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牌坊
老刘说的“鬼牌坊”，就是十里街入口处的那个青石牌坊。
牌坊本就是为十里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所筑，所以除了常见的松树仙鹤、蝙蝠葫芦，更多了钟馗抓鬼、金鸡啼日之类对邪祟有震慑作用的图案，除此之外，就连牌坊底座的石像，也是伏在地藏菩萨经案下的通灵神兽。
“这件事我也是听街坊们说的，前两年，就在我那附近，国庆节放假，的有三个小男生从学校回来，约着去后面那山上采野果，出了意外，其中一个就在那山上再没回来。”
两人一鬼边往石牌坊去，老刘边絮絮叨叨的说起这段坊间传闻：
“回来的两个精神也都不太正常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谁也没办法把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只是神神叨叨的跟他们的家人说在山里发现了一片湖水，湖里有好多黄金和宝石，湖边还有很多吃的，烤猪啊，烧鹅啊，让大家跟着去。
大人肯定是不信啊，那就是座秃子山，除了石头就是树，哪有什么湖，黄金宝石更不存在，那山比我这脸都干净。但是毕竟还有个男孩没回来，家长就报警了，搜救队把整座山翻了个遍，没找到，男孩也没找到。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小长假放完，开学了，第一天一切正常，第二天那两个孩子没回来。很多人都说看到他们走进了十里巷，但是就没再找到人。你们猜，最后怎么找到的？”
也许是唠叨了一路没人理他，老刘开始了“互动环节”。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在牌坊附近，还能是在哪儿？
“在牌坊那里？”
贺岐山刚假装问，老刘立刻“诶”了一声：
“对！就在牌坊里！男孩的家里人花重金请了个我们这儿的老神棍，个子小小的，一头黄毛。老神棍说，两个小孩子是被牌坊用障眼法藏起来了，只需在牌坊下的路边摆上吃的喝的，还有他们喜欢的东西，孩子自然就出来了。果真，东西摆上的当天晚上，两个小孩子就出现了，是出现，你们明白吗？”
怕两个人想象不出来，老刘又比划起来：
“那么大个牌坊，路中间，那么宽没遮没挡的！两个孩子就像走出了一扇门一样，出现了！最上身上都是泥。家里人问怎么回事，他俩说，是失踪的那个孩子请他们吃东西，还拿了金币给他们玩。家长们一看，哪儿是金币啊！都是陶土做的，涂了金色而已，而且很破很破了。
更诡异的事，当天凌晨开始下了一场大雨，连着下了三天，后山垮了一处土坡，露出一个古墓来，墓门都垮了，失踪的那个小男孩躺在门里面，肚子圆滚滚的，嘴巴里鼻子里都是泥，家长做了尸检，什么结果也没说，但是听说肚子里也都是泥。”
老刘的瓜分享到这儿就结束了，两人一鬼也到了牌坊前。
入夜了，白天外出工作的住户都回来了，牌坊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牌坊上的照明灯亮起，投下一片明晃晃的空间。
柔佳就在其中一只谛听雕塑的头上骑着，双腿自在的晃荡着，像在河边散步累了坐着休息的游客。她旁边站着那个奇怪的高个子男人，身形消瘦高挑，神情严肃，但并没有要伤害柔佳的意思。
牌坊下车来车往，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他们好像也看不见周围的事物，包括就站在人行道上，彼此之间只隔了一个单向车道的他们。
江镜月此刻终于有些明白老母亲的心态了，就是那种小朋友贪玩不回家，找了一整天，结果发现熊孩子还在公园里坐着发呆，一点儿要回家的心思都没有。她想冲过去揪起来暴打一顿，但是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又仿佛卸了千斤的担子，甚至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你们要找的就是她对吧？别这么多你们俩不方便，我去给你们喊过来，你们等着啊！”
老刘说着，走下人行道，从往来的车辆中径直穿过去，然后“咚”的一声，撞在了看不见的玻璃上——此刻，那束从牌坊上照射下来的明黄色灯光，仿佛一只巨大的玻璃罩，将老刘拒绝在外面，老刘不备，倒退两步跌坐在路上，看着灯光下的两人莫名的挠了挠头。
