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盛暻安在
昏暗的房内,男子与傅长晖紧张对峙,在听到傅长晖提及“我家王爷”四字时,微不可察的瞬间里,他的瞳孔骤然浮现若萤火般忽明忽暗的希冀。
当朝只有两位王爷,那么…男子蓦地抬眸看向傅长晖,却只看见一团执着利剑的黑影,他本已推断,却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萧云峥的人?”
“别用你的脏嘴叫这个名字”,傅长晖厌恶至极,一声怒怼后握剑出击。
猜对了!男子从傅长晖的反应确认了猜测结论,来的人是萧云峥的人,不是赵家的人。
无暇放松警惕,此男连忙后退两步躲剑,呼,好险!竟差点被刺中,脚旁的木凳属实绊脚,只好绕行圆桌,拉开同傅长晖之间的距离,凭记忆摸索桌上的火折子。
男子刚拿起火折子,傅长晖手执的长剑便横扫桌面,击飞茶盏,叮铃哐啷的碎落在脚下的地板。
傅长晖已确认男子所在,欲上前擒拿。
男子胡乱踹倒身前圆凳,试图以此阻扰傅长晖靠近,在发现毫无用处后,只得一边抓住时机向外跑,一边用力拔开手中火折子猛吹。
傅长晖一个扫腿后,男子应声侧倒在地,同一时刻,他手中握着的火折子燃起暖黄橙光。
借着光亮,傅长晖将剑比在男子的颈侧,看架势好似这人再逃就别想活命,他真的会动手。
很快,傅长晖冷漠无情的眉眼微皱,感觉眼前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没有头绪。
房外,住持和萧云峥两队人几乎同时抵达,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房内,大呼“住手”。
住持身后走出两名僧人,一人上前恭敬的扶起地上男子,另一人取走男子手中火折子,熟稔的在房中走动,将架子灯、烛台逐一点亮。
萧云峥惊怔站在原地,仿若隔绝天地万物,视线在落在屋内男子身上后,一秒也没移开。
此男面容憔悴,外型瘦削,身着灰绸中衣,胸襟和衣摆被汤药溅湿,留下不少醒目的棕褐色污渍,略显狼狈。
即便是烛光之下,男子的模样与久病之人并无二致,苍白的明显。
萧云峥双眸睁圆,紧盯男子的脸,惊诧的站在原地,许是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极快的眨了一下眼,确认不是幻觉后,才张口呼出一口气。
夜风阵阵吹拂,留下切实的凉意,足以令萧云峥和男子清醒的辨认彼此。
萧云峥向男子身边走去,轻声唤出睽违已久的那个名字——盛暻。
男子听到萧云峥唤自己后,神情浮现明显触动,却在发现他靠近后防备的后退半步。毕竟,前车之鉴不可忘却,上一个亲近他的故人,可是险些害他断送洪流之中。
住持知晓一切,全程未加干涉,只是淡笑不语站在侧旁注视他二人。
傅长晖则在一旁拧眉沉思,方才自家王爷称呼男子为盛暻,令他想到萧王府珍藏的一幅画像。
那画像右侧便题有盛暻二字,是萧云峥为纪念亡弟请宫中画师专门绘制,而那画中人与眼前的男子此刻正高度重合。
那么…这位五年前已经被判定溺亡的人,萧云峥的王弟,当朝三皇子萧盛暻,竟然还活着!
傅长晖忍不住吃惊的抬头看向男子,他刚才!对自家王爷的隔水兄弟又打又骂?!
此时,萧云峥再次上前,毫不介怀王弟方才的生疏避让,抬手轻扶萧盛暻的双臂,指端的触感证实它来自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云峥抑制不住的又惊又喜,问:“你…还活着,为什么?活着却不告诉我?”
萧胜暻紧盯萧云峥,不愿错过他任何神情变化,反问道:“王兄当真希望我活着吗?”
“当然”,萧云峥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不过,他很快意会这句莫名的问话暗藏什么可能,眉头一压,正言厉色问道:“出了何事?你为何在此?”
萧胜暻棕色的双眸映出萧云峥真挚的脸,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他敬爱的王兄,他曾最信任的人。
恰如攀援而上的藤本植物,萧盛暻忍不住深思,他还能不能顺从自己的心,去依靠萧云峥,将一切都告诉他呢?如今王兄还会护佑自己吗?
犹疑沉默的短暂瞬间里,是全然的冷漠、疏离,这些本不存在于他们兄弟之间。
这不被信赖的滋味自然令萧云峥不好受,但他耐心的用视线略过萧盛暻苍白的肤色、瘦削的身形,还有此刻因污渍有失体面的衣着,随后本能般褪下身上的外袍。
萧云峥着手将外袍披到萧盛暻身上,同时镇静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你病了。”
萧盛暻刚觉得身上一暖,却在听到萧云峥的话后脸上显出惊诧,原来王兄知道……
六年前,萧盛暻便“因病”被送至安平镇疗养,彼时朝野正经历激烈党争,甚至有言官笑谈三皇子病的很是时候,不过有个体弱的母妃,倒也说的过去。
对垒时分,棋面上被取走的弃子无人在意。
可如今对一个六年前就病了的人说“你病了”,更像是说他原是无病。
被远送的委屈,被奸人暗算的愤懑,母妃、父皇先后病逝却未能回都的绝望,死里逃生又被掌控的惊惶,被两位王兄忽略的不甘在这一瞬间集聚萧盛暻的心头。
于是,萧盛暻任凭心中恼恨宣泄,心灰意冷的怼道:“病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