老师了,后来他又去了学校办公室郑主任那里,郑主任依旧是和蔼可亲,就像九年前,他刚大学毕业进学校报道时一样。县城里的街道依旧很破败,但房地产市场却很兴旺。因为这儿距离BJ近,房价一平米单价已经将近两万元了,但周边环境依旧是脏乱不堪,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晚上八点半,昭武已经坐高铁回到了上海。

回到上海,昭武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城市里华灯初上,下班的女孩子们修长的腿上套着各色的长筒丝袜,出没在城市繁华地段的各个角落,不知不觉他来到这座城已经六年了。六年前,他来到这座城市,当初只是想出来随便走走。谁曾想就在这座城市停留了下来。在这六年里,他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见证了这座城市每一天的点滳变化。他在这座城市安了家,结了婚,有了孩子。在这六年里,他也曾郁闷过,也曾失意过,经历过不少的艰难与挫折。当然,他也有过成功的喜悦与快乐。之前,他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融入这座城市,可是经历了几天短短的出差,让他很快怀念起这座城市的干净、整洁、有序和繁华。

六月下旬,昭武终于等来张美慧和儿子的落户通知,他开始着手为他们办理户口迁移手续。而在此刻,就在一千多公里之外老家浮山村里,独居在家的发录,正在夏收的麦田里挥汗如雨,面对着七亩多的麦子等待收割,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要去干完所有的夏收农活。

暑假里,姐姐昭芳一家三口,乘飞机深夜从省城西京抵达上海,半夜十二点昭武开车到机场接机。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客厅里两个孩子追逐的笑声,漂浮在这间九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久久的回荡着。接下来的几天里,昭武带着姐姐一家人和母亲,一起自驾出游。他们从上海到南京,又辗转到AH黄山旅游。在南京,一家人逛了中山陵和总统府,还有秦淮河和夫子庙。车子开到黄山后,一家人从黄山脚下开始爬山,一直到达光明顶,沿途中有不少爬山的游客,纷纷给头发花白,满脸淌着汗水的玉香竖起大拇指点赞,此刻,爬上山顶的玉香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这一年里,中央开始建立覆盖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浮山村的农村合作医疗政策在这一年也开始落实,农民的住院报销事务终于落到了实处,农民也可以像城里的工人一样看病花钱之后,国家还可以给承担和报销一部分,这个惠农的好政策切实的缓解了广大农村农民看病难、看不起病的困境。

春节回家过年期间,因为昭文一家子今年要回安小菲的老家陕北去过年,玉香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挺意外,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在她的传统观念里,儿子过年就应该留在自己家里过年,但有些话她心里想着又说不出口。除夕夜里,全家就剩下昭武和张美慧,以及儿子王远东,还有发录和玉香五个人一起守岁过年。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玉香因为有些想大儿子昭文了,开始边做饭边发牢骚,后来看见昭武出来了,情绪又稍微缓和过来了。吃下午饭时,儿子王远东刚好睡着了,一家人的团圆饭吃的还是很高兴。昭武打开了姐姐昭芳去年带的一瓶十年陈酿红酒,和张美慧一起给父母敬酒,两个人也给父母亲说了些掏心窝子感谢和祝福的话,饭桌上的玉香情绪有点激动的落泪了,发录也很高兴,和他们俩一起讨论了老家准备翻修盖新房子的事情,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初二的下午,昭武开着昭文留在家里的车子,代表全家人去给亲戚家拜年,半夜里儿子王远东又突然发烧,到天亮后烧退了。初三一早,发录带着孙子到村卫生所王虎城那儿打了点滴,第二天一大早,凌晨六点钟,昭武叫醒儿子王远东,上午早早带他到村卫生所打完点滴,十点钟昭武开车从家里出发,车上拉着张美慧和儿子,还有母亲玉香也陪同一起过去,因为儿子晚上睡觉时,不认他们夫妻俩。

车子在路上开了将近三个多小时,到张美慧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也是昭武第一次开车上高速,一路上他全神贯注,浑身紧张直冒汗。到了初六下午,昭文一家三口从陕北回来,随后开车捎上昭武和张美慧到市里,因为之前没有买到返程的卧铺票,两个人又坐了十四个小时的硬座。春运期间火车上的人比较多,两个人一路上粒米未进,感觉很累;回到上海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了。

