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章 凯歌城,艰难的征服
天王一身侍卫司右都使的官服,看上去要比身着王袍更加气度不凡。这种气度有别于君王的高高在上,即不高远又不容侵犯。它是从这个三十三岁男子的骨头里渗出来的,双鹰服也是因为这个人而超脱了属于自身所能赋予人的威严。
天王凭窗而立,遥望着南方乌云滚滚的天空,已经好一阵没有说话了。
佛羽站在另一扇窗前,他也在遥望着南方。他知道这位才干出众的君王此时正看着的其实不是天空,而是自己内心里的一方新世界。他刚刚给他讲了夜影智灵的故事,还让他见识了鵟狮骨的神奇。
这是天王第三次造访栗宅。
第一次会面时,佛羽只给天王讲述了自己在烟林里的所见所闻。起先他根本不相信蝎子能长得像猎狗一样大,更何况这东西还有一张人脸;他对剑齿虎一口吞下半匹马的说法也嗤之以鼻,并且坚信它们只是传说中的动物。等讲到身长四五十米并生有四足的巨蟒和房屋一般高大的长鼻象时,他连听的兴致都没了!
天王打断了佛羽,把当初法贤灵宗向他的许诺又重述了一遍。他说:“我那时真是太年轻了,一心想着让邾夏迅速强大,总以为有捷径可走。我不光相信了法贤的谎言,还弄了一班方士到朝廷来做官,希望能靠他们的所谓秘术来帮我富国强兵。最后才发现这帮人除了会一些坑蒙拐骗的小把戏,简直就是一群废物。我曾想过取缔理教,把所有的神社都改成育婴堂,让方士术士们都去修长城。可是我发现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不出十年邾夏人就得通通成为元教徒,而我的朝廷也将覆灭。所以我只能暂时忍耐,让那位所谓的大德明皇来替我看家护院。”
严格来说,邾夏理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宗教,甚至不是正式的名称,正确的叫法应该是“邾夏理法”。它是一种涵括了政治、文化、艺术以及人伦纲常及道德规范的学问体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它不断演变,渐渐的与上古神话和民间信仰相融合,最后就成了现在的邾夏信仰。那位大德明皇是民间对明尊的尊称,传说就是这位没有留下姓名的人首先开创了理法,邾夏人把他认作创造天地日月的明皇的后裔,死后又回归明皇本体,于是就将两者合二为一,奉为主神。
很明显,神册天王十分仇恨这位邾夏理教的最高神明,一旦提及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握拳在自己的膝盖上捶打。
佛羽觉得这很可能是个绝好的突破口,他自己也已经对元教失去了信仰,一个见过夜影智灵的人根本不可能再信仰任何宗教。于是他就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对元教的真实看法。
他说:“法贤灵宗没有骗你,他只是没有能力向陛下证明他所说的那些事实,欺骗陛下的其实是元教的姜宗先师。陛下虽然不相信元教和理教,但无法否认您所有的认知都是它们赋予的这一事实。您所了解的世界就是在它们的经文典籍里,比如您相信迷方里很可能生活着别的人类、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您也不反对人死后还有灵魂的说法,想必也愿意相信轮回之说;您肯定也相信是水、火、土、气的有序组合生成了世间万物。这些认知都是哪来的呢?是你们的理教和元教告诉我们的。在一个谎言里长大的人很难相信这个谎言其实是一个谎言。邾夏的明尊是骗子,元教的先师也是骗子。他们合起伙来欺骗了世人几千年。”
天王听得十分认真,待佛羽说完,立刻反驳道:“那么先生又如何证明你真的到过迷方呢?比起他们来,先生的话听起来更像谎言。先生讲故事的水平恐怕还不如我小时候的乳娘,她的故事里人能长出翅膀,动物会变化成人,我记忆最深的是一只猴子,它法力无边,变成一位美人迷住了一个国家的国君,最后凭着一己之力把这个强大的国家给灭了。我至今还相信深山里的猴子都长命百岁会施法术,可事实上我的花园就能让它们插翅难逃。”
佛羽什么也没说,他向天王借来佩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割开一个小口,蓝盈盈的血立刻就冒了出来,滴在一只白瓷酒杯里,不一会儿就结成了一块蓝色的冰状球,一股怪异的香味瞬间扩散,香满整个书房。天王的目光慢慢僵住了,佛羽第一次看到有轻浅的惊讶出现在他这张坚毅严肃的脸上。
天王什么也没说就告辞了。
第二次造访是在三生节当天。那一整天都在飘着小雨,淅淅沥沥真像受了委屈的妇人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能把人所有的好心情通通磨光。傍晚时分又成了倾盆大雨,疯狂地倾泻终于能让人畅快地呼吸了,恰如嚎啕大哭好过嘤嘤啜泣。
窗外的轰鸣雨声把佛羽从混乱的思绪里解救出来。从早晨开始他就被一连串模糊的幻像占据的心脑,那些画面即看不清又无法从思绪里赶走,却又非无意义地纠缠,它们能撩动波澜不惊的心海,也能惊动鵟狮血的平静。纵使他百般努力,也无法辨明那是什么,只知道它们即不像回忆又非凭空的想象……
黑夜提前到来,雨和风让天更冷了,加之心神不宁,佛羽打算早些回卧房休息。刚起身离开安乐椅,敲门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诗杭吗?佛羽有些奇怪,许多天前的不辞而别已经让他认定天王不会再来了,他都已经开始谋划新的计划了。
原来天王取消了诗杭之行,让宰相燕伯廉代他把新制的“斑麟”城碑立在那片巨大的废墟上。他坦白自己多日来被佛羽的故事扰得心神不宁,并提出了一个问题:“莫非先生是迷方人?”
