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圣人之治

原文

不尚①贤②，

使民不争；

不贵③难得之货④，

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⑤，

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⑥，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⑦无欲⑧。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

则无不治⑨。

译文

不高抬有贤德才能的人，

使老百姓不争名夺利；

不把难得的奇珍异宝视为贵重的财物，

使老百姓不去做偷窃的事情；

不显耀引起人们欲望的功名利禄，

使民心不被迷乱。

因此圣人治理政事，

要净化人们的心灵，

满足人们的温饱，

削弱人们争夺名利的意图，

强健人们的筋骨体魄。

永远使人们没有奸诈的心思，没有非分的欲望。

使那些争名夺利、为非作歹的人也不敢妄为造事。

按照“无为”的原则去做事，

那么国家就没有治理不好的。

注释

①尚：崇尚，尊崇。②贤：有德行、有才能的人。③贵：重视，珍贵。④货：财物。⑤可欲：可以引起人们欲望的东西。⑥弱其志：削弱人们争夺名利的意图。⑦无知：没有奸诈的心思。⑧无欲：没有非分妄想的欲求。⑨治：使天下得到治理。

解析

我们知道，老子生活的春秋时期，正值天下大乱之时，国与国之间互相征战、兼并，大国欲称霸，小国求自保。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统治者们纷纷招揽贤才，用以治国安邦。但在当时的社会中，为了笼络民心，统治者们往往利用名利、权势、地位来吸引天下的文才武将，而这种做法导致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一方面，对统治者来讲，这一举措不仅为他们的统治增加了后备力量，而且对维护他们的统治大有裨益；另一方面，由于这种名利权势的获得必须通过残酷的竞争来实现，文才是通过科举制度来争夺官职，武将则是通过打擂比武来夺取胜利。而那些胜出的文才武将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官位和荣华富贵后，依然摆脱不掉相互争夺的命运。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能够坐上更高的官位，拥有更多的财富，他们终日机关算尽，钩心斗角，互相利用，最终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成了名利的奴仆。我们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是可悲的！

老子看到了古代社会现实动乱不安、矛盾突出，正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强烈差别所致。针对这一残酷现象，老子在第三章里阐述了他的社会政治思想，并提出了“不尚贤”、“使民无知无欲”的观点，同时也批评了由“尚贤”而引起的追求物质利益的欲望。

需要强调的是，“不尚贤”，不包含贬低人才、否定人才的意思。其主要是说，统治者不要给贤才极其优越的地位、权势和功名，以免使“位、势、名”成为一种诱惑，引起人们纷纷争权夺利。

“不见可欲”，也不是要剥夺人们的生存权利，而是要尽可能地“实其腹”、“强其骨”，使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温饱，身体健壮可以自保自养。除此之外，还要“虚其心”、“弱其志”，使百姓们没有盗取利禄之心，没有争强好胜之志，这样做就顺应了自然规律。字里行间，透露出老子开始设想回到没有纷争的“无为”境界。

“使民无知无欲”，并非是圣人的愚民政策，而是悟道的根本措施和开发潜在智慧、修养自我品德的最佳方式。

的确，从社会的角度来讲，使每个人都回归纯洁的、无知无欲的自然本性，这样以自然规律治理人事，天下自然可以得到治理了。

在当今这个纷繁的世界中，有的人追求的不是“虚其心”，而是“实其心”，即权力、名利、金钱、美色于心，终日机关算尽，劳苦愁烦。其实，一虚一实，则是圣凡之别，两种不同的追求，必然造就两种不同的命运。

处世之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天，周文王去打猎，他乘猎车、驾猎马，到渭水北岸围猎，见到太公正坐在长满茅草的岸边钓鱼。

文王慰劳并询问他，说：“您喜爱钓鱼吗？”

太公说：“我听说君子乐于实现自己的志向，小人乐于为利益做好自己的事务。我现在钓鱼和这个道理很相似。”

文王问：“为什么说钓鱼与实现抱负这二者相似呢？”

太公说：“比如君主收罗人才就与钓鱼有三点相似：用厚禄聘用人才与用诱饵钓鱼一样；用重赏收买勇士与用香饵钓鱼一样；用不同的官职封赏不同的人才，就像用不同的钓饵钓取不同的鱼一样。表面上看，凡是垂钓都是为了有所得，但垂钓的道理却很深奥，从中可以看到大道理。”

文王说：“我可以知道其中深奥的道理吗？”

太公说：“水源深广，水流自然会涌流不息；水流不息，鱼儿就能得以生存，这是自然的道理。君子志同道合，就会亲密合作；亲密合作，就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这也是自然的道理。而圣人广施仁德，自然能树立威望，收揽人心，得到天下人的拥戴和支持。”

文王问：“那么，采用什么样的收揽人心的方法才能使天下归心呢？”

太公说：“天下是天下人共同的天下，而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只有与天下人同享天下利益，广施仁爱，才可以得到天下。反之，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个人贪欲，独占天下利益，就必然会失掉天下，这就是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文王拜谢说：“您讲得太对了！”于是，立即拜太公为老师。后来，周文王在太公的辅佐下，事业日益昌盛。

在文王与太公的对话中，太公暗示文王，商王朝即将烟消云散，并指出能与天下人同享天下利益的，就可以得到天下，要求文王以仁、德、义、道收揽天下之人心。所谓“道之所在，天下归之”。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就必须善于“取经”，顺应自然规律，按照“无为”的原则去做事，这样国家就一定会治理得好。