十二

七月份的上海,昭武在火车站迎接来了父母亲,还有儿子王远东,发录在儿子的新家住了十几天之后,又要回到浮山村,一方面家里种的庄稼地他放心不下,另一方面儿子昭武在上海的工作刚起步,经济压力也不小,他再来上海大家一起生活的话,会加重儿子的生活负担。昭武到火车站送别父亲。想到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一个人继续在老家干农活,独自面对那些无奈又孤单的日子,他想起来心里就有些难受。

这一年,儿子已经满两岁了,昭武想送儿子入幼托班,但小区附近公立的幼托班名额有限,他决定让儿子到私立的幼儿园托班锻炼一年。去给儿子做入托体检时,匆匆忙忙的在医院门口临时刚停好车,就被巡查的交警贴了罚单。

去送儿子去幼托班的第一天,开始孩子不知道他们会离开,所以就没哭,尽管当时周围好多小朋友都哭了。后来昭武不放心,走进教室告诉儿子他们要走了,孩子开始嚎啕大哭,哭着抱住他不让离开,玉香也舍不得她一手带大的孙子,难过的不愿离开。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来把儿子交给老师,后来两个人在后窗偷偷看着王远东情绪稍微缓和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玉香在车里与儿子一路无话,昭武明白母亲心里的情绪,那是对朝夕相处的孙子的不舍和担心,但小孩子总是会一天天的慢慢长大。就像当年昭武自己离开家去东林乡读初中时,第一个晚上,昭武离开父母睡在姑姑家,半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第一次离开家想母亲,泪水打湿了他的枕头,当时他还在心底暗自想:以后初中毕业了他就考个初中专,一辈子一直待在母亲身边,找的工作也要离家近一点。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月,玉香执意要带孙子回老家去,因为马上快要过春节了。昭武和张美慧怎么劝也劝不下她,张美慧要陪着婆婆玉香一起把儿子送回浮山村,昭武只能开车送她们三人去火车站。

临近春节过年,昭武决定这一次和张美慧自驾回陕西老家过年,下班后他开车去地铁站接了张美慧,两个人在家里收拾完回家的行李,沿途半路上再接上三个拼车回家的老乡。上海的雨夜里灯火阑珊,他们艰难的行进在绕城高速的车流中,临近年关,高速上返乡过年的车流拥挤不堪,一路上接连碰到四五起追尾事故,每起事故至少有四五辆车子被撞坏堵在路边,而每一起追尾事故至少造成堵车半小时以上,包括去加油站加个油也要排队半小时。

三百多公里的高速走的是“步步惊心”,车子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下了高速之后几个人就近找了家旅馆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六点半继续上告诉回家。车子驶离沪宁高速后,车流少了许多,一路疾行,一直开到黄昏时刻,到达河南SMX与陕西交接的高速路段,雾色弥漫,高速路上能见度降低,车子只能开的慢一点了。晚上九点多,夫妻俩终于到达市里哥哥家,在哥哥家中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两人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家中。

二零一二年十月份,中国的作家莫言获得了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他是国内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莫言说到:“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故事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获奖后发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坚信真理和正义的存在。今后的岁月里,我将继续讲我的故事!”

过年前,昭武通过网络,终于和失联许久的好朋友李博联系上了,那几天他心情不错。去年春节回家期间,他原本打算去李博家看他,结果打李博手机时一直提醒无法接通,无奈只好作罢。春节过后回到上海,他一直想着如何可以联系到李博,后来通过网络他搜索到李博单位的电话,再打电话找到他办公室的同事,最后才知道去年八月份,李博已经公派去国外读研究生了,昭武从他的同事那里拿到他的QQ号码,通过网络,两个人终于在相隔千山万水之后再次联系上了。