佛羽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鱼开始咬钩了。
他回答说:“迷方里根本没有凡人。”
天王表示不信,“人的血不可能是蓝色的,那先生也不是人喽?”
“没错,所有智慧生灵的血都是红色的,因为红是情感的颜色,它是有温度的。很可能神也一样,但我已经不是个真正的人了。”
天王静默不语,眼神也很是平静。
佛羽继续道:“我是一个二十岁的人的皮囊和一头五百岁的鵟狮的血的合体。你何曾见过一个三十岁的人老成一百多岁的样子?”
天王默默点头不语,目光瞟向了窗外宁静的夜,仿佛想找出一头他还不知为何物的鵟狮。
佛羽解释说:“鵟狮是迷方里的一种灵兽,它们的寿命可达两千岁,没有雌雄之分。死后肉身会自动分化繁衍出新的生命,从这个层面上讲,它们应该算是长生不死的。我的身体里注入了鵟狮的血,它侵蚀了我体内的人血。”
天王终于开口问道:“既然这鵟狮能活两千年,您当时才二十岁,现在应该也照样年轻不老才是,为什么会加速衰老,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不是加速衰老,而是一种选择,只要想,我是可以选择留在二十岁的身体里。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我的本来样子,准确的说这属于亚琼上师院里一位灵宗的模样,十年前他被选中,成了我的外表,真正的佛羽已经在我注入鵟狮血的那一刻死去了,我代替了他成为了他。但我也不再算是原来的自己了,因为鵟狮血夺走了我的大部分记忆,当然,或许我也没有拥有真正的那个佛羽的记忆。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天王脸色煞白成了一张雪花纸,表情十分古怪,从上面根本读不出太多他心中的内容。他追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你是不是也会像鵟狮一样活两千年?是不是人人得到鵟狮血都可以像你一样?”
佛羽的心突然一沉,事实上鵟狮血不但不能长久延续他的生命,恰恰相反,它是在掠夺生命和健康。他说:“不,鵟狮血对人类来说就是一种剧毒,它不光侵蚀人的血液还会夺走人的情感,它只会掠夺我的寿命,你看到的这个佛羽已经一百整岁了,但其实我才三十岁,与陛下相仿。佛羽可能会在一百零一岁死去也可能活到两百三十岁,但你见过几人能活过八十岁?佛羽是个人间奇迹,可能这也是他被选中的原因吧。”
天王急忙问道:“谁选择的?听起来你个是被动的接受者,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对吗?”
佛羽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谁逼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本来我是打算死在那的,后来遇到了一些奇异的事就改变了主意,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比死了更好,我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接下来佛羽详细地讲述了语石的来历以及它所承载的力量。最后他直截了当地恳请天王交出自己拥有的那四块,并摧毁绝壁下的天梯。
天王突然大笑起来,完全是那种听到荒诞不羁的故事后的不屑的笑,他捏腔拿调地质问道:“神把大地留给我们,然后又安排了一帮邪恶的家伙对我们虎视眈眈,他们这是在玩游戏吗?”
