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生面的‘政治学习’
“文革”后期,大家对“四人帮”的倒行逆施早已深恶痛绝,谁都不愿意为他们当吹鼓手,去重复他们的那些谬论。可是大家又不能说真话,因为谁要提出和他们不同的看法,轻则会遭到批判,重则还会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呢。所以每个星期六上午的“政治学习”就成了大家难以打发的时间。
那时,我和我们厂的年轻导演伍经纬坐对面,我们都觉得这种“学习”实在无聊。大家既不敢说真话又不愿说假话,就东扯西拉地开无轨电车。我们思量着,与其胡扯,还不如做点有趣的消遣。
我们搞译制片的,不知哪部戏会遇上什么时代背景或什么样的题材,如果平时不多一点积累,到时候遇到问题,想找本参考书,都不知道该找哪一本。例如“文革”前我担任译制导演的《冰海沉船》,是根据英国一艘豪华客轮“泰坦尼克号”首航美国不幸撞上冰山沉没的真实事件编写的;《警察局长的自白》讲的是世界上活动最猖獗的意大利黑手党;《罗马之战》描写的是初世纪古罗马与拜占庭以及哥特王国之间的斗争;至于《未来世界》,出现的则是机器人,《卡桑德拉大桥》牵涉到的是细菌战……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因而我们认为自己最好是一个杂家,什么都知道一点,特别是当译制导演的,更需要知识面广一些。我们平时很注意报章杂志上和其他国家有关的各种报道,当然,读翻译小说更是我们的必修课。这样,无意中就记住了不少国家首都的名称。
有一次,“政治学习”的时候,我和小伍忽然想出了一个游戏,在中午十二点“学习”结束前想出五十个国家首都的名称。于是,我们就认认真真地开始“工作”了。
开始,欧美几个大国的首都,像巴黎、伦敦、罗马、华盛顿,一下子就想出了十几个。再就是前社会主义国家的首都,莫斯科、布拉格、索菲亚、布达佩斯、华沙……又是十来个。然后想亚洲的邻国,东京、新德里、曼谷、金边、仰光……再以后则是北欧、南美、非洲。快到吃中饭了,我们已经想好了四十九国首都的名称,两个人搜索枯肠,却怎么也想不出第五十个国家的首都了。忽然,我脑子里跳出了一个名字:“有了,太子港!”小伍忘情地欢呼起来:“海地!”太子港正是海地的首都,我们终于按计划完成了“任务”。本来,大家并不知道我们俩那么认真地思索啊记笔记啊,到底在“学习”什么,这下可露馅了。
另一次“政治学习”时,我们想试试能想出多少《水浒传》中一百零八将的外号。开始也是我和小伍两个在想,后来邱岳峰凑过来问:“你们在干什么?”结果,他也起劲地参与进来。本来还是悄悄地想,然后写个小条子递过来,后来竟忘乎所以地大声讲了。这一来,全组都参加了。最有意思的是,连跟我们组一起学习的支部书记也和大家一样七嘴八舌地嚷着“我又想起了一个”。我们这位平时极其正经八百的支部书记还想出了两个非常冷门的外号,引起了全组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