昭武和李博从认识到成为好朋友,已经过去十九年了。刚进入高中读书时,他们俩经常会在晚自习时,翻过学校操场后的一段矮墙,跑进当地农民的苹果园,在夜色的掩护下,摘一堆没有成熟的青苹果,然后蹲在树丛后的墙底下,啃掉苹果皮(原因是怕苹果被打过农药),吃完苹果后再一起去学校水灶旁的水龙头下,各自喝下一肚子凉水,昭武对李博说:“万一这苹果上有农药了,咱们多喝点凉水下去,就可以稀释一些药性,而不至于中毒太深丢命了。”

这三年期间,两个人经常在课间和午饭休息的时候,拿起李博的一副乒乓球拍打乒乓球。下课铃声刚敲响,两人立刻冲出教室,去抢占乒乓球台,因为球台僧多粥少,去的晚了就没有了。两个球拍中有一个球拍手柄有点坏了,而且海绵垫弹性也不好,两人经常为彼此的球技水平高下而争执着不停。

一九九九年七月中旬,昭武第二次高考补习结束,他在学校填完高考志愿书后,从县城回到浮山村家里。进了家门,发现自己房间的蚊帐里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李博,李博大学里暑假刚放假,就从BJ回到陕西家里,他来到昭武家里看望他,结果碰到昭武的父母此刻却在家附近的苹果园里打农药。

大热的夏天,李博换下昭武的母亲玉香,帮忙摇喷洒农药的高压喷雾器打农药,干完活回来之后,李博躺在昭武房间炕上的蚊帐里休息睡着了。昭武看到眼前这一幕很是激动,他在内心里很感激李博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二零零五年,昭武在BJ做大学辅导员时,暑假里还回来找李博相聚过。当时两个人还一度商量着,万一昭武要结束北漂的生活,也可以回陕西来工作,但是变化总是快于计划,第二年昭武去了上海工作。

二零零八年BJ奥运会开幕之前,李博的女儿出生了,那几年里,李博几乎成了昭武往返上海与省城西京的兼职订票员,好多次,都是昭武托李博找他们单位合作的关系户,帮自己订全家返回上海的火车票。平常的节假日和春节时,两个人都会互相电话问候,因为工作和生活的距离相隔较远,两人很少再有机会见面,但彼此在心底都时刻相互挂念着对方。

那年春节期间,昭武自驾车从上海回故乡浮山村过年,本来在电话里和李博约好春节去他家看他,结果从回来经过的省城环城高速上,错过了下高速的闸道口,这次事先约好的见面就此失之交臂。

等到第二年春节,他再想去看望李博的时候,手机却再也联系不上他。现在,他终于知道李博半年前就去国外读书了,他上网进了李博的QQ空间之后,才知道他这几年事业上一直很努力,通过雅思考试之后,就由单位公派去法国航空航天大学读研究生了。再次和好朋友联系上,昭武内心百感交集,太多的感慨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为好朋友的持续进步和优秀而高兴,也为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好朋友而骄傲和自豪。

元旦放假后,昭武终于下定决心,和张美慧一起去俩人向往已久的海南三亚旅游一次。假期的第一天晚上,两个人就从上海出发到达三亚。此时上海气候早已变冷,出了三亚凤凰机场,晚风徐徐,吹在他们刚在机场卫生间换好夏装的身上很是惬意,过来接机的师傅开车把他们送到靠近三亚湾的酒店。

第二天,两个人去亚龙湾玩了潜水和水上摩托艇项目。第三天,又坐船去蜈支洲岛看了碧绿的海水和白色的沙滩。第四天一大早起来,两人到酒店附近的三亚湾边看了日出,下午又到天涯海角风景区,看完了“天涯”和“海角”两块大石头之后,晚上坐飞机到达上海,来回三天的偷闲之旅,终于满足了他们年初制定的旅游出行计划和愿望。

临近春节过年前,昭武去BJ出差,他提前电话联系了之前在BJ出版社做编辑时认识的一位同事,这个同事现在到通州自己开了一家图书出版公司。

到了BJ之后,他住在酒店里,第二天一大早出门时,昭武看到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京城里到处一片银装束裹,想起八年前,他也曾经来过通州,当时他是去另一所民办大学参加辅导员面试。又一次到通州,则是自己当时坐了地铁八通线到通州北苑后,去那附近的一所民办中学面试中学老师的岗位。时光如梭,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现在的BJ开通了很多新的地铁线路,但八通线依然如此,想起曾经那些悲伤和灰暗的日子早已逝去,此刻坐在八通线地铁上,昭武心底依然莫名的掀起一种惆怅。

十三

回到上海,生活依然如旧,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一天早上,昭武出去见客户,看到有电视台记者正在大街上,随机采访有关个人梦想的节目。看到这一切,他不由得扪心自问,那自己的个人梦想又是什么呢?