这笑声让佛羽蓦然明白天王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自己的话。也许蓝色的血一度征服了他,但后来又起了变化。佛羽的判断失误了,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轻敌了。
天王沉着道:“我耐心地听到现在,就是想搞清楚你的底牌。凭你这神仙风度,我料定必有奇谋巧计,原来还是世界末日这一老掉牙的把戏。我承认一度被你说服了,可是谎言就是谎言,多费些心思定能拆穿。你是个高明的说客,知道如何抓住人心,其实就是故弄玄虚,一次能说完的话你非得分作两次,就是为了确认我是否上了你的钩,把我当成一条大头鱼。蓝色的血就是第一剂饵料,如果鱼没有再来咬第二口就酌情换饵换钩,再不然就换网,对吗?比起我们邾夏的方士术士们,你的把戏并不高明。曾经有人当着我的面把凤凰宫升上云霄、也有人把宫中一口井里的水变成了冰。你猜这两个人最后去哪了?”
佛羽从容地微笑着,“陛下最后杀了他们。”
天王道:“我优待先生,先生却用戏法哄骗我。”
“我何曾骗过陛下?”
“你的血带着怪异的香味,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这香味让我看到了你的血是蓝色的,那是幻觉对吗?”
佛羽笑道:“陛下一开始就不相信,为什么不听从大臣的建议拿我祭旗呢?”
“把你请进京城本来就是为了祭旗的,你到达以后我又改变了主意。是星海草原里的奇迹保你的性命。留着你是为了你手里的那块语石,就是你从查邻人那里得到的那块高山栎语石。把你请进王庭其实是对语石的礼遇,你是沾了它的光。”
这倒是佛羽始料未及的,但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再有人能拿走。
天王继续道:“我本想等着你自己把语石交出了,可你却惦记着我那四块,你……”
佛羽没再听天王后面说什么,他在想是谁把星海里的事泄露出来的。首先想到的是庄易清,毕竟这是个邾夏人,可这人满身正气,难道会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在草原上,我是救过他性命的啊!至于询梅和追风,他们绝不可能,因为他们是戴鵟狮骨戒指的人,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出卖他的能力。
当天王说出追风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惊慌猛然袭上心头,鵟狮血像沸腾了似的在体内激烈的翻涌着,紧跟着天地都旋转起来,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醒来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了。佛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验看自己手上的鵟狮骨指环,想要搞清楚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出现叛变之事?可是根本无从查起,因为他完全找不到参照,不得已只好冒险向多捷真者求助。
多捷真者同样感到震惊,他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只是猜测说有可能无法完全控制那些意志超常强大的人。在遇到某种极端情境时,人的强大意志能够战胜鵟狮骨摄魄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最终是人类成为锦绣世界主宰的重要原因。真者十分严厉地警告佛羽,万不可再轻易动用“狮想”,“灵质”并不是总能抵御它带来的恶劣影响。
佛羽努力回忆着追风,渐渐醒悟,这个寡言少语的少年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无论是在面对血雀的攻击还是查邻人的屠刀时,表现出来的从容是庄易清这个优秀的军官也无法比的。那么询梅呢?很可能已经死了吧,这孩子虽然有点话痨,有时话多的能让人发疯,但绝对是个好侍从,他信念坚定,本身就不缺忠诚。
他对自己为什么依然待在栗宅也感到不解,按说窗户纸已经撕破,自己应该在牢中才是。突然进门的雪尊一见他醒来,立刻就瘫软在地上,仿佛他是起死回生的死人似的。当他开口询问时,这孩子疯了似的尖叫着逃跑了。
佛羽追出去,下了楼才发现门上多了一道铁栅,所有的窗户也都被封住了,院子里的守卫多了几十倍,这些人一见他便纷纷操抢拔剑,如临大敌。一个军官大声警告着,要他退回房间。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回房时经过楼梯旁的鱼池,无意间瞥见自己的倒影时才恍然大悟,“狮想”肯定让他又衰老了许多。
今天午时以前佛羽还认为天王再也不会来了,等待他的将是严酷的审讯。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这次天王选择了午后来访,还带来了几十名崇节亲军。这些侍卫此时就在门外走廊上。
天王一进门就嚷道:“这些兵不是来对付先生的,他们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这话说得太奇怪,搞得佛羽一头雾水,于是就玩笑道:“陛下还怕我这个一百岁的老头子能伤人吗?”
天王道:“现在的你是伤不了人,可你变化之后实在太可怕了。”
变化!“什么变化?!”佛羽不由得心中一凛,努力地回忆着那日昏迷前的情形,除了鵟狮血的沸腾带来的灼热感之外就再没其它了。灼烧!怎么会是灼烧?
