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篇 派出所的青葱岁月
第一章 新警报到
1
1993年5月上旬,天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和往年一样,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摔盆砸碗和真真假假痛哭流涕的释放之后,我们庐河地区的八个兄弟背起大大小小的行囊默默走出了省警校。按照安排,我们这届毕业生都回原籍实习,不再回学校。我回头看了看那高高的校门,长吁了一口气:拜拜了,洒满我们青春汗水和梦想的警校;拜拜了,继续接受教官痛苦折磨的师弟师妹们……
兄弟几个知道分别后就不可能再有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在去汽车站的路上就商量说先去大鹏家玩两天。大鹏家在一个山区小县城,街道干净整洁,人口不多,但满眼看去都是武警,一问才知道是驻扎了一支武警水电部队。第二天天没亮,还在酣睡中的我们就被嘀嘀嗒嗒的军号声叫醒,我迅速爬起来要穿衣出操,昏暗中却听到大鹏睡在床上哈哈大笑。这时我才醒悟过来:这儿不是警校,已经走入社会了。
早饭后,大鹏带着我们走上了号称“全省第一坝”的水电大坝上。放眼望去,截江为湖的水面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两岸青山如黛,逶迤如屏,左边山腰中隐约现出一座古朴神秘的观音庙。坝的北面正在泄洪,几百米宽的洪水汹涌澎湃,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前奔去。前边就是庐河县,我即将为之奋斗的家乡……
到庐河县公安局政工科报到后,当天我就被分到离家不远的桃江派出所实习。短短两个月的实习结束,不久,我就得到通知,正式被分配到县局的东琴派出所工作。
8月的最后一天上午,我像外出的民工一样,挎着个大编织袋,挤上了一辆县城开往庐河市的中巴车。
庐河县位于全省中部,呈人字形。由南往北贯穿全省流入长江的红河穿过人字的裆部,将全县分成两半,红河的东岸(即人字的一捺)为东琴等六个乡镇,是县里的东路片。红河的西边为县里主要区域,一撇的上部是北路片、一撇的下部是南路片。撇捺交叉点就是县城及中间片,县城北面仅相隔十公里的地方是庐河市。庐河市几乎被庐河县包围在中间,以前是县城所在地,20世纪70年代末县城才从那里慢慢搬到现在的地方。去东琴镇,先要在庐河市转车,再经过文峰县的松溪乡。由此看来,东琴等东路片的乡镇似乎就是庐河县的一块飞地。
在庐河市汽车站转车等客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由南往北穿过市区,右拐上了康山大桥,到达红河东岸,折转身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南驶去。这是我第一次去县里的这片区域,携带各种农用品的农民上上下下、挤挤碰碰、满口粗话地吵吵嚷嚷。车里灰尘扑面、车身颠颠簸簸,混杂着的汽油味、汗馊味、家禽家畜的臭味熏得我有了想呕吐的感觉。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只好将视线移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吸引着我,左边是高高的山峦和宁静的村落,右边是宽广如练的红河。美丽的风光渐渐驱除了我的疲顿。在警校读书时,天天盼着早日结束学业尽快参加工作,现在靠着车窗,想着马上就要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了,心情自然有些激动:新单位是个什么样子,同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我在那里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过一座桥停下来。
“到东琴老街的在这里下车!”售票员扭着肥腰走下车,高声叫着。
“请问去派出所的在这下吗?”我连忙问。
“嗯。往老街里面走。”她忙着帮别人提一笼猪崽下车,头也不抬。
我提着行李挤下车往老街走去。在一岔路口,我问一位路人:“请问派出所怎么走?”他用手一指,说:“顺着这条巷路过去就是。”我道声谢谢就往里走。
巷路两边都是木板房,房前用竹篙晒了衣服、鱼、肉等物,几个妇女坐在阴凉处唠家常。可是等我走完这一百多米的小巷直到河边也没有看到派出所的牌子,又转身往回走。我问那几个聊得正欢的妇女,她们热情地指着十多米远的一栋砖木结构的瓦房说,那就是。我抬眼看去,那栋民房两层高,呈灰白色,墙面掉了不少石灰,显得斑驳不堪。整栋房子和其他居民的房子紧紧相连,别无二致,没有一点警用标志。
“这不是民房吗,哪是派出所?”我嘟囔一句,怪不得找不到。
临巷的两扇木门半掩着,推开门,只见一条一米多宽的走廊往里伸去,黑咕隆咚的,两边是木制厢房,像是一些警匪片中的场景。我不敢往前走了,将行李放在木门旁边就走了出来。
这时,从斜对面的一间民房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个子高高的妇女,她问我:“你找哪个,有事吗?”
