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国成品油价格现状与趋势展望

2019年成品油价格受到各方影响，其中包括国家实施《关于取消和下放石油成品油经营资格审批权限有关事项的通知》，决定扩大成品油市场准入，取消石油成品油批发仓储经营资格审批，将成品油零售经营资格审批权限下放至地市级人民政府。自2019年10月1日起，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商务厅（局）不再受理成品油零售经营资格审批事项，该举措对中国成品油价格产生了重大影响。具体分析如下：

（一）2019年中国成品油价格现状分析

在中国成品油价格方面，因增值税税率调整，成品油价格下调，中国成品油价格与WTI价格趋势更为相近，成品油价格与成品油供求关系紧密相关。

1．中国成品油价格管理现状

2019年中国现行成品油价格机制主要包括成品油政府指导价或政府定价以及成品油消费税两个部分。2019年11月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中央定价目录》（修订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其中提到，成品油价格暂按现行价格形成机制，根据国际市场油价变化适时调整，将视体制改革进程全面放开，由市场形成。这预示着成品油价格完全市场化将再加速。

2019年“两会”期间，民盟中央提交了《关于推进柴油消费税减税改革，降低实体经济运输成本的提案》，建议通过优化成品油消费税结构，进一步落实结构性减税政策，改善营商环境，同时加快完善监管体系，健全激励相容的长效监管机制，加大对变票企业和变票所涉及的违法行为的打击力度，加大刑事处罚力度。

2．国家发展改革委成品油最高零售价格调整分析

2019年1—12月，国内成品油价格共经历26次调价窗口，其中，7次下调，15次上调，4次不作调整。涨跌互抵后，汽油累计上涨680元/吨，柴油累计上涨675元/吨。其中上半年因地缘政治、OPEC减产等原因导致国际油价维持高位，同时国内需求相对旺盛、炼厂检修等原因，导致油价整体上涨。2019年上半年汽油累计上涨幅度265元/吨，柴油累计上涨幅度275元/吨。下半年因国际油价仍处于震荡小幅上涨的态势，国内油价参考的原油变化率持续处于正值。下半年汽油累计上涨幅度415元/吨，柴油累计上涨幅度400元/吨。2019年成品油政府指导价调整情况见表3-1及图3-1。2019年12月30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中心城市汽、柴油最高零售价格见表3-2。

3．成品油市场价格变化分析

2019年1—3月，成品油中柴油需求旺盛，价格一直处于增长阶段，2月较1月价格上升8.6%，2—3月柴油价格继续稳中有升。1月14日至3月28日，受国际市场油价变化情况影响，汽油每吨累计提高670元，柴油每吨累计提高645元，国内成品油价格连续四次上调。同样，在1—3月国际油价方面，WTI价格和布伦特价格逐渐上涨，由于OPEC主导的减产以及美国对伊朗和委内瑞拉的制裁，油价上涨至2018年1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4月，柴油需求增速放缓，价格出现2019年首次下跌，可能是由于原油价格回调引起的。国际原油布伦特价格保持平稳基调，但WTI价格下降幅度较大。随着原油价格回调以及国内环保管控力度的增强，前期一路飙涨的成品油价格步入下行行情，终端用油客户以消耗库存为主。5月，价格出现大幅骤降，国内柴油降幅达8.37%，国际方面WTI降幅10.77%，布伦特降幅10.61%。6月，价格有短期回升，但是昙花一现。7月，成品油价格又继续呈现下降趋势，一方面因为沙特石油设施遇袭后仍然在恢复，美国与伊朗关系趋紧，地缘局势不确定性仍存，另一方面因为全球经济表现和原油需求预期不佳。2019年下半年，OPEC及其盟友达成新一轮减产协议，中美就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市场对全球经济和原油需求前景预期乐观，受此影响，油价持续上涨。国际方面WTI与布伦特价格走势总体呈现上升趋势。受此影响，8—12月国内柴油价格震荡上升（见图3-2、3-3）。

总体看来，2019年成品油市场整体震荡较为剧烈。年初，延续OPEC延长减产的乐观氛围，油价一路涨至年内最高。但随着全球经济形势严峻以及贸易环境的恶化，对需求抑制的担忧打压油价，WTI全年均价接近每桶57美元，布伦特全年均价在每桶64美元左右。第四季度以来，国际油价整体震荡上涨并再创新高。12月份迎来两大利好，先是OPEC达成深化减产协议，且超出市场预期，为后市缩减供应端增强信心。同时，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改善宏观经济环境且提振外围风险偏好情绪，油市在乐观情绪带动下保持稳中上涨态势。