这时就听天王说:“先生变成了一头白色的怪物……”
难道鵟狮血让我变成了一头鵟狮!佛羽立刻跑到镜子前看仔细观察自己的脸,苍老到陌生的脸因为惊诧而扭曲,上面的层层皱纹痉挛着,如行将崩裂的一道道山梁,可真正崩塌的是他的心。多捷真者又出错了!它的错已经太多了。他慌忙离开镜子,从桌上抓起午饭时没有喝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向天王讨要。直到把自己灌得头晕眼花才停下来。
微醺的感觉很轻松,他赶紧询问那头怪物的模样,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鵟狮,很想知道这种神奇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形状。
“一个长着四只脚的人。”天王回道,“它很虚弱,几乎站不起来,只是不停地哀鸣,好像在忍受着某种不能承受的折磨。”
长着四只脚的人,那既不是自己也不是鵟狮!或许是二者的合体。佛羽突然意识到鵟狮血夺走自己的记忆之后并没有停止作用,他正把自己变成一头猛兽!想到此,他又打开了一瓶高度烧酒。
他向天王解释说:“酒可以让心静下来,如果我的心失去平静就会破坏体内鵟狮血的平静,我还可能再变回怪兽。”这只是他的猜测,他决定立刻当着天王的面来验证这个猜测。
他清空一只装桃酥的碟子,把一枚鵟狮骨指环放在碟子里,又要向天王借刀。天王犹豫了。
佛羽道:“我要跟迷方里的智灵对话,向他们讨个说法。过后如果你还不相信,我甘愿交出那块语石,然后你再让外面的侍卫进来取了我的性命。”
天王忙解释道:“我已经相信你了,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把刀给我,我让你见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天王犹豫着就把刀递给了佛羽。
蓝色的血滴到鵟狮骨上,眨眼间就被吸收了进去,再没有踪迹。随后就听到多捷真者的声音,它厉声喝斥道:“我警告过你,不能再频繁使用“狮想”,它会要了你的命!”
佛羽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天王,而天王却不知道该往哪盯,他脸色煞白,正东张西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佛羽质问真者,“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头鵟狮?”
一阵沉默过后,真者才回答:“可能就是你频繁使用“狮想”的缘故,如果是普通凡人你已经死很多回了。”
“我们人类死一回就够了!你还想让我死多少回?到底还有多少个你们无法确定的可能会在我身上出现?当初你们不是这样说的。”佛羽越说越激动,他喊了起来,“你们说它只会夺走我的记忆,改变我的样子,可现在它还要剥夺我的喜怒哀乐,想把我彻底变成一头野兽!它不是可控的吗?‘灵质’不是能压制它吗?为什么我的任何情绪波动都能惊醒它?难道这也是“狮想”的作用吗?”
多捷真者承认说:“目前我们的确无法完全控制鵟狮血,不过正在努力,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有所突破。很抱歉,我承认当初对你隐瞒了一些事实。”
佛羽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恳切地说:“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只是……”他说不下去了,凶猛地往嘴里灌酒。他第一次感到了疲惫。
多捷真者安慰道:“神,人类和我们都会记住你的付出,两个世界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的任何选择都将对那片世界产生巨大影响。我以一个智灵的名誉向你保证,事成之后一定会清除出你体内的鵟狮血,还给你原来的人生。你得明白,你所做的事需要你有一颗坚强甚至冷酷的心,人类的七情六欲是你们虚弱的根本原因。鵟狮血虽然还不够安全,但目前真的没有可以替代它的东西。我只希望你记住,如果没有人相信一个灵宗的话,更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怪物的话,你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去一一战盛那些阻碍你的同类,他们的数量不会少,而且其中还会有原来的你的至亲至爱,所以我们才坚持对你进行一些必要的改造。你对一部分人类心存慈悲就是对整个人类残酷无情。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这只是一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接触,但足以让睿智神武的神册天王拜服,佛羽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显现出小儿听到鬼怪故事后即害怕又好奇的表情。他一声不响地打开南向的窗户,仿佛要寻找远在数千里之外说话的那个异灵。
一道明亮的闪电把南天乌黑厚密的云劈开,随着一阵惊天雷霆,雨就开始下了起来。这时候天王才把目光收回来,他神色恍惚,似乎多日未曾休息,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从前那般苍劲有力了。他问:“智灵是人吗?”
“比人更高级,和他们相比人只能算一种低等牲畜。”
“那里还有比智灵跟高级的生灵吗?”
佛羽想了想回道:“一定有比智灵跟可怕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他还不愿透露有关四鬼的内容。
天王问:“白海,绝壁是为了挡住我们不去主动找死,而不是抵御他们的,对吗?”