小时候,他的梦想是长大后当个明星歌唱家。小学读书的时候,有一天,他和哥哥,还有母亲一起在田地里摘熟了的绿豆荚,哥哥即兴让他唱一首音调很高的歌,他奋力一吼,终于把那首歌的音调成功唱了上去,哥哥说他将来可以当个明星歌唱家,他当时心里很高兴,感觉自己真的将来有一天,就会变成一位明星歌唱家。从此,在农村的田野里没人的时候,他一个人割草的时候唱歌,一个人放羊的时候唱歌,他自己唱了很多的流行音乐和通俗歌曲。唱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在不断的想象和憧憬着,小学读书时,他一直在学校的合唱队做领唱。

上中学的时候,他喜欢看作文书和文学期刊,也喜欢写作文,喜欢参加文学期刊组织的各种征文比赛,经常四处投稿,也经常幻想着自己的稿件会被杂志社录用,那样自己就有机会去参加,全国范围的文学夏令营和笔会。事实上稿子投出去之后大部分都是泥牛沉海,杳无音讯。虽说后来在大学里,他也有几篇“豆腐块”在学校的报纸和杂志社发表了。

高中毕业那年,他没有考上大学时,又梦想当一名军人,可以驰骋沙场杀敌报国,也可以当个部队文艺兵,写写稿子唱唱歌,但后来想到自己还是个高度近视,想当兵的愿望肯定是白日做梦,又不得不乖乖的踏上高考补习的艰难道路。

上大学时,昭武的梦想是在大学校门口,开个小饭馆或者歌舞厅。当时读书时,他看到校门口小饭馆虽然环境和卫生状况不好,但生意却相当红火,他心里想这个肯定比以后当老师赚钱多。而想开歌舞厅的动机,是大学期间他一直喜欢跳舞,也想着毕业后自己可以在校门口开舞厅,一来可以给大学里那些师弟师妹们开办一个可以自由跳舞的地方;二来自己也可以赚到钱。

临近大学毕业时,他的梦想又变得很现实。他要和其他同班同学一样,找个体制内的单位,或者在公立学校吃上“财政饭”,最好是可以留校当大学辅导员。但最终,他还是去高中当了老师。后来他又去民办大学当了大学辅导员,工作一年后,又觉得做辅导员工作荒废青春而没有前途,他又去了图书出版社做编辑,到现在,自己却在做着软件销售的工作。

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虽然现在从事的工作不是他自己最喜欢的、最想做的工作,但这份工作却能为他自己的生活,带来足够的收入,帮助他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并生存下去。是的,世俗的成功标准,以及生活上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又永远左右着每一个人的选择。

现在,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早日还完房贷,从此恢复财务自由和人身自由。这样他可以有时间,去这个世界上到处走一走,可以静下心来写写自己的心情和生活感受,可以有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亲人和朋友,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个幸福的人,在文字里找回真实的自己。

端午节单位放假,昭武在家很无聊。深夜里,他一个人在客厅看新上映的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剧情开始是接待大学新生的桥段,他觉得这段情节在电影里表演有些太过于夸张,再看看女主角郑微的长相,他就开始有些不能认同导演的审美倾向了,难道这就是电影宣传海报里的“玉面小飞龙”么?接着,他快要没有了看下去的欲望。

等看到电影女主角郑微上台唱《红日》的那一幕,那一刻,昭武终于找到了一个入口,他好像也回到了自己逝去的大学时光里,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不由自主的随着剧情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代。

他也终于慢慢的认同了剧中那个活波无邪,敢恨敢爱的“玉面小飞龙”。剧中黎维娟的落榜男友来看她,她惊恐地说: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你没考上就分手吗?”