我想,人家看我背着个编织袋,估计认为是来办事的老乡,就说:“我是新分来的,找所长报到。”
“哦,你是小文吧,于所长交代了我,他去白云山了。我是所里的炊事员,就住对面,你跟我进来。”我想,应该是政工科已经告诉了所里我分过来的情况。她要我拿好行李跟着往里走,来到一个木楼梯旁。她在墙壁上摸了一下,一拉线,亮起一盏昏黄的电灯,我一时还不适应,眼有些花。
“上楼,小心些。”
楼梯摇摇晃晃“嘎吱”作响,似乎就要散架,我不得不蹑手蹑脚。上到二楼,楼板在两人的脚步重压下似乎就要塌了,几只老鼠惊得四处乱窜。
“你就住这间房,门上有锁匙。”她帮我推开门。我把行李往门边一放,瞧了一眼:一张木架床,一张小桌,仅此而已。也许很久没人住,一缕阳光从小木窗照进来,房内灰尘四扬。
“这样,你到下面提点水先刷洗一下。今天就你一个人在所里,中午的饭我就不做了,你自己到茶馆店里去吃点面吧。”
“行,谢谢。”看着这个状况,我哪还有食欲,本以为是来住机关洋楼,哪知道住进了农民房。我提桶下楼,在压水井上压了些水,脸上手上一洗,竟然洗出一桶酱油来。然后又提水上楼擦洗床桌地板,累得手都麻了。
这时才感觉肚子咕咕叫,我连忙走到街上。老街两边都是木板房,开着各种店铺,尤以茶馆店居多。这类茶馆店都是老乡喝茶聊天歇脚打牌的地方,上午供应包子油条等食品,中午供应清汤饺子面条,老哥几个每人凑上几块钱买点花生瓜子围成一桌,一坐一整天。此时正值当圩的高峰,街道、商铺挤满了人,热闹得很。大概是饿了,一碗手工碱水面条下肚,那醇香的味道让我回味良久。
2
回到所门口不知做什么好。我突然想起警校同学敖飞家就在东琴的大路村,于是立即走到斜对面的炊事员家,问了去大路村的路线,借了辆自行车就走。
我们县里这届警校毕业的同学最多,共四个,一个是袁军,他交际广,能喝一斤白酒,是我们四人中的老大,分在乌江派出所;一个是武小峰,长着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低调,人缘好,身材结实,喜欢打球,分在安田派出所;再一个就是精瘦的敖飞,这家伙聪明胆大,本来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分配的,但他听说正在兴建的庐河火车站就要成立铁路派出所,工资高待遇好,就托人想进去,正在等待好消息。他家离街上只有三公里样子,进村一问,就有人带着我直奔他家。
“哎呀,文景,你怎么来了?”敖飞将手上的扑克牌一甩,大声嚷嚷地冲出家门,不待我将自行车支好就来握手。
“我被分到这里了,以后要跟着你混了。”
“真的吗?那你就是我的父母官,还请多多关照啰。”
调侃一番后敖飞说:“今晚我们村有户人家做酒席,小孩考到了大学,一起去吃饭。”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派出所的上门去吃饭就是看得起人家!”