佛羽点头赞同,“真正挡住那些可怕力量的是红崖的火林。智灵守护火林以北的离原,没有它们,我们凡人可能早已经把火林熄灭了。”
天王突然单膝跪倒在佛羽面前,拱手行礼道:“请先生务必上心,邾夏将全力支持。它们要是来,应该不会区分邾夏人和元教徒,邾夏人愿意当守卫锦绣世界的先锋……。”
佛羽扶起天王,两人回到桌边坐下,他喃喃道:“整个世界都逃不掉,所有的人都会遭殃,到那时幸存者一定会嫉妒死去的人,因为他们不再是人,或者“人”会被定义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物种,一种被更高等生灵驯养的动物。看看现在的狗就能想象那会是多么悲惨的结局。”他望着窗外的雨夜,想在漆黑里找到飘落的雨,可只能听到它们的喧哗。
“是不是毁掉语石,拆毁天梯世界就能得救?“
佛羽说:“只要我们不主动找死,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征服人类,对未知地探索本身无错,但未知和已知的构成完全相同,有光明就必有黑暗。而我们连这个已知世界的黑暗都无法控制又怎能判定不会触动未知世界的黑暗?”
当天夜里,佛羽就被一辆马车秘密接到凤凰宫中。天王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孤鸿馆里同住,所有的女官事先都被赶走,她们留下的空缺由两百名凤凰营的崇节亲军侍卫填补。
在这里佛羽终于见到了那四块语石,它们分别是:香樟、白杨、木棉和刺槐,加上查邻人赠送的那块高山栎,十一块已得五块。十年,这种飞跃式的突破是姗姗来迟的期盼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它们黝黑如墨,普普通通。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但一个也不认识。多捷真正说这是神和夜影智灵的盟约,是智灵的文字。
他也见到了那块假的红枫叶语石,是天王特意拿给他看的。天王说:“我实在看不出它跟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但詹事府的人说它是假的。”
仔细查验,反复对比之后,佛羽不由得暗暗惊叹,无论质地还是上面的文字,这块假语石的制作都是无懈可击的。它唯一的破绽在份量上,比真正的语石稍重,但又不太明显。语石并非真正的石头,它的质地与石晶更接近。而这块假语石是用一块墨晶经过高温锻炼,降低了原有的晶透度,使之与语石拥有同样的色泽、触感以及光晕。法贤灵宗可谓用心良苦,他或许也知道欺骗邾夏会引发战争,所以就把假语石做的无限接近真实,以便延后被识破的时间。
佛羽走到桌前,把假语石直接放到烛火上烤,一边解释道:“真正的语石遇火即融,这是一块经过人工改造的墨晶,本身也挺值钱的。”
墨晶虽然不耐高温,但烛火是伤不了它的。一刻钟之后,假语石依旧完好无损。
天王在一旁说:“我的列祖列宗们对这些一直都很有兴趣,其实我始终看不出他们到底哪里宝贵。而现在我只觉得它们可怕。”
佛羽丢下假红枫叶,小心翼翼地拿起“香樟”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接话道:“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原本十分普通,比如那些古代遗留下来的锅碗瓢盆,它们很有文化价值,但怎么也不应该值钱,值钱是人自己凑在一起利用它玩的把戏。”
“我明白了。”天王恍然道,他随手拿起一只酒杯举到眼前,“这只烟兰城出产的柔烟瓷杯原本就是一抔瓷土,值不了几文钱,窑工把它烧制出来大概需要二钱银子,这银子里相当大一部分是人工酬劳;从雍洛国运来就变成了二两,其中九成是舟车人力的花费和各种税赋;如果被詹事府看中,列为御用品之后又会涨价,说不定得十两,这个钱数里面的东西就说不清了,不管什么东西一沾上‘御用’二字立刻就增价十倍百倍。假如我明天把它拿到朝堂上货卖,要价一千两也有大臣愿意买,因为这是一位君王用过的。他再拿出去跟别人说这是我用过的杯子,要价两千两,也会有人争抢,而且到最后的价格会十倍于要价。一个商人把它买回家,这杯子就不再是杯子了,它会成为光耀门楣之宝物而一代代传承下去,几百年之后这东西就成文物,就会价值连城。其实它还是一个杯子,除了用来喝酒之外再无用处。是这样吗?”
佛羽放下“香樟”又拿起“木棉”,两者只有形状明显不同,上面的神文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发现差别。他边看边回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是人类执迷不误,误把价钱等同于价值。”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动手吧!”天王突然拿出一只铁锤,原来他早有准备。
佛羽赶紧拦住,“不可,我们得把那六块聚齐才行,况且你用任何武器也伤不了它,必须用火。”
天王一锤把假语石砸碎,原来内里依旧是墨晶的原样,黑色的晶体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犹如陨落的星辰。
“先生说过,真红枫叶语石已经被毁,它为何可以单独被摧毁呢?”