是怕同学看见复读时落魄的自己吧。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跨过高考那道门槛,真的就是咫尺天涯的距离了。再温暖的手,也无法挽留彼此各奔东西的命运改变,阶层就那样横亘在爱情之间。

昭武想起了自己残缺不全的大学生活,没有电影中特定镜头里的散伙饭,陪伴他们的是那段难忘的“非典”光阴;临近毕业季同学们一起求职的昨天,早已离自己远去。其实现实生活远比电影更加残酷无情,有着更多的失望甚至绝望,有着更加浓重的黑色幽默。曾经的爱情、梦想、信仰可能会被击得粉碎。

七月的浮山村周边村道上,耳畔的布谷鸟叫声声响起。此刻,昭武仍然头顶烈日,四处奔波工作忙碌着,他想念在老家的儿子,也牵挂父亲的身体。

国庆节单位放假,昭武提前两天请假回老家,在家里,他和父亲掰了近四亩地的玉米棒子,然后一起用架子车运到家门前的空地上晾晒。因为害怕返程的火车票很难买到,他提前两天启程返回,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就从哥哥昭文那里得知,父亲身体状况突然不好了,已经在当天下午住进了市中心医院,由哥哥和嫂子两人轮流照看,听到这个消息他非常担心,内心不断的祈祷,希望在农村劳累了一辈子的老父亲,身体能够尽快康复过来,以后有机会来上海居住,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春节回到家里,昭武终于见到了大病初愈后的父亲,父亲在国庆节之后突然脑中风住院,经过两个星期的对症治疗后,他终于康复出院了,出院时医生一再叮嘱,以后每天都要服降压药来稳定病情。

腊月三十那天,昭武开上哥哥的车子,带上年迈的父母去镇上的公共浴池洗了个澡,全家人一起干干净净过了年。正月初四,他去了两百多公里之外的老丈人家拜年。在老丈人家,昭武想坐火车去省城,见他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李博。春节的寒冬里,凌晨六点多,路上打不到任何出租车,年迈的老丈人开着自己的电动车,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把他送到附近的火车站。回上海时,因为父母亲打算在老家翻修房子盖新房,所以不能再来上海帮他们照顾小孩,只能让老丈人和丈母娘和他们一起过来,给他们帮忙照看孩子。

在上海,儿子每天晚上要跟他们夫妻俩一起睡觉。每天早上起来,因为老丈人和丈母娘年龄大了,送孩子上幼儿园他们不放心,所以昭武先要开车送儿子到幼儿园,出门之前急匆匆的帮孩子穿好衣服,督促孩子快速的洗脸刷牙、喝奶吃饭,等把儿子送到幼儿园之后,夫妻俩再匆匆忙忙的驱车,赶到地铁站的停车场停好车,从地铁站换乘地铁上班,每天路上单程最少要花费一个多小时,下班后回到郊区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星期六的下午,昭武正在楼下和儿子洗车时,突然一弯腰时腰部刺痛,整个人身体一点也不能动了,儿子看到他突然痛的跪在地上,吓的边哭边跑回到楼上家里,叫外爷赶紧下来看他到底怎么了。老丈人下来把他慢慢架上楼,勉强躺在床上,整个一晚上他痛的彻夜未眠。第二天坚持到医院做了CT检查,医生确诊是腰椎间盘突出。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这个检查结果,因为在他潜意识里,自己的身体仍然体壮如牛。岁月不饶人,三十五岁的昭武就这样,在床上平躺了一星期之后,身体才逐渐恢复,终于可以正常上班了。

清明节放假期间,昭武带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还有儿子及张美慧,全家人一起去BJ旅游了几天,儿子的五岁生日也是在BJ过的。从BJ旅游回来后不久,张美慧也突然感到非常腰痛,去医药检查后是腰椎间盘膨出,虽然从病情严重程度上来说要比他稍微强一点,但也是需要请假,在床上静躺了一周恢复之后,才可以继续去单位上班。