我想了想,回单位也没饭吃,就在这磨磨时间也好。
傍晚时分我回到单位。所里仍然没一个人回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壮着胆走进这空无一人的老屋。洗漱完,将大门关上,上楼,关紧门,心不在焉地翻了会儿书,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自小就有一个梦想,希望当一个神探,高考报志愿时从本科、专科到中专都报了警察院校,之后虽考了个不理想的中专警校,但毕竟穿上了“橄榄绿”,迈出了当警察的第一步。在警校我刻意去锻炼身体,对刑侦、预审、专案侦查、现场勘查、刑事技术这些科目情有独钟,门门优良,当时那样刻苦无非是想在刑侦方面有所专长。毕业前,省厅交警总队来学校招人,开出的条件确实比去基层优越许多,发展前景也宽广,但我却感觉与理想不符,不为所动……
正胡思乱想时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大声叫着:“小马、小马!”“老肖、老肖!”我一惊,难道有人来报案?我一个人可怎么办?不敢多想,我连忙跳起来,边穿衣服边往楼下疾走,楼梯被踏得咚咚作响。
一开门,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矮矮胖胖,架副大框眼镜的男子站在门口。
“请问有什么事?”我轻声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笑容:“我是老于,你是小文吧。”他走了进来。
“哦,于所长,你好。我是小文。”我打量着他,他上穿一件长袖白衬衣,袖子上挽,下穿一条绿色警用长裤,脚上一双解放鞋,整个一地质勘探队员。
“来了就好。”于所长拍拍我的肩膀,“小马、老肖回来了吗?”
“没有。”
“我回家住,就在街上拐角处。你一个人在所里,要关紧大门,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好。”我看着所长消失在街角,关上门。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楼顶木板上老鼠在嬉闹追逐。不知是环境的不习惯还是内心的不安,抑或是天气燥热,我像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就是我上班的第一天,这就是我将要努力工作的地方。就在半梦半醒的昏昏然之中,木窗外隐约透出一丝白光。
这时就听楼下传来于所长急促的大嗓门:“小文,小文,起来了吗?”我一惊,看时间才六点刚过,以为发生了什么案件,连忙跑下楼。
“有事呀,于所长?”
他走进屋内说:“哦,没事,我家店铺开门早,我都是这个时间来所里的。”
我于是打起精神赶快洗漱,然后来到办公室。于所长在收拾桌上的物品。那时我才知道全所只有一间办公室,六个办公桌两两相对,分两排摆着,桌上有一台手摇电话和一个榔头似的对讲机。更想不到的是,办公室最里面竟然就是所里的简易厕所,怪不得办公室里有股臊臭味。
“小文,你也看到了,所里的条件很差,汽车、摩托都没有,东琴法庭也和我们挤在一起,所里管辖东琴、文水两个乡镇,事情很多很复杂,你要吃苦哟。”
“所长放心,我不怕。”事实上我虽然在县城长大,但家里条件并不好,从小吃了不少苦。
“能吃苦就好。不过马上就会改善了,我们准备建房。昨天我和毛华到白云山买木头,等下还要去。老肖和小马今天在局里批个案子,你一个人在家看门。没办法,所里以前四个人,你来了我们的队伍就更强些了。”
毛华比我高一届,为人老实,在学校照顾我们几个新生不少,这次分过来时听说他也在这里工作着实让我高兴。
“小文,你想干什么工作?”
