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使

和繁华的两京不同，北地的景色十分荒凉苍茫。马车越是往北，空旷萧索的意味便越是浓厚明显。

“没想到顾郎君有儒生的气度，却也痴迷道术。”卢姝估计顾况已经到达长安，闲聊起了他的事。竟然对于课业相当积极活跃，还希望将来可以羽化飞升，卢姝一度以为顾况要放弃科举致仕了。

“阿况确是我的同道中人。”李泌对聪慧好学的弟子很是满意。

突然一阵风沙卷起了车帘，卢姝急忙用衣袖遮住了口鼻，动作已然十分熟练。

“阿姝想要前往边塞，是因为担忧国事吗？”李泌的声音在袖子的遮掩下有些含混不清。

安史之乱确实是最大的国事。卢姝点点头，并未否认。

“北庭这些年未起兵祸，就算突厥又有了异心，大都护领重兵把守北庭，定然不会让其得逞。”李泌对于边疆的形势十分放心。

他这么一说，卢姝记起了安史之乱不仅仅是大唐内乱，安禄山还联合了外邦一起攻打中央，其中就有突厥这个势力。

可记起了也没有什么用。看过《西游记》的人都知道，出国是需要通关文牒的，而没有出使任命的两人显然弄不到合法的官方文件。进不了突厥，其它的事情便无从谈起。

卡着出行计划来到另一个休憩点，这座边塞小镇跟雄伟壮阔的长安城自然没得比，大开的城门上尽是黄土的痕迹。出人意料的是，城门外的看守多的有些异样，且严正以待查验进出百姓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兵油子的懒散糊弄。

卢姝和李泌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却没有喊停马车。

马车依然不断的靠近，查的再严也是大唐的军人在行事，李游驾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一旁的栀子也只是神色好奇。

在城门口出示了李氏的凭证之后，一个士卒要求检查车内。

李游闻言暗自不满，纵使在长安城，守卫的士兵也只会恭敬的放行，如今却在一个小小的边陲之城被拦了下来。他正欲出言呵斥，卢姝已经配合的掀起了车门的布帘，还十分感兴趣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在扫视了一下车内的情况后行礼回答：“出使突厥的使臣正在镇内休息，我等必须保卫使臣的安全，使他们免受惊扰。”

“哦？”卢姝的双眼一下子透露出亮光，“不知是哪位贤臣？”

“小人只是负责守卫，并不知道使臣的身份。”士兵见她再无吩咐，便回到岗位继续查验他人。

“可要过去一探究竟？”李泌的心中越发疑惑。近年来突厥一直风平浪静，为何朝中突然遣使？

“自然要去。”卢姝放下车帘，转过头来，“或许是相识之人，我们就可以跟从使节团队一起前往突厥了。”她还以为去突厥是不可能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马车停在驿馆外等待，李游只身下车打探，没过多久便带回了消息。

通过支起窗帘的车窗听完了李游的禀告，得知使臣是陈希烈时，本来笑意融融的卢姝脸色微微一僵，语气淡漠的提了一句：“是他啊。”接着略有遗憾的继续，“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

如果是其他和李林甫交好的大臣，卢姝为了前去突厥，还可以整理好心情试着去沟通一下。可她对陈希烈的态度，和对待李林甫的态度相差无二。

当年张九龄提出限田一策，陈希烈第一个出言表示反对。卢姝曾气得独自在房间里大骂：“又不是户部的官，跳的那么欢，不就是为了给玄宗看吗？”

尽管她推测陈希烈是收到了玄宗的示意才这么出头，但她还是觉得陈希烈性情懦弱，一点家国情怀的风骨都没有。此刻让她去承他的情，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李泌自然还记得张九龄对陈希烈的不友好评价，也知道卢姝对其心怀芥蒂，这也是他从未向精通道家学说的陈希烈请教一二的原因。不再提及搭便车的意图，李泌望向旅店的方向：“那我们先去休整一下。”

于是李游登上车前，准备将马车驶离。

栀子虽然不解朝中局势，却看出来陈希烈与主家的关系并不和睦，暗暗替一行人没能出塞感到可惜。

马车缓缓行走在道路上，周围往来的都是徒步行走的百姓，连一辆牛车都没有见到。当前方有一马车相对而来时，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本来双方都在道路中央行驶，这下子必须有一辆车驶到一旁让路才可以继续赶路。通常马车上的徽纹会直接表明身份，驾车的人可以据此立刻做出判断，究竟是哪边应该让路。可这两辆马车都没有刻上标志，李游打算直接出言询问。

“让开吧。”车内再次传来了卢姝的声音，提出由己方主动让路。

这一安排无疑让李游更加不满，赵郡李氏从武安君李牧传承至今，世人无不敬仰，今日却屡屡退让，实在是自降身份。念头一起，他握着缰绳的手迟迟不肯行动。

并不知道他的内心纠结了这么多想法，卢姝当然明白，若是往常发生了这种事，可不是她想退就能退的。因为她代表的是卢氏的颜面，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外人归结在家族父母身上。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出游在外，不管是对面的车主还是满街的百姓，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有些事自然不必太过在意。

眼见李游还不行动，栀子在旁边有些坐立不安：“李护卫？”

李游不去理会她的提醒，但车内传来了李泌的轻声呵斥：“没听到娘子的话吗？还不退开？”这下李游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得依令行事。他扫了一眼对面的车夫，对方神色如常，仿佛他的避让理所应当。李游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难道对面还真坐着什么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