此时在浮山村,发录和玉香两口子早已经把家里的老房子彻底的拆完了,他们请了很多匠人过来盖新房。在淅淅沥沥的春雨里,房子也是时断时续的盖着,老两口拖着年迈又羸弱的身体,晚上睡觉也是依靠着邻居家的一面土墙,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棚子,棚子外面盖着塑料纸避雨,棚子里是用木板临时铺就的一张床,发录和玉香晚上就将就着睡在上面。这一年里,侄子王近东也要参加高考了,姐姐昭芳既要上班,又要一个人带着娃,大家日子都过的不容易。

暑假里,儿子王远东幼儿园中班已经毕业,开学后再剩一年时间就要上小学了,昭武看看小区周边的教育资源,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学校可以给孩子读书,他对张美慧说:“咱们背井离乡来上海发展,也是为了孩子以后的教育条件和环境能更好一点,现在住在郊区,小区周边的条件,根本没有办法和老家省城里的教育资源对比,如果孩子在上海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咱们还不如回西京市去发展。现在住在郊区,这样的环境孩子能去哪里上学呢?要不咱们到市区买个小的学区房,来给孩子挂挂户口,市区里的教育资源毕竟能好一些。”张美慧想想确实有道理,她表示同意。

夫妻俩连续几个周末的休息日,开着车子和房产中介到处看房。面积大了他们也买不起,地段过于偏僻的他们也不想要。踌躇再三,也结合了两人手头比较有限的资金和预算,经过再三的对比和商量之后,昭武和张美慧相中了一套小房子。他们拿出手头积蓄的二十四万元,又向昭武的姐姐昭芳借了二十万,最后通过银行按揭贷款一百多万,在市区买了一套不到四十平米的学区房,这套小房子只能用来挂户口,为方便儿子上小学读书用。

十四

一天下班后,昭武和老婆刚回家,就听老丈人说儿子的手掌和腿,以及胳膊上几个部位红肿的很严重。两个人无心吃饭,尽管都上了一天班,勉强的喝了几口稀饭,趁着夜色开车带儿子,去二十公里外的儿童医院挂号看病。

夜路上天空下着雨,能见度也不是很好,等车子开到医院已经到晚上十点了,接着排队挂号、验血,夜间急诊什么科室都没有,除了内科。值班医生自己也看不明白,只是简单的说要不挂吊瓶来消炎吧,虽然昭武一点也不情愿挂吊瓶,但张美慧很担心儿子的身体,又再次过去问医生,医生依然坚持让挂吊瓶,还说让他们明天再去挂外科看看。

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将治疗感冒的药开了二百多块,考虑到儿子身体疾病怕被耽搁了,昭武隐忍了,给儿子挂了两瓶消炎的药水,挂完吊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两个人再驱车回到家里,家中两位老人也没有睡着。

一大早六点钟,闹铃响了,昭武困得实在起不来,尽管在前一晚上,他还和张美慧约定早上五点半起床。到了六点半,两个人艰难的从床上爬起,简单的吃了早点赶紧出发,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又遇到上班高峰期天又下雨。

到了医院继续排队挂号。前一个晚上那个急诊医生建议他们挂外科,外科医生又让他们改挂皮肤科,两个人带着孩子等了近一个多小时候诊,前面就诊的一位小朋友,医生诊断后要求他继续挂三天吊瓶。马上就要轮到儿子王远东了,站在一旁的昭武和张美慧两口子,听到医生要求前面一个患者继续挂三天吊瓶,心里有点头大。因为俩人都要正常上班,而且昭武的单位领导,已经提前安排他一天后去外地出差,要乘飞机到广州和深圳工作几天。

轮到给儿子诊断了,医生看了之后说,孩子只是被蚊虫叮咬后过敏体质反应,开了八十多元的药完事了,听到这个结果,两口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开车出医院后,昭武看着灿烂又闷热的阳光,心里分外高兴和开心。

昨天晚上,儿子的身体症状未查明原因的时候,他心里分外的紧张和难过,一直持续到早上。没有了自己父母在身边,只有他和张美慧一起在不断的鼓励孩子。虽然说他们俩已经三十过半,但此刻身在异乡他地,远离了父母的关心和呵护,孤单无助时,昭武想起了从前父母就是他们遮风避雨的港湾,而现在,自己却要一天天学着长大,为人父母之后,就要开始学会承担起肩上所有的压力与责任。