这个问题佛羽也问过多捷真者,得到的答案是:每单独销毁一块语石就会导致夜影的加速消亡,神终究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智灵,表面上语石是留给它们一条退路,内里却隐藏着一个防止部分智灵背盟的机枢,只有同时销毁才是出路,否则逐个销毁就会导致智灵彻底灭亡。
多捷真者说:“想要全部聚齐有多困难你已深有体会,对于智灵来说就更难了,我们根本无法越过烟林和绝壁到锦绣世界,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待愚蠢的人类主动把语石带过去,可六千年来只有法贤灵宗带来了一块“红枫叶”。神隐瞒了这个事实,这是后来我们自己发现的。”
红枫叶语石打开了影境之门,让夜影智灵失去了一道保护屏障,如果现在毁掉眼前的这五块,真的无法想象会给它们造成怎样的灾难。佛羽不能这样做,于是只能向天王撒谎道:“红枫叶语石就是影境的钥匙,它的作用只是开门。剩下的十一块才是最关键的。”
天王道:“也就是说我的军队必须攻下神都。”
“陛下不是已经正在这样做吗?”佛羽欣然道,“眼下只有小叶榕下落不明,这一点也不比神都里的那几块更容易得到。”
天王犹豫再三,最后承认道:“其实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元教徒,挽回一些所谓的颜面。战事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愿。作为一个君王,有很多事是我也不能随意左右的。我对朝臣隐瞒了真实意图,结果他们真的以为我有灭掉元教之志,于是反过来逼着我不得不向前走。如果我认为邾夏能轻易灭掉元教,那真就太蠢了。
“目前情势表面上看起来很喜人。云河以南的奎农,邹信,景石三个藩领已经被我军完全占领,邹信侯北堂云舟被活捉,眼下正在风云关;昨日到京的军报说由左军都督顾琰率领的前锋已经到达云河南岸的影雾镇,离亚琼城已不足百里。但这并非什么好消息,云然境内的邾夏军加一块不足二十万,分兵驻守攻下的城池已是力不从心,哪还有进攻云然国都的能力?我的大臣们被胜利冲昏了头,纷纷上书请求增兵,一举拿下亚琼。可我哪还有兵可调?对长黎和雍洛的防备绝不能松懈,长黎人没那么快动手,但雍洛已经表明态度,他们的国书我都收到了。要求我军从云然撤出,并归还斑麟城,否则就要开战。所以西南一线的军队一兵一卒也不能动。康町一方的压力虽小,但也不容忽视,他们必然会响应神都圣廷,出兵只是早晚的事。还有楚亚,中行慈明已经向云然派出了援军,相信很快也会接到安丹高罗出兵的消息。先生,你觉得我们真有能力攻下神都吗?”
战争失控了!佛羽大感震惊!
当初在王庭之上天王志在必得的气概原来隐藏着诸多无奈。那次朝议真的让他坚信元教在这次大战中即便不会被灭掉也会被这个强大的国家重创。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假象。
天王的城府和清醒再次让佛羽刮目相看。“现在撤军还来得及吗?”
“我已经没法这样做了,朝臣不会答应,邾夏人暂时也不会答应。”天王叹气道,“除非让他们得到惨痛的教训,他们才会醒悟,但那样的代价太大。就算我强行撤兵,元教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顺势南下。如果让元教徒攻进来,将会对邾夏的民心军心造成坍塌式的重创,这会是邾夏的灭顶之灾,所以我只能前进,没有后路。”
佛羽虽然不太懂兵事,但也能听出问题的严重性,摆在天王和邾夏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明白自己小看了战争,它一旦开始,谁能控制?连一个天王都做不到!
“陛下向云然增兵?”
“不,进攻楚亚。”天王长出了一口气,不无振奋道,“楚亚的一位土司向我求助,我答应了他,如果他能闹出点大乱子,楚亚将自顾不暇,必会撤回派往云然的援军。”
佛羽一听就猜到这位土司应该就是曲原的傅余英松,不禁心中豁然,此人为了保住星塔不惜叛教叛国与邾夏人结盟,进攻自己的国家,看来这星塔的确非同凡响。可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土司能掀起多大风浪,于是怀疑道:“一个土司道能有多少兵力?除非陛下直接派兵援助。”
他很想说直接派兵把那个曲原城拿下,如此星塔就等于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但他一时还无法确认那个所谓的原道到底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如何向天王解释清楚?
