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经病是什么意思
姚月回来就见王希孟一脸怨气地盯着屏幕,她绕到王希孟后面,想看看他都跟人聊了什么。哪知王希孟“啪”的一声,就把屏幕倒扣在了桌子上。
姚月冲上去紧紧护住电脑,心道,电脑坏了,老娘就和你拼了!王希孟伸手去拦,但姚月仗着身量轻巧,硬是左躲右闪地逃了出来。
姚月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几分钟后,王希孟看着床上乐的东倒西歪的姚月,脸上的怨气更重了。
“你这是卖画还是卖段子啊,都能去讲脱口秀了!”姚月赞赏道。
“什么瘦?”王希孟疑惑。
“没什么。”姚月捂着肚子,“咦?那你知道‘神经病’什么意思吗?”
眼见王希孟脸色又要沉下去,姚月赶紧顺毛安抚:“不生气!咱不搁网上卖了,他们不识货,我们现场画,这样就有人气了!”
两人收拾一下东西,在步行街临街口的地方借了块摊位。
“言欢可以啊!这么好的位置都能借来!”姚月诚心感慨道,把准备好的折叠桌搬出来,见王希孟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姚月使唤他去铺画纸。
王希孟其实是没干过这些活儿的,但难得又可以动笔作画,他心里高兴,就去了。
镇纸,笔架,砚台,色盘,毛毡毯……姚月工具备得很全。
画纸看起来有些薄,王希孟伸手去捏,却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神色一僵。正巧有人走过来,停在了他们的摊位前,王希孟皱了皱眉,抬眼打量来人。
来人是个男子,穿着熨烫妥帖的西服套装,眼下已经是下午了,他的衣服仍然布料笔挺,不见一丝褶皱。但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香味,两人离得不算近,味道仍然很明显,让王希孟很不舒服。
“陈重明!”姚月从不远处跑过来,惊讶喊道。
“姚月?怎么是你?”香水男看见姚月,也有些意外,“你现在改行卖画了?”
陈重明和姚月是发小,在一个院子里玩大的。直到大学之前,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只是陈重明长她一届,考去了北京,第二年姚月也去了,说起来,陈重明算是她的学长。
一别三四年了,听他这样问,姚月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也不是,嗐,说来话长,我现在从DL离职了。”
“哦?那你想跳去哪家?目前有意向公司吗?”
“嗯……还没有什么合适的。”姚月有些不好意思。
陈重明笑:“既然还没有合适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公司?”
“真的吗?我能去?”姚月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啊,我们万世正在招人,我去打个招呼,你可以来试试。”
“好啊!”姚月立马应下。
陈重明记下姚月的联系方式:“那好,晚点我把相关信息发给你,这两天就过来吧。”
姚月点头。
“那你这摊位?”
姚月是拖着箱子来的,东西不少,陈重明四处看了看,问道:“要不要我叫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东西都不沉,我还得再待会儿呢!”姚月哪好意思再麻烦他,只催着他先去忙,陈重明也的确有事,就先走了。
通过好友验证后,陈重明向姚月要了简历,很快就发了消息过来。姚月点开,发现居然不是面试通知,而是入职通知!
薪资,是她在DL的两倍!
姚月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伸手去拉王希孟,他人却没什么反应,傻愣愣地杵在一旁。
姚月见状埋怨:“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知道傻呆呆站着,见着人也不打声招呼。”
“学长会不会觉得我没有礼貌啊?”姚月后知后觉。
“他看不见我。”王希孟说,他刚刚从陈重明的反应中验证了这个事实。
姚月想也没想就怼回去:“人家又不瞎!”
王希孟没有理她:“人走了?”
“早走了。”姚月白了他一眼,“收拾东西,我们也走!”
“不画了?”
姚月开始收拾东西:“不画了!过两天就有钱了,在这能赚多少!”
“为什么过两天就有钱了?”
“哎呀,回家再跟你说!”
如果说DL是时装设计精英的朝圣地,那万世集团可以算是近年来明城设计圈里的后起之秀了,这两年还有隐隐要与DL并肩的架势。
例会之后的十分钟里,万世的茶水间是员工们的八卦会场。
“听说我们部又来新人了,你知道么?”
“哎,欣悦姐,听说还是陈总监亲自招进来的呢!你可得把人看住了呀!”