2019年WTI、布伦特和中国成品油价格变化比较见图3-4。

根据上述图3-2、图3-3可见，2019年国内成品油价格变化的主要特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中国成品油价格与WTI价格趋势更为相近。

从图3-4可以看出，相比于布伦特的价格，中国成品油价格与WTI价格趋势更为相近。2019年4月，中国成品油油价出现小幅下降，同时国际油价中WTI同样出现小幅下降，但布伦特价格保持平稳。6月，成品油价格短期内回升，WTI趋势类似，但是布伦特价格没有明显波动。

中国成品油价格与WTI价格趋势更为相近的原因可能在于：WTI期货价格、WTI现货价格以及大庆原油现货价格之间相互影响，WTI价格和中国原油现货价格之间联系更为紧密。WTI期货市场在期货市场与现货市场的相互影响关系中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WTI期货价格引领WTI现货价格的发展。但由于中国在国际原油市场缺乏定价权，只是国际原油市场的价格接受者，所以中国原油价格更多受到国际油价影响，而非主动影响国际油价。WTI现货价格的波动对中国的GDP造成一定的影响，其上升短期内会带动中国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和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的升高，油价上涨的冲击对中国CPI和PPI的影响比下跌的冲击较大。

（2）成品油价格与成品油供求关系紧密相关。

从微观层面看，中国成品油价格变化深受供求关系的影响，而供求关系主要随政策、季节性、经济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其中季节性因素、经济因素等传统影响因素最终都呈现在成品油价格的短期波动中，而2019年对成品油供求关系影响最大的因素则是加强对成品油税制改革的监督。由于过去市场上充斥着各种渠道的廉价石油产品，相当一部分都没有发票，2019年国家加强了成品油产品的税收监管，不开具发票的销售几乎销声匿迹。在对劣质油进行了有效的监管后，优质油得到了更好的销售，市场也变得更加规范，价格也随之上涨。成品油市场的政策变化引起供应结构的变革，国内成品油供应数量应声下滑，供求关系一度趋于紧张，这也正是2019年中国国内成品油价格总体呈现持稳的原因。而在需求端，目前，汽车保有量的日益增加也促进了成品油需求与销售的增长。

（3）成品油价格震荡上行，波动频繁。

2019年全年国内成品油价格按机制共进行了25次调整，呈现出“十五涨六跌四搁浅”的格局；此外，3月31日24时还因增值税税率调整进行了一次相应下调。2019年最大一次涨幅发生在2月28日24时，汽油、柴油价格每吨分别提高270元和260元；最大一次跌幅发生在6月11日24时，汽、柴油价格每吨分别下调465元和445元。最后一轮调价落实后，全年涨跌互抵，汽油累计涨幅为每吨680元，柴油累计涨幅为每吨675元。相比2018年油价以“五连跌”收官，2019年油价行情整体有所回暖。OPEC及其盟友达成新一轮减产协议、中美就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市场对全球经济和原油需求前景预期乐观，受此影响，油价持续上涨，美国原油库存大幅下降也给油价带来支撑。此外，成品油现货走势和期货走势趋于一致，总体价格上扬，上半年迅猛增长，下半年变化较大。

（4）成品油市场主体多元化格局继续深化，竞争更加激烈。

《关于取消和下放石油成品油经营资格审批权限有关事项的通知》提出，扩大成品油市场准入，取消石油成品油批发仓储经营资格审批，将成品油零售经营资格审批权限下放至地市级人民政府。自2019年10月1日起，省商务厅不再受理成品油零售经营资格审批事项。从成品油零售市场集中度的变化可判断行业的竞争程度。从经营主体来看，目前中国成品油零售市场由中国石油、中国石化、其他国有公司、外资公司、民营企业等主体组成。中国加油站数量2013年接近11万座，并基本保持至今。非中国石油、中国石化的加油站数量占比逐年增加。随着成品油经营准入门槛的下放，成品油市场经营主体将进一步增加，民营及外资加油站实现连锁化、网络化，销量的市场集中度也将进一步下降，因此，主体多元化格局继续深化，竞争更加激烈。

（二）2020年中国成品油价格趋势展望

2020年，中国成品油价格在国际原油价格波动、国内成品油供应端和需求端的综合影响下，整体价格可能保持2019年的水平，或略有小幅上升，总体将依然保持稳定的走势。

1．中国成品油价格的影响因素分析

（1）中国期货市场正在发展过程中，成品油价格未能完全由市场决定。

2019年11月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中央定价目录》（修订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其中提到，成品油价格暂按现行价格形成机制，根据国际市场油价变化适时调整，将视体制改革进程全面放开由市场形成。中国现行的机制有其自身的发展特征，即逐步由政府管制向市场定价发展。以国际原油价格为主，国内成品油价格还与市场需求信号之间存在着失真的现象，处于向真正“市场化”过渡的过程中。