去华南出差的三天时间里,广州是昭武第一次过去,城市街道上来往的女性身材都很好,皮肤也白,这座城市的名片除了久负盛名的《南方周末报》,还有那个他在电视史上曾多次看到的,美轮美奂的“小蛮腰”广州电视塔;深圳也算是他时隔八年之后再次前往,和八年前的印象一样,城市依然繁华,粤语很好听,粤菜也很精致,改革总设计师的画像依然在那个位置上屹立着,总有人和他之前一样,上前去与伟人画像合影,这个国家在总设计师离开多年之后,变化了很多,人们的生活都在一天天的慢慢变的更好。

暑假,昭武回了一趟老家,他是专门回去参加大学同学毕业十二年的同学聚会的。到了渭阴市,他和聚会的同学们站在昔日的大学门口,看着毕业十二年后母校的萧条与荒芜,他拼命地昂起头,不让泪水夺眶而出。是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

九月份开学前,昭武一家从郊区自己的房子里搬家到市区居住。新学期开始了,儿子要在市区里的幼儿园上大班了。自从背负了新的房贷,昭武之前想换新车的念头也没有了,之前相对安逸的生活节奏也被打破了,节假日里,本来计划带家人出去旅行的想法也打消了。张美慧那边本来想要添置新衣服的计划也没有了,两口子整天都在想着节衣缩食还房贷。

每天到单位上班的时候,昭武在老板的面前,感觉自己都有些诚惶诚恐了,他会小心谨慎的察言观色,努力扑捉老板每一个看似随意的眼神。每个月末,两个人都要把辛苦赚来的钱付给银行。生活中,他们还要时刻惦记着每月固定时间里,纷至沓来的水电煤气账单和信用卡账单里,在匆忙的节奏中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琐碎又平凡的日子。

十二月底,昭武在市区买的小房子钥匙拿到了,接着他又花钱添置了电视机、空调和洗衣机等家电。儿子已经顺利插班到市内的一所幼儿园上学了。

一天早上,上班前昭武吃饭时,他感觉家里新做的油泼辣子有些辣,还需要调点盐,丈母娘随手递给他一个调料盒,他看也没看就放了两勺进去拌匀,用拌匀的辣子再夹馍吃的时候,依然很辣,他也没细想。

晚上回来,他端起碗吃丈母娘油泼的干面,虽然吃的挺香,但吃了半碗之后,还是觉得缺盐,就自己进了厨房,丈母娘递给他放盐的调料盒,他一看调料盒里盐的颗粒挺长,便说:“婶,这个是味精吧?”丈母娘说是盐,还说下午儿子也说是味精,她自己下午炒菜时一直放盐,但菜却一直都没有盐的味道。

昭武让丈母娘把放盐的盐袋子拿给他看,盐袋子拿出来之后,他发现那是一袋打开的味精。原来老人因为年龄大了,她竟然把味精袋里的味精当做盐放进了盐盒子。剩下的饭他不想吃了,后来索性把晚上丈母娘做的两盘菜,以及一小碗新做的油泼辣子全倒进马桶里冲走了,毕竟味精吃多了,对老人和小孩的身体健康都有害。

之前,在八月份的时候,老丈人在家里的煤气灶上烧开水,期间闲着没事,老丈人在客厅看电视,结果电视看了一会儿,他竟然忘记关煤气灶。煤气灶上的火把钢精锅里的水烧干了,厨房里已经冒出浓烟来,客厅里一股烧焦的气味。丈母娘这时才发现,煤气灶上的火还在继续烧着,高温已经把整个灶头的玻璃钢台面爆裂了。如果火继续烧下去,出现电路起火或者煤气管道爆炸,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经过这两件事之后,昭武才明白老丈人和丈母娘确实年纪都大了,他们经常会忘记手头的事情,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夫妻俩在上海的生活,还离不开家里老人的照料和帮衬呢。年初,因为自己家里盖房,自己父母脱不开身来上海,无奈之下,才让年迈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两个老人在正月初六就跟随他们一起来上海。老人帮他们做饭,帮他们接幼儿园的儿子回家。

