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颜
夜已经深了，地板上的水渍渐渐干了。
漆黑的夜空有寥寥几颗星子，楼里的邻居几乎都睡了。
郑飞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苏云，他像一座雕塑一般，立了很久。
一如昨天掏出手帕，他轻轻地放在女孩的的脸上，看着她陷入更深的沉睡。
他给苏云擦着湿湿的头发，这样睡觉会感冒的，他想着。
却只是沉默地做着这一切。
他洗漱完后换了一套家居服，“你看，和你的那一套是不是很配？”
房间里寂静得像是在深海底，没有人回答。
男人无聊地坐在苏云身边玩着手机，微博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今年最火男友视角合照，有没有融化你……”照片上的女孩伸出一只手被镜头外的男友拉着，没有露脸的主角也有一种无可替代的甜蜜感。
郑医生看看苏云有些不好意思，但犹豫了几次还是拉起了她的手，按下了拍摄键。
照片里两只手紧紧地牵着，郑医生看着这张男友视角的合照，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女孩的手指软糯纤细，就是指甲有些长了。
他坐在床边，晃荡着腿，轻柔地帮苏云剪着指甲，他照着灯光细细地弄着，时间如水般慢慢逝去。
……
“叮咚。”
苏云被微信消息吵醒，她看看时间已经快要中午了。
窗纱外的天空灰灰的，这几天从来不是什么好天气。
雨夜的痛哭并没有消除她对郑医生的想念，她甚至现在就想冲去医院，大声地质问郑飞是不是真的喜欢于小曼，如果喜欢，为什么还要来她家找她。
与昨天一样的眩晕，昭示着郑医生并没有缺席这场单方面的约会。
但苏云知道她不能，她也不敢。
这不仅仅是郑飞的秘密，也是她的秘密。
她知道他平静的面容下那毁天灭地的疯狂与黑暗。
如果她戳破了一切，郑医生会不会立刻黑化，像电影里面一样把她囚禁起来。
这终将导致他的毁灭，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或许他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微信又来消息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新朋友添加提醒：无颜。
无颜……
苏云无奈的苦笑，他还是一样的名字啊。
这是电影里郑飞的微信号，他用一个匿名网友的身份，陪在女主身边，听她的烦恼和诉苦，开解她，安慰她。
但在现实生活中，他却并未和女主说过几句话，偶尔的交集还是因为女主的闺蜜于小曼追求郑飞，女主去打助攻。
而这个世界里的女主并未出现，郑飞对女主做的一切被移植到了苏云身上，她一时有些恼怒，这种替身一般的感觉让她觉得屈辱。
她恶狠狠地点了同意添加。
无颜：你好。
她看着那个无脸男的头像秒发的消息，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又像是被一个小动物一拱一拱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哪有什么红线。
苏云回了一个笑脸。
苏云枯坐在窗前，对着没有回音的微信，空空的聊天框下似乎有颗跳动的心。
她起身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下去，梳了梳已经干掉的头发，再看看手机，并没有新的消息。
聊天是件不容易的事，郑飞读书的时候，同学和老师总是夸他聪明，但是他却觉得现在对着打字框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才发了一句问候，看着对面的那个笑脸，他又停了下来。
若有人只是看着他冷漠的脸，是看不清郑医生的心的。
他删掉了打字框里的文字，把手机放回了衣兜。
苏云一直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另一条消息。
脑子里有无数的胡思乱想在拉扯，她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
她打开衣柜换了套运动服，打算出门散步走一走。
下楼时，门口的保安小哥叫住了她，“苏小姐，有您的包裹到了，您有空记得来拿。”
苏云扭头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笑了一下“谢谢你啊，”她回忆着“小吴。”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子走到了阳光下，而阴影里的男孩抬起他被帽檐遮住的脸，竟然意外的俊朗，但眼周却红了一大圈，像是跟人狠狠打过一架。
他看着苏云的背影，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听见，“不客气，苏小姐。”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知道自己在挂念什么，但却不愿意承认。
情侣们揽着手在街上旁若无人地展示着他们的爱，而她心里却有个无法说出来的人。
走着走着，一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猫围着她的脚蹭来蹭去。她抱起猫咪，正想给它找主人。
男人低沉的笑声响起，”想不到你挺有动物缘的啊。”
心里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偌大的宠物医院的牌子悬在她的头上，没想到无意识地走到了这里。
她心里挂念着那人和别人的牵扯，对自己的若即若离，没有说话。
怀里的猫咪冲着郑医生喵喵地叫着，看来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女孩轻柔地把怀里的小猫交给郑医生，靠近的时候，却闻见了熟悉的沐浴液的香气。
她看了郑医生一眼，柔顺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看着怀里的猫咪，慢慢地顺着毛。
苏云心里一阵酸涩，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沉醉在自己幻想里的疯子和小丑。
她没有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叮咚。”手机传来微信通知。她拿出来一看，是无颜的消息。
他给她推送了一首歌《我要我们在一起》。
苏云揪着胸口的衣服，好像这样便能压住心口的巨疼。她顺着墙边滑下去，坐在地上无声地哭了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苏云眼睛红红的，她躺在床上，发着呆。
突然，门锁响了一声，“操作失败。”
她安的是密码锁，如果密码输错了，就会这么报错。
门锁又拧了一下，“操作失败。”
然后她便惊恐地看见门把手在疯狂地上下拧着。
苏云从床上跳起来，藏在墙后面。
过了一会，门外的人像是放弃了，她又等了几分钟，从猫眼看着门外没人了，便拿了一把刀在手上，悄悄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门口斜上方的黑洞洞的监控镜头对着她。
她正要关门，却看见门口有个东西，她蹲下身捡起那个烟头，抬头却正对上门后转过来的一个人。
是小吴。
冷白的灯光下他脸上的伤显得更加狰狞。
苏云被吓了一跳，但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吴，刚刚有人乱拧我的门，你快去查下监控啊。”
小吴转头看了监控一眼，“苏小姐，其实这个监控，是坏的。”
他有些气弱，高高的个子背却塌着，像是谁都能欺负。
“坏的？那这样多不安全啊？小吴麻烦你跟物业报告一下啊，让他们找人来修一下啊。”
苏云的语气着急了起来，小吴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你也别太担心。”男生的声音有些生硬，“估计就是小孩恶作剧。”他从帽檐下偷偷看了一眼女孩花一样的面庞，“之前也有过。”
“你跟物业说了吗？小吴麻烦你赶紧去跟物业说一下吧。”苏云说着就要拉上门。
“砰。”
清脆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响起。
小吴的脚挡住了苏云关上的门。
苏云抬起头看着小吴，她的心砰砰直跳，但她脸上依然云淡风轻。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你今天上夜班啊？”
小吴的视线转到了地上“对。今天倒班，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在了。”
“额，不好意思啊。”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抱歉，小吴都能想象到她脸上的真诚。
“我今天走太急了，我没注意到你。”说着苏云又用力拉了一下门，但似乎一个女生的力气并没办法挪开门前的障碍。
“没事。”小吴有些奇怪的语调响起。“反正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他肆无忌惮地盯着苏云，“除了你以外。”
苏云心里警铃大作，“我先休息了。”
她用力拉过门，小吴也挪开了他的脚。
“晚安。”门关上之前那张俊朗阴郁的脸向苏云说道。
苏云锁上门，手脚冰冷地摸出手机。
给无颜发了一条消息：“我害怕。”
过了很久，“叮咚”的声音把苏云从呆愣中惊醒。
手机弹出了消息：
“你不用害怕任何人。”
“因为，我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