茫然的目光顺着光芒往上看，他这才发现那光竟是从八卦镜里射出来的，像只巨大的罩子，将石牌坊背面的一块区域笼罩起来。
这光竟是八卦镜形成的一道结界！
这八卦镜是做什么用的，老刘不知道，但八卦的用途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八卦…不是镇鬼的吗？现在的他可不就是个鬼吗？！
嗷的一声，老刘蹿回了路边，躲在贺岐山身后，生怕那光将他净化超度了——他可不想被超度，至少现在不想！自从成了鬼之后，他感受到了无比的自在和惬意，每天游荡在天地间，没什么能阻挡，也没什么需要烦心，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去做呢，怎么能现在折在这里？
但被他盲目的撞了一下之后，结界发出低沉的嗡鸣，结界里的两只鬼似乎终于意识到路边三双殷切的目光，抬起头望过去，下一刻，便看见江镜月阔步穿过车流而来，杀气腾腾的，几步就到了跟前。
柔佳刚唤了声“江讼”，乌黑的剑鞘却已从她面前掠过，抵在了高瘦青年的脖子上：
“说，你受谁指示，为何绑架他人魂魄？”
强大的威压自江镜月周身发散出来，莫说那高瘦的男鬼，便是柔佳也一个激灵，梗着脖子往后缩了缩——传说中护崽的母狮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利爪抵在对手的咽喉上，下一刻就能将对方撕碎。
太飒了！
想到江镜月的愤怒是因为她，柔佳崇拜的小眼神里更多了些欣喜，一时间忘乎所以，开口道：
“江讼，我没事……”
“你闭嘴。耽误我一天时间，下班了还加班找你，真不该让你跟着我！”
果真是自作多情了。
柔佳沮丧的垂下眸光，那青年自是看见了，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拖了点，推到江镜月跟前，松开了拽着她手腕的手：
“回家。”
他说话的口音很奇怪，确实不像是本地的鬼。
“我回家了，那你怎么办？”
听柔佳这样问，江镜月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小丫头是被帮绑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吗？
那青年却又重复了一遍：
“回家。我也……回家。”
说罢，他转过身便要走，神色落寞，甚至带这些决绝。
江镜月顿觉恼怒，今天真是被无视的够够的！
杀气只是在她心头略过，手中的剑却已出鞘，只弹出了一截，整个结界便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地面震颤，石牌坊也似乎要倒塌，柔佳只觉得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无法呼吸，也不能挣扎，再看一眼不远处的高瘦青年，便见他也是同样痛苦，长腿直向地面跪去，甚至连结界边缘站着的房东也是一样，他旁边的贺岐山似乎好一些，双手捂住耳朵，挣扎着向江镜月靠近，可是没走两步，便也再原地抱头挣扎，无法再进分寸。
鬼会死吗？
这个问题，柔佳在自己变成鬼之前是绝对没考虑过的。但是现在，她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会，而且很痛苦。
千钧一发之际，蜂鸣声突然停止了，扼着自己喉咙的手松开，她迫切的大喘几口气，抬眼看向跟前的江镜月——她的跟前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背影，从那身形轮廓看该是个男人。
那男人的手掌摁在即将出窍的剑上，眸光锁着江镜月，沉声道：
“区区小鬼，何须予归出鞘？你是想超度他，还是想趁机把整条街掀了？”
明明是责备，却没有分毫责备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宠溺和无奈。
贺岐山状况最轻，也最先缓过劲儿来，站直身子长长舒了几口气：
“杜少主，您终于来了。”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杜晚洲，江镜月的绯闻对象？
柔佳一时兴奋，什么头痛欲裂，呼吸困难，统统顾不上了，蹲在地上拉长了耳朵听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