中国油品市场需要从期货市场传导至企业终端用户的有代表性的价格信号。期货市场和现货市场的发展是一个长期的期货和现货相互促进的过程，成品油价格完全市场化需要一个过渡阶段，但一定会朝着以市场为主导的模式改变。成品油价格市场化之后，市场将在价格调整中发挥主导作用，政府的调控职能将侧重于监管方面，成品油价格将直接反映出国内成品油的供需关系，促进原油勘探、开发、生产、进口、成品油加工、销售环节的资源配置更加合理化。

（2）炼化一体化项目将相继投产，将增大成品油市场供应量。

已投产的恒力、桐昆、荣盛炼化一体化项目，2020年进入商业运营阶段，有望在较短时间内将负荷持续提升。中科合资广东炼化一体化项目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合资炼化项目，由中国石化与科威特合资建设。项目计划2019年底全面建成，公用工程2019年下半年陆续投产，炼化装置2020年一季度投产。山东省的独立炼厂将面对山东省石化行业新旧动能转换以及推进高质量发展的标志性工程——山东烟台裕龙岛炼化一体化项目的“挤压”。

到2020年，更多的炼化一体化项目将相继投产，国内成品油市场供应端将会不断扩大，市场竞争加剧。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中速增长，而需求端则将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大背景下持续上升，但驱动力有限，2020年国内成品油将呈现供大于求的格局，成品油价格将小幅提升。同时，国内成品油出口量将继续探高，以恒逸文莱PMB项目为代表的在所在国炼化加工、销售一体化方式，也是一种民营企业成品油出口的选择模式；《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的出台，将取消对民营企业成品油出口的限制，消纳供应端的部分增长压力，约束国内油价的下降空间。

（3）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将会持续抑制部分成品油需求增长量，短期内扰动成品油价格的能力有限。

电动汽车以及动力电池产业的补贴将会逐步取消，市场化的进程已经开始，汽车消费已到了新的起点，新能源汽车消费也要开始新的起点。国家政策规划在全国范围内逐步推广使用车用乙醇汽油。社会对倡导共享出行等节能降耗生活方式的响应程度也在不断增强。

具备发展前途的新能源车同时具有安全和节能的特点，微小型纯电动车和增程式车具备安全性高、节能减排、使用方便、价格低廉、能源费少、维修方便、使用期长等特点，是未来发展的可行方向。增程式电动车比燃油车节油50%以上，销量在未来会逐渐增长，但短期数量有限；包括车用乙醇汽油在全国范围内使用，只能减少部分成品油需求的增长量，节能降耗生活方式需要长期养成，对成品油需求的增长趋势短期不会产生影响，不会扰动成品油价格。

由此可见，国内汽车保有量的稳定、新能源汽车在公共领域普及的进一步加快、共享出行方式的转变、综合能源供应站配套的完善以及车用乙醇汽油在全国范围内的使用，短期内不会影响终端成品油的需求增速，产生负增长的情况，不会扰动成品油价格。

（4）成品油市场全国一体化进程加速，将整体降低区域间价格差异。

中国炼油能力从炼油省市布局来看，山东、辽宁、广东是中国主要的炼油大省。而民营企业炼化项目荣盛石化、恒力股份、盛虹石化的炼化项目均属于《石化产业规划布局方案》中提出的七大石化产业基地，分别对应浙江宁波、大连长兴岛、江苏连云港基地，中国石化计划“十三五”期间，投资2000亿元，优化升级打造茂湛、镇海、上海和南京四个世界级炼化基地，进一步扩展了炼油省市的布局。全国已建、在建和规划中的原油和成品油油库超过3000座（数据来自中华油气项目数据库）。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两大公司仍然占据成品油油库市场主导地位。与此同时，社会经营单位的成品油库库容持续稳步增长，许多新的油库建设完成并投入使用。2019年12月9日，国家石油天然气管网集团有限公司成立，标志着管网等基础设施将向各类市场主体公平开放。未来几年，随着几个民营炼化一体化项目的陆续投产，民营炼化企业的市场份额存在进一步增大的可能。总体来看，民营炼化企业将更具竞争优势。输油管道的公平使用、炼油能力的加密布局与大规模油库的结合，发挥其运输、储备和调节作用，对市场的影响正在逐步增加。各类所有制炼化企业市场相互叠加，国内各区域成品油市场之间联系更加紧密，市场对价格的敏感性更加同步，山东民营独立炼厂以量换价、以时间换空间的套利形式的获利幅度将降低，成品油市场全国一体化进程加速，有助于整体降低区域间价格差异。