最开始夫妻俩对两位老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以及应急反应能力还比较担心,后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情,所以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还是被他们夫妻俩大意了,以为老人们可以帮忙承载更多。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这里帮他们做饭照看孩子,收拾家务。每天接孩子从幼儿园回家,变着花样给孩子做饭,这些都很辛苦。

年底搬家之前,昭武有点感冒咳嗽,他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吃了几天自己买的感冒药沒用,再到后来,体温竟然高烧三十九度五还一直不退,接着出现头晕、恶心,浑身发冷汗,而且已经达到夜不能寐的地步了。他抽空去医院抽血拍片,医生告诉他是感冒拖成了肺炎。需要先挂三天吊瓶,每次四瓶。

第一天打完点滴,已近半夜十二点,昭武回家躺下后,吊瓶里挂的药物持续刺激肠胃的不良反应开始了:他浑身冷汗,恶心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接着是频繁的腹泻,心慌且有点幻觉,他想可能是不是药物反应了。一夜身体难受不说,早上起来他还要继续搬家。从上午七点多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搬家才结束。他忙了一天,竟然忘记去医院打点滴了。

深夜十一点,昭武打出租车去医院挂第二次吊瓶,到了医院,医生很生气的说:

“让你中午来,你竟然拖到半夜?”

“没有办法,一天都在忙着搬家,所以耽误了。”他解释说。

医生很意外,继续批评他说“你都肺炎了,还不在家卧床休息,怎么还要搬家?”昭武心里有苦,但他也不好向医生倾诉这夹在其中的各种原委。

因为药物没接上前一天的,还是同样的高烧体温,又继续是药物反应,一样的痛苦又重复一夜。昭武心里什么也不想吃,被药物刺激的肠胃,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食物,包括水果在内。到了第三天中午,昭武继续去医院准时挂吊瓶,正常时间里,医院输液室人员爆满。他只能继续承受着痛苦的药物反应⋯⋯

生病的日子,昭武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健康的人群,他不由得心生羡慕:要是自已现在的身体也像他们一样健康着,那该有多好啊。就连在餐桌上,他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也很羡慕。这时,他也想起上初中时,自己读过美国作家海伦·凯勒写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里那句话:“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想到健康的快乐”。

此时候,就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老家浮山村那边,玉香听说儿子在上海生病了,赶紧打电话过来说元旦前,不用他陪老丈人和丈母娘亲自送儿子回来,他父亲会提前一天出发,到市里他哥哥家来,到时候他去火车站接孙子回家。哥哥也打过来电话让他不用操心,说侄子王近东大学里已经放寒假了,他在家也没事,可以到火车站站台上接王远东。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劝他不要抱病回去,他们在路上能照顾好孩子。

原来提及儿子回家,还一团愁云的他,此刻在心里深刻的感受着家人在亲情上的温暖。之前,他还一直发怵于自己身体在目前的状况下,老婆单位年底假也不好请,儿子该如何送回老家。还有更贴心的一幕是,儿子主动对他说:“爸爸,你不要带病乘火车送我回家,火车会晃得你头晕脑胀,我已经允许爷爷或伯伯到车站上接站了。”

春节前,等他们两口子从上海出发,回到家过年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收拾好了。这一年里,发录和玉香两人在农村辛苦操劳盖房子,昭武和张美慧提前回来,大家一起搞完新房子的卫生和保洁工作,干完这些家务活之后,两个人的手都冻开裂了,指纹也磨的快没有了,虽然很辛苦,但两个人的内心还是很快乐的。兄弟姐妹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共同举杯,过了一个传统又难忘的年。

春节之后,发录和玉香老两口一起又回到上海,继续帮昭武带小孩了。到了六月底,儿子幼儿园也毕业了。当昭武站在儿子幼儿园毕业典礼的现场,听着那些毕业的歌谣,在现场孩子们稚嫩的嗓音里童声四起的时候,他站在舞台下,和其他家长们一样激动,泪水从他的眼睛里肆无怠忌的涌了出来。此刻,他只剩下机械的按动着相机的按钮,来刻意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他也不清楚,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动过了?偏偏在这里,偏偏就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被这些纯朴且稚真的声音真正的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