“放心,重明肯定要把人交给我的,你们也照顾着点,新同事嘛,知道怎么做吧?”于欣悦笑着一一打过招呼,朝陈重明办公室走去。
陈重明向姚月热情介绍:“月月啊,欣悦可是跟了我三年的得力干将!这阵子你先跟着她多多学习!”
于欣悦笑容又添几分温婉:“我们名字里都有个‘悦’字,也是缘分。”
姚月也笑着应了,没有出声。
“可不是!缘分呐!”陈重明跟着搭腔。
“不如就让她跟袁湘演出服的项目吧。”于欣悦提议。
对姚月这个新人,于欣悦表现得很上心,陈重明当然是欣然同意。
“你就坐这儿吧。”于欣悦给姚月指了个工位,“陈总监说,你很有天赋,是吗?文件电脑里都有,这么有天赋,让你负责领口的设计,没问题吧?”
“没问题。”
于欣悦点头,转身走了。
“让你跟袁湘的项目啊?”一个顶着齐刘海的女生从隔壁桌探出头,“那你可得抓紧了,我们明天晨会就要定稿的。”
“明天?这么急?”姚月向女生道了谢就去翻文件。
那是一件很抓人眼球的衬衫,肩袖剪裁利落,下摆却被撕成凌乱的条状,有一种不羁的力量感;越往上越是精致,木质的袖扣,门襟和前幅则用了格纹布和雪纱;再往上,第一颗扣眼旁,钉了个粉金色的字母,一看就是定制的。
再往上就是领口了,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姚月在家里为数不多的下脚处来回晃荡,沙发上的王希孟看不下去:“用瘦金体吧。”
“你别吵!我自己能想出来!”
王希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姚月凑过来:“什么是瘦金体?”
“宋徽宗所创的立派字体,你可以用那东西查一下。”王希孟指着桌上的电脑。
姚月按下回车键,一幅幅古旧的字帖跳了出来。落笔灵动,劲瘦有力,形露锋芒,又大气洒脱,像一把开了锋的刃。姚月立马想到了那张演出服的照片,很配。
“你还带了其他资料回来么?”王希孟问。
姚月没空理他:“都在夹子里,你自己去翻。”
王希孟沉默许久才开口:“我翻不了。”
“为什么?”姚月没听懂,“你没看过设计图?那你怎么知道应该用瘦金体的?”
“我看了,在样衣室里。”
“你去我们公司了?你疯了?”姚月又一次被王希孟震惊到,“你要是被人逮住了,我可救不了你!”
王希孟长叹口气,平静开口:“我告诉过你了,他们看不见我。”
我去!姚月暗道,她突然觉得有点惊悚了!所以她领着王希孟出去摆画摊,大家看到的只有她一个?
“他们也摸不到你?”
“摸不到。”
“那你能摸到他们吗?”
“也不能。”
“东西呢?你能摸到东西么?”姚月简直有一箩筐的问题。
“不行。”
“胡说!之前你还拿笔画画呢!”姚月反驳,“就在这屋里!”
“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我可以动。”像要证实自己的话一样,王希孟掀开沙发上的盖毯,躺了进去。
姚月却睡不着了。王希孟身上的问题太多,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眼下她只能先把明天的设计做完。思及此事,姚月不得不承认,王希孟的确眼光毒辣。
那字帖上的一撇一捺,就着夜色,一点点融到了姚月笔下的设计图中,映衬之下,仿佛骨肉相合。
然而,晨会上的于欣悦却并不认可王希孟的眼光。
“什么东西!”
于欣悦把图纸“啪”地一声摔在桌上,会议桌两边的人立时一静。
“这就是你满意的设计图?”于欣悦厉声质问,“还是我高看你了?”
“欣悦姐……欣悦老师。”姚月在于欣悦看过来的眼神中生生改了口,“这版设计我的确不是十分满意,如果有时间,我还会继续完善的。”
“你这是在怨我?”于欣悦挑眉,“是我这项目给你给得急了?”
的确有点急,但姚月不敢说。
“行,就算我有错,但这不是你拿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弄我的理由!”于欣悦缓了语气,“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太过独断,那就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吧,大家随便说。”
一室安静。
“其实,我、我觉得画得还行……”一个微弱的女声响起,被于欣悦看过一眼,就彻底没了声音。
短促的几声敲门声后,陈重明推门进来,晨会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