（5）市场准入进一步扩大，“两大、多小”平等竞争将增强国内零售市场终端价格的市场化信号。

2019年7月31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提出了深化“放管服”改革的系列举措。国务院办公厅8月27日发布的《关于加快发展流通促进商业消费的意见》中提出乡镇以下具备条件的地区建设加油站、加气站、充电站等可使用存量集体建设用地，扩大成品油市场消费。9月，中国公布了《优化营商环境条例》，审批流程将得到进一步简化，或将有更多企业进入，国内成品油营商环境将更加公平、透明。10月24日，世界银行发表《2020营商环境报告》，中国营商环境排名由第46位上升到第31位，提升15位。12月9日，国家石油天然气管网集团有限公司在北京挂牌成立，中国“X+1+X”体系将逐步成型，即推动形成上游油气资源多主体多渠道供应、中间“一张网”高效集输、下游市场化良性竞争的油气市场体系。

国内成品油零售市场格局可以概括为“两大、多小”，既包括中国石化、中国石油等大型国有石油企业，又包括合资、民营和外资等石油企业。2020年，国内成品油零售行业将进一步市场化，应对面临的挑战，石油企业将“取长补短”。中国石化、中国石油等大型国有石油企业，以及合资、民营和外资等石油企业具有不同的企业定位，依据市场环境、政策变化、竞争环境、内部管理等方面会有不同的战略决策。各类市场主体具备不同优势，需要有针对性地开发差异化产品和服务，提升品牌忠诚度；提升精细化管理水平，在设备设施、互联网应用等方面进一步发力，提高加油站运行效率；优化加油站网络布局，通过规模效应进一步降低站点运营边际成本；尝试建设油气氢电等综合能源服务站。针对乡镇的成品油零售市场，石油企业也应该做好充分准备。

2020年，具有合资背景的原油非国营贸易进口配额将出现，同时合资、外资炼化一体化企业落地，下游零售环节、上游勘探开采环节已经放开政策限制，随着成品油市场化发展的进一步向前，外资加油站将依托自身上下游一体化提升利润空间。伴随输油管道的公平使用，各类市场主体之间的流通成本差异缩小，中国成品油零售市场将处于国有、合资、民营和外资等石油企业加油站的平等竞争之中，成品油零售终端价格信号具备市场代表性的趋势势必进一步加强。

2．成品油价格趋势展望

通过综合分析，预计2020年国际油价将在30~50美元之间震荡，因为偶发性因素也可能短期冲上75美元/桶，受新冠疫情影响，第一季度价格低位震荡，中期会在中位徘徊，第三季度可能走高。国内成品油价格变动也将大概率呈现此规律，年初疫情带来消费降幅巨大，价格触底，第二季度随着疫情控制，将逐步上扬，到第三季度达到高点，同时，国内成品油市场化程度不断加大，使得区域间价格差异缩小，整体成品油市场价格短期波动将更加显著。

（1）市场对经济前景预期依然存在不确定性，成品油价格将稳定油价在合理区间内波动。

国际能源署（IEA）预测，2020年全球石油供应将迅速增长且高于需求，同时11个OPEC成员国和10个非OPEC产油国组成的减产联盟超额减产有效收紧供应，伊朗、委内瑞拉供应下降加剧全球石油供应收紧，但美国原油增产前景对供应构成压力[11]。埃克森美孚公司发布了《世界能源展望2040》报告，指出至2040年，由于人口和经济的增长，全球能源需求将增长约20%，发展中国家将是增长的主要来源[12]。石油仍然是第一大能源，2020年全球石油需求依然保持增长态势，全球需求依然保持正向运行。

（2）中国成品油市场供应迅速增长，市场需求增长可期但幅度不大。

结合中国成品油市场供需情况，2020年炼化一体化项目将相继投产，成品油市场供应将增加。《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的发布，以及降息、降税等一系列稳经济的政策措施，会使中国经济增速保持平稳，2020年上半年猪价将使中国CPI保持3%以上，但经济仍然面临通缩压力。2020年1月1日实施的国际海事组织新规引起额外的船用柴油需求，给下滑的柴油带来一定支撑。国内航空需求稳定增长，航空煤油的增长也将基本保持稳定。成品油价格受全年经济增速的带动呈年初上行、年末下行趋势。2020年中国成品油市场全国一体化进程加速，有助于整体降低区域间价格差异。市场准入进一步扩大，“两大、多小”平等竞争，整体成品油市场价格短期波动将更加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