为人之道

晋文公出逃奇遇

春秋时期，由于晋献公听信了宠妃骊姬的谗言，冤枉了重耳和夷吾，两人为了保命，先后出逃。

十多年后，晋献公病逝，逃到梁国的夷吾回国继位，即晋惠公。晋惠公担心重耳回来夺他的王位，于是派人去刺杀重耳。重耳又开始了他第二次的逃亡生涯，他先后经过卫、齐、曹、郑等国，最后逃到了楚国。

楚成王并没有把重耳视为一个落难公子，而是以诸侯国君的礼节接待了他。在临行前的一个宴会上，楚王向重耳发问道：“若你将来当上了国君，要如何报答我啊？”

重耳思考片刻，认真地回答道：“金银财宝、美女、丝绸，您都不缺，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回晋国为君，一旦将来晋楚两国不得已发生战争，那么我一定命令晋军退避三舍，以报答您今日的恩惠。”

“但是，如果我退避三舍仍得不到您的谅解，那我也只能全副武装与您周旋了。”重耳接着说道。

两个人的问答，既是玩笑之言，又是严肃的外交辞令，双方思索的都是未来之事。重耳巧妙的回答既表达了对楚王有恩必报的诚意，又体现了维护个人和国家尊严的原则。后来，重耳从楚国来到了秦国，秦穆公同样对重耳十分优待。公元前636年，重耳终于结束了他长达19年的逃亡生活，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国即位，即晋文公。他在谋士狐偃、赵衰等人的辅佐下，在短短四年的时间，便使晋国具备了称霸中原的条件。

几年后，晋、楚两国果然为称霸中原发生了春秋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晋文公在楚军进逼的情势下，依然履行了当年对楚成王的承诺，命令全军退避三舍，此军令一下，众晋军将士极为不满，认为避让是一种耻辱。然而，晋文公为了报答楚成王的恩惠，暂避楚军的锋芒，反而骄纵了楚军，使晋军处于有利于己而不利于敌的局势，是一种政治上争取主动，军事上诱敌深入，后发制人的谋略。

晋文公的退避三舍，果然没有得到楚成王的谅解，楚军仍然不依不饶。这时，晋文公当然要兑现自己的第二个诺言：全副武装与之周旋。

于是，晋文公命狐毛、狐偃兄弟率上军进攻楚军之左翼；命栾枝率下军进攻楚军之右翼，另派一支伏兵，待楚军败退后，好去劫杀。次日清晨，两军在城濮摆开阵式，楚军早已被骄横之气迷失心志，将士们意志松懈，认为此战势在必得，根本不把晋军放在眼里。俗话说：骄兵必败。这次晋、楚两军的大战当然不会例外。数小时后，楚军左右两军尽失，中军也随之退败。

城濮一战后，楚军势力退出中原，晋国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晋文公重耳从此也被史家列为春秋五霸之一。

晋文公之所以能够称霸中原，其原因在于重耳一向注重“安己”，并能够做到知人善任。

统治者要一统天下，使国家太平，就要做到“无为”、“去欲”、“安己”，更要克服各种杂欲、俗念，去欲存志，明察他人的意志状态，了解他们的修养、欲望和能力，这样才能做到知人善任。

从政之道

周文王善于施行无为之治

商纣时，西伯建国于岐山之下，他积善行仁，勤于政事，礼贤下士，广罗人才，天下诸侯多归从，追尊为周文王。

这一天，周文王问太公：“天下纷杂，有时强盛，有时衰弱，有时安定，有时动乱，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什么呢？是君主贤明与不贤明决定的呢，还是天命变化的结果呢？”

太公说：“君主不贤明，就会使国家出现危机而社会动乱；君主贤明，就会使国家安定而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和百姓的祸福在于君主而不取决于天命。”

文王说：“可以把古代贤明君主的事讲给我听吗？”

太公说：“从前尧帝统治天下，上古的人都称他为贤君。”

文王说：“他是怎样治理国家的？”

太公说：“尧帝统治天下的时候，没有用金银珠宝做装饰，不穿锦绣华丽的衣服，不观赏稀奇珍贵的物品，不收藏供玩赏的宝器，不听淫靡的音乐，不粉饰宫廷墙垣，不雕饰椽、楹，不修剪庭院茅草。以鹿裘御寒，以布衣遮体，粗粮为食，野菜为汤。不因为征调役夫而影响农民耕作的农时，压制欲望、约束行为，清静无为；官吏忠厚正派、克己奉法就升迁其爵位，廉洁爱民就增加其俸禄。对孝慈的百姓就加以敬重，对尽力从事耕种的百姓就加以慰勉。区别善恶良莠，表彰良善人家，提倡公正节操，以法制禁止奸邪虚伪。对厌恶的人，有功必赏；对喜爱的人，有罪必罚。赡养鳏、寡、孤、独，救济祸患伤亡的人家。尧帝自己要求很少，征收的赋税劳役也很轻薄，所以天下百姓富足安乐而没有饥寒的面容。正因为这样，当时百姓爱戴他像景仰日月一样，亲近他像亲近父母一般。”

文王说：“太伟大了，此为贤明君主的德行啊。”

作为统治者就要俭朴，要爱民，要公平正直，顺乎自然，无为而治。正因文王做到了“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所以，他才能把国家治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