天王回答:“我正有这个打算,但还有些顾虑。直接出兵西进就等于重新开辟了一条战线,分兵出击是兵家大忌。”
佛羽不懂所谓的兵家大忌,但他也明白分散兵力是主动消弱自身力量,五根手指和一只拳头的攻击力是无法比拟的。他说不出什么建议来,只有缄口聆听的份。
天王不愿再探讨这个问题,他疲惫地揉了揉脸颊,道:“我还没想好,还是说说语石吧。”
语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佛羽就从上面的文字开始,说语石对锦绣的威胁就在这些文字里,目前人类破译出来的内容应该还不到一成,只要将它们销毁就能终止人类对迷方的探索。那里只有毁灭在等待着人类探索者。见天王听得入迷,他也兴致大增,借着美酒月色,他从神和智灵的盟誓讲到广目臻鸣第一次踏上迷方的土地而给世界带来的恶劣影响,他开启的是一条通向灭亡的不归路。他说:“我们要切断这条路,这就是我和智灵达成的盟约,一定要在它们彻底灭绝之前完成。”
天王满面愁容道:“这听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
天王突然问起明派,“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不到三百人。”
天王惊得瞠目结舌,“三百人能做什么?还没有我宫里的女官多!”
“人太多就容易暴露,你也清楚净厅的势力有多大,让他们知道明派的存在我们就只有等着被消灭了,在元境他们无孔不入。”说话间佛羽猛然想起了傅余英洪,他手里有多达十几万的长城军和超过五十万奴工……
天王忧心道:“像追风那样的叛徒更危险。”
没错,这孩子是第一个变节者,多日来佛羽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久久不能释怀,他必须搞清楚鵟狮骨指环是否还有其它致命缺陷。
天王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为什么叫明派,不会跟我们那位明皇有关系吧?”
佛羽说:“这个名称跟你们的大德明皇可没有关系,它是我在迷方见到的日月同辉的奇迹而得来的,红日在东,明月在西,它们高度相等,亮度竟然也十分接近。东天是金红色,西天是银青色,两色之间界限分明,就像两个天空正在彼此相容,”
“十年前吗?这么奇异的天象我怎么不记得?”天王问。
佛羽道:“它不属于锦绣世界。”
“难道那边与我们不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吗?”
这个问题佛羽也回答不上来。
回房之前佛羽提出要见一见追风,他必须弄清楚鵟狮骨是否对这个孩子还有作用。
天王满脸愧色,吞吞吐吐地表达了对询梅之死的歉意。看的出他是真诚的,佛羽去看他,他赶紧把脸扭到了一旁
“这孩子太调皮。”佛羽轻描淡写地说,心里早已泛起了层层波澜。毕竟询梅是跟着自己时间最久的侍从了。他才十六岁,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扛过秘营的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的!
天王又道:“先生要见追风这没问题,但过后他必须得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佛羽明白,自己入宫的事只有天王和两名侍卫司军官知道,负责孤鸿馆宿卫的两百崇节军侍卫接到的命令是对天王实行特殊护卫,严防元教徒的细作混进宫廷行刺杀勾当,即便是王后也没有进入孤鸿馆的资格。
“那就明天吧。”佛羽狠了狠心道,即便不是在这里,叛徒也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
结果天王让他等了四天。四天后的晚上,戌时过后,追风才来,他被打扮成一个妇人模样由四名侍卫抬进天王的卧房,佛羽在书房见到了他。
追风一见佛羽,立刻就吓得“花容失色”了,他的目光迅速找到了天王的脸,“陛下,您骗我,您说过先生已经死了。”
天王承认道:“实在抱歉!”
追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王,脸上的惊慌竟然慢慢消退了,“这回我是不是死定了?”他问。
天王再次致歉。追风扭过脸对佛羽略带哀戚道:“我们都是他的一个秘密,其实我早该想到我这个秘密的价值早在出卖明派的那一刻就彻底用尽了。”
佛羽温言道:“孩子,你很聪明,求生本来没有过错,能够让自己在危机中生存下来就是一样非凡的本事,但这仅仅是对个人而言的。自从你带上日月指环后就是明派的一部分,你主动立誓以生命捍卫它,你就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凌驾在明派之上了。但我认为你不仅仅是为了活命,对吧!”
“我就是想活命!”追风斩钉截铁道,他的回答略显急切了些。
佛羽笑了,“那么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能换回你的诚实吗?”