我不假思索:“搞外勤吧,我想学办案。”关于这个问题我在来时就想过,派出所无外乎内勤、外勤之分,内勤天天待在办公室办户口、写报告,枯燥无味,我哪坐得住。而自己一心就想从事刑侦工作,破几个漂亮的案件,那样多有成就感呀。这次本来向政工科要求分在刑侦队,科长却说还是基层锻炼人。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毛华在搞内勤,你就由老肖带着,负责刑事案件,我和小马负责治安案件。当然,原则上这样分,但有案子还是大家一起上。”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对了,你还要兼当所里的会计,每月做好账向局里报账。”
本来要我负责刑案挺高兴的,一听说还要当会计我立时不作声了。于所长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说:“别急,过几天我带你到木业社找李会计学学怎样做账。”
这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过来,那人进门和我一碰面我俩都大笑起来。
“文景你好呀!”毛华用他那壮实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让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急急地抽出手,连说:“师兄多关照、多关照。”他乡遇故知让我俩都很兴奋。
“找对象了吗?”我好奇地问。
毛华咧开嘴笑了笑不作声。
于所长哈哈笑了:“我们派出所的小伙子都是抢手货,这小子一来就被人家俘虏了。小文,你以后肯定也是在这里找对象啰。”这下让我不好意思了。我抓了一下头,惹得所长和毛华都大笑起来。
所长走出办公室和一个来办事的老乡说话。
我问毛华,所门口怎么连一块招牌也没有?毛华偷偷往门口一看,压低声音说:“以前有,两个月前被街上一个精神病趁着黑夜扛走了,丢到镇上公共厕所里面做坑板。我们抬回来以后觉得太脏了,加上怕群众笑话,就没有挂了。”
我“哦”了一声,感到这真不可思议。
毛华看出我的疑惑,说,派出所经常得罪人,说不定就是哪个对我们有意见的家伙怂恿这个精神病去干的。
早饭后,于所长和毛华坐班车上白云山去。我看屋里面光线暗空气差,就拿了本案卷坐在大门口看。
陆陆续续有人来问办户口、身份证或找于所长的,我只好一一进行解释。十点钟左右,从大门对面的小巷走来两个人,后面那个高高大大的好像在哪见过,他问我,“你是小文吗?”
“是啊,你认识我?”我感到惊奇。
“我叫靳秋,前年你来省司法学校找你同学胡小平玩,我在场。我去年被分配在镇司法所工作,这是我们刘所长。”
“哦,你们好,请坐请坐。”我端了凳子过来。真想不到初到东琴竟然有几个熟人,我们都兴奋地聊起来。
一天无事。晚上十点了还是没有谁回来,我看了会儿书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急促的上楼脚步声,继而是隔壁的开门声,不知是谁回来了。我想爬起来看看,但又觉得太唐突,就想明天再说吧。
3
吃过早饭于所长和毛华去文水乡了,我仍旧拿本案卷坐在办公室门口看,大约八点钟,电话响了。
“派出所吗?我这里是中学,请问于所长在吗?”
“他去文水乡了,请问有事吗?”
“我们报个案呀。我们学校昨晚发生了个抢劫案,有人在学生寝室抢劫,请你们来调查一下。”
“好好,我们马上来。”撂下电话,想向所长报告,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发生案件一个人去出警肯定不妥,怎么办?我突然想起靳秋来,他们昨天不是说过以前常常协助我们所里一起办案吗。我于是拿好公文包,骑上自行车往镇政府跑。靳秋听我说后马上爽快地答应了。
中学离墟镇约三公里远,前靠河后背山,好一个读书的清静所在。刚出校门的我不禁赞叹起来。见我们来了,政教处王主任带着我们来到校长室。
校长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之后收住笑容,语速放缓了:“今天是我们开学的第一天,寄宿的学生昨晚已经来住了,可谁知道有两个寝室的学生昨晚被人拳打脚踢,加上皮带棍棒抽打,两千多元学费、生活费也被抢走了……”
“是谁做的,有谁认识他们?”我不禁义愤填膺,抢学生的钱,这样的事也干得出!