“我一直都很诚实,现在也一样。”回答时他瞥了一眼天王,虽然时间很短,但佛羽还是发现了。目光里充满了怨愤。
“那好吧,你也知道叛徒应该得到什么的惩罚。”佛羽扭头对天王道,“劳烦陛下让外面的侍卫准备一堆干柴,浇上火油。”
天王道:“火刑吗?那多没劲,秘营有更好玩的东西,正好让先生开开眼界,您可能想都没想过。”
“噢,不妨先说来听听?”
“秘营的地牢里有一匹铜马,肚子里是空的,马背上留着一扇门,里面可以容纳一个六尺身高的人。把犯人装进去之后,马肚子下面点燃大火,马肚子里的温度是慢慢升高的,里面的犯人不会立刻死掉,起码比火烧死的要慢。受刑者会在里面大喊大叫,声音就会从马嘴里传出来,就像马能口吐人言一样,还是挺有趣的。如果想延长这个过程的话可以把火生小一些,这完全按照观刑人的要求来定。一些凶案的受害者也能定制时长,只要给刽子手拿点钱就能听到仇人更长久的惨叫。最后犯人会被烤熟,就像烤鸡烤鸭一样,一般都会拿去喂狗,受这种刑罚的全都罪大恶极,不许亲属家人给他们收尸。”
佛羽一直瞪着追风,他的镇定慢慢坍塌,脸色在青绿紫白之间来回变换,额头上的汗像豆粒一般劈里啪啦往下掉,仿佛他已经被塞进铜马,下面正燃着熊熊大火。
天王讲完后就问佛羽:“先生觉得怎么样,我叫人拿一套侍卫的官服来,您跟着一块去听听,那铜马嘴是经过造办司的一位能人特殊设计的,不管里面的人叫得多难听,传出来之后都像唱小曲一样悦耳。”
佛羽摇摇头说:“不,我年纪大了,见不得残酷,就由陛下决定吧。”
追风突然叫起来,“来吧,你们以为我会怕,我也正好长长见识……来吧……卑鄙虚伪的老叛徒,野蛮的邪教徒……天皇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他撕破喉咙地叫骂着,其实就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声音的变化可以掩饰,但那神色和目光是很诚实的,那里充满恐惧……
正如佛羽所料,两天后的夜里,追风再次出现在孤鸿馆的书房里。他向佛羽承认道:“我的真实身份是神都至上净厅的听风者,是派来杀你的,上方得知你来邾夏就改变了决定,希望能利用你得到这凤凰宫里的四块语石。其实你们早在两年前已经暴露了,不光圣廷,普通百姓知道你们明派的也不在少数。你可能还不知道,护国灵道寺里所有的明者已经全部被抓,你们长不了。”
不可能!如果真的发生如此严重的悲惨事件,一定会有人在此之前动用“魂力”向佛羽报告,并且能够轻易做到。这孩子还不老实,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听风者”,这群“不存在”的僧侣从小就接受非人的调教,对身心痛苦的承受力已经达到不可想象的地步。看来铜马的威力并没有将他完全镇服。
佛羽立刻用念力驱动“狮想”,他紧紧盯住追风的右手食指,把自己的目光想象成锐利的刀锋,那根手指从根节处凭空断裂,掉落到地板上,断指处竟然没有流血。而追风本人是在得到提醒之后才知道自己少了一根手指,登时整张脸都白了。
佛羽道:“你大概还不完全了解手上的那枚戒指,我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意取走你身上的任何东西,包括生命。可以让你毫无知觉,也能让你痛苦万分。所以,孩子,你别再说谎了。”
追风惊恐万状,伏地叩首道:“我是在说谎,但手记的事是千真万确的!还请灵宗网开一面。”
“什么手记?”佛羽问。
“听说是尚云灵师留下的关于语石的手记。”
佛羽惊罕不已,莫非法贤灵宗撒了谎?!“不可能,那东西已经毁了!”
“不,它还在。”追风解释道:“听风者已经查明,原本的确被法贤毁掉了,但在此之前,尚鸣灵师留下了一部副本,法贤被骗了。”
“它也被带回神都了?”
“没有,根本没找到,圣廷认为没在千亭。”
佛羽转身对天王说:“陛下立刻增兵云然,我们得马上攻下千亭城,越快越好!”这件事的严重性绝不亚于寻找剩下的六块语石。法贤既然能破解秋海棠语石的真正用途,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也破解了其它语石上的文字!如此,手记就比语石身更具危险性,得到的人好不费力就能读懂它,如果它被广泛传播,毁掉语石也就成了毫无意义的徒劳。
天王面露难色,“先生,恐怕得耗费些时间,我们兵力实在有限。”
佛羽道:“这个你放心,我有三支大军送给你!”
既然战火已经不可控制,那就让它加快燃烧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