校长欲言又止,对王主任说:“老王,你介绍一下。”
王主任说:“这真是个麻烦事,是你们上任所长钟所长的儿子和其他三个人做的……其中有两个是校外的,小钟和那个在校的同学抢钱后到现在还没有来学校。”
我感到突然,竟有些不知所措。钟所长是我实习的桃江派出所的所长。他业务素质强、工作要求严、脾气急躁,在手下工作的民警大都怕他。因为我实习时积极主动、为人踏实,他对我印象不错,分配时还到处找局领导要求把我分在桃江所,但东琴镇地理位置重要、管辖人口多,情况更复杂,局里才将我分过来增加力量。
“我们先找学生调查一下吧。”前两个月的实习让我多少知道一些工作程序。
事情果然如此,小钟(钟勤飞)和另一个同学罗平芳带着刚初中毕业的另外两个老乡于晚上十二点多窜入高一两个寝室抢劫,有人认出他们。当时大多学生不敢声张,有三四个学生还挨了揍。
到中午时,班主任将刚回校的钟勤飞和罗平芳带到政教处。钟勤飞十七岁,个子高高,结结实实。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问,你是派出所的,怎么我不认识?告别刘校长和王主任,我和靳秋押着两人步行回到所里。
此时老肖和小马已回来了。我介绍情况后,老肖立马开始讯问钟勤飞,小马也开始找罗平芳问话。
我对老肖有所耳闻,同学武小峰实习时就是他带的。据说他是局里数得上的一个业务高手,还在预审科主持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但因平时爱喝几杯,纪律性不强,多次被人投诉,一直没得到提拔,连警衔也没给他授。据说,有一次在处理一起邻里纠纷时,报案人请他去吃饭,他竟然开枪打死人家的一只鸡作下酒菜。后来报案人对问题处理不满意,告他一状,局里给他一个处分。
我站在老肖的旁边看他做笔录。
那时我才知道小钟其实一直就吃住在我们所里,只是我刚来没见过。我忽地想起昨晚有人上了楼,现在想来就是他了。和一名抢劫犯罪嫌疑人住在一起,这倒是挺好笑的。大概是和老肖熟吧,小钟竟然对这起案件矢口否认。老肖将调查材料扔在桌上,说:“人家都认出你们了,你不承认有用吗?”小钟仍不出声。那边罗平芳大概见所长的儿子也被抓了没有靠山,已经交代了。突然,老肖大叫一声:“小文,把他铐到杂物间去想问题!”我愣了一下,但还是听从安排,将小钟铐在杂物间的自行车上,关上门。我心里念叨,对不起了钟所长,我也是没办法呀。
4
下午,于所长回来了,听到这件事,他眉头紧锁,用手反复抓头。钟所长当所长时推荐他当了副所长,五个月前钟所长调离就由他副所长主持工作,按理要知恩图报,却遇上这么件伤脑筋的事。
“老肖,你说怎么办?”于所长茫然地看着他。
“不好办哪,你是所长,你拿主意吧。”老肖皱皱眉头。
不久,钟所长夫妇闻讯赶过来了,我在走道上遇到叫了句:“你好,钟所长……”他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大踏步径直往办公室走去。我怕尴尬,随即闪身溜到所门口。一会儿,钟师母走出来了,对我说:“小文,大家都认识,不应该铐住我家小飞呀……”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不能说他不老实,也不能说是别人命令我这样做的,真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钟师母和别人打招呼,我溜到了毛华的房间。
“真是倒霉,一上班就接了这样的案子。”我对着毛华又摇头又叹气。毛华笑笑,“不关你的事,谁接了案件还能不受理呀?怪只怪小钟不争气,丢他爸爸的脸,钟所长天天抓别人,这下儿子犯法,大家都难堪啰。”
一个小时后,罗平芳的爸爸,一个邻乡初级中学的副校长也来了。天黑时分,我和毛华听到两位父亲带着自己小孩离去的声音,才钻出来吃晚饭。
事后听毛华说,钟所长从办案的角度分析,四个人作案,只抓到两个,只有一个承认,证据方面不足,家长又都是干部,写个保证将孩子领回去,随传随到。于所长、老肖怎么会把事情做绝呢,只好如此。两家家长又多次跑到中学解释,才让他们的孩子继续上课。
之后几天,于所长、老肖带着我们到新街乡另外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家里抓捕,却都扑了空。月底,于所长叫毛华将这件案子填在月报表里上报给县局,不久听说于所长还向局领导当面报告了情况。
这起案件就这样挂起来。谁曾想,一年多后发生的一件小事又将它牵扯起来了,差点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