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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学渣也是个技巧活
实验中学今年想了新招数,对各年级的月考成绩都采取了放榜机制。全年级前十就是挂照片在公告栏的金牌榜,后头再按排名成绩区分银铜。
刚结束的月考,郑星沥突飞猛进,从全校二十二猛地冲进了全校第十,因此被选作本周的学生代表站在国旗下发言。
高三的队伍就在国旗前面的空地上铺开,沈戍个子高,踮脚也不用,抬了下巴就瞧清楚。她站在台阶之下,单手握住话筒,一本正经地读稿。
“怎么这么厉害?”沈戍自言自语着。
这算哪门子的成绩不好?学霸的谦虚还真是假透了。
“看不出来是不是?”陈宇昂感叹道,“人长得好看成绩还能这么好,真是没眼色。”
“什么叫没眼色啊?人家努力了,这是应得的。”沈戍不赞同,拿话顶他,“倒是你,你有哪门子眼色?”
“你懂什么,我是坚持要靠脸出圈的。”陈宇昂拨弄了一下刘海,故意眨眼,“校草懂不懂?”
沈戍敷衍地笑了下:“勇气值得肯定,现实还需努力。”
*
升旗仪式结束后,最新的月考榜也换上了公告栏。
有照片的“精英”也没逃得过学校的死亡相机,每位同学都在学校的招牌假山前拥有了一张半身照。
在或憨厚傻笑,或紧张绷直的一群学霸中间,处于最边上的郑星沥显然更惹人注目。
她双眼平视前方,嘴角放松面部表情也自然,五官精致又小巧,配着巴掌大的流畅脸型,是一个十分正统的美女。
漂亮、礼貌、乖巧懂事,成绩还这么好。
怪不得施媛对她这么有好感,左一句让他照顾,右一句让他注意的。
陈宇昂抬着胳膊撑在他肩上:“怎么样?是不是被学霸的分数震到了?”
沈戍从角落里移开视线,看了看榜首,感叹道:“这群人太恐怖了点儿。”
“习惯就好。”陈宇昂拍拍他的胸膛,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凑在前头看了好一会儿,指着铜榜最后一行,得意道,“看见没有,哥也是其中光荣一员。”
沈戍看了眼他的总分,竖起个大拇指:“嗯,厉害。”
“加油,你总有一天也能上这儿的。”
“有点儿出息。”沈戍凑上前,食指微曲敲在面前的金牌榜玻璃上,“总有一天我们上这儿。”
陈宇昂被逗笑,摸了摸下巴:“别胡扯了,你去门口买张刮刮乐运气好还能中个奖。跟这些大佬抢‘广告位’,还不如去刮刮乐呢。”
不是他说丧气话,沈戍一个学体育的,文化课肯定是要差一些的。只靠剩下的七八个月,想赶上这些人真的够呛,再来一年可能还差不多。
“有点信心成吗?”
“行。”陈宇昂对他竖起个大拇指,配合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沈戍跟郑星沥班级相邻,连授课老师都是同一批。
讲台上数学老师夹了月考卷子,往桌上一摔:“这回咱班普遍考的不好啊,一百五的就一个。”
沈戍心肝一颤,问同桌的陈宇昂:“一百五很好考吗?”
一般来说学校的生源直接决定了校内卷子的难易,像实验中学,宁河中学这种老牌的省重点,自己用来测试的卷子都是很难的。
沈戍数学算不上好,平日只考一百分上下,去年高考也是拿了小一百三的。
“不好考。”陈宇昂飞快递话,“但是大王有强迫症,一定要我们班做数学平均分最高的那一个。这回单科平均分第一让隔壁六班拿去了,所以他才这么说。”
自从教育局相关文件下来之后,实验中学就取消了实验班,当初中考成绩好的学生也都是平摊去的各个班级。没了什么“火箭”“平行”的区分,也让各个班级的排名水平什么的基本持平。
高三理科总共十二个班,金牌榜名额却只有十个,这也就意味着最少也有两个班进不了前十。他们这群学生没什么太大感受,但班主任们可就微妙了,毕竟谁也不想当榜外班级。
班主任们又都想自己带的学科可以成为单科第一。大王也是其中一个。
可是授课老师和班主任的双重魔法加持都考不过自己教的另一个班。他想在自己的教学方法上找问题都没法找,于是便把压力给到大家,好好敲打。
沈戍想起课间看到的金牌榜,照片底下是一行成绩,角落里,女孩数学那科底下写着的,可不就是一百五。
再看前两天自己特意准备的那些蠢问题。
天呐,他还想照顾别人的自尊心,这下可好,估计要被人家当成智障了。
*
高三上下两层楼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走廊里要么是杵着背书的,要么是赶着去问题目、上厕所的,跟热闹的高一高二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戍算是个异类,课间闲不住,总爱楼上楼下跑几趟,以此自我催眠,期望达到些微锻炼身体的目的。
陈宇昂端着他刚打满水的杯子唏嘘:“你这体育生习惯这么难改吗?”
“我不是体育生,我是车手。”沈戍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挡在前头的头发朝后抓,怕打扰在桌上伏案休息的其他同学,小声地辩解着。
陈宇昂没听清楚,也没把这句辩驳放在心上。他“咕噜”下一大口温水,突然福至心灵,眼前一亮,兴奋道:“我知道了,你去看郑星沥的对不对?”
六班是他们下楼必须经过的班级,这也就解释清楚了沈戍的行为逻辑——抓紧时间看“梦中情人”。
“不对。”沈戍把杯子拧开,任热气儿升腾。
陈宇昂却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露出一副“我懂”的神色:“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鸡同鸭讲是怎么回事?
沈戍有几回是瞥见过郑星沥。
她的座位在班级中间,每次从他们班前门扫眼看去,她都在一片趴着的同学中间坐的挺拔,认认真真地写着题目。
沈戍想过跟人家打招呼,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契机。突然跑到人家班级门口说“你好”,也太土了。
他们唯一固定地“见面”时间就是课间跑操。列队的时候,郑星沥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比其他女孩子高出小半个头。
她人缘还不错,跟谁都能聊两句,却很少主动提起什么话头,像个会互动的旁观者,大多时候都在一旁敛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等到气口抛到自己这里才开始搭茬儿。
实验中学既定的跑操是两圈,正好八百米,不追求什么速度,但跑下来多少消耗体力。现在合祁风又大,直往嗓子眼儿里灌,每回都有很多人叫苦连连。
沈戍一直都有坚持训练,这八百米对他来说就跟热身似的,不算什么。
郑星沥跑起步来很慢,脑后的马尾跟着一甩一甩地,跑不了半圈就偷摸地躲到操场旁边的灌木丛里,等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再旁若无人地插进来。
跑操解散之后,她绷着的那股劲儿就松了下去,任由班上的其他女同学挽着,跟着一起嘟囔抱怨说,学校真是有毛病。
沈戍看出来了,她真的非常不喜欢跑操。
*
转眼又是周六。
这回沈戍学精了,再没拿那些基础题糊弄人,而是自己问大王要了套上次月考的数学卷子,认真做过以后,誊写了错题拿来问。
郑星沥将东西一一拿出摆好,看了两眼摊开的本子:“这是月考卷是吧?”
沈戍点头:“我想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水平,所以跟老师要了全套的卷子过来。”
“做了多少分?”
沈戍只做了题,没算成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郑星沥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才抬头,稍稍放缓语气:“你缺了小两个月的复习,所以就算考得不理想也很正常,没什么关系的。”
“其实考得还行。”
会做的题还是多数,真计算起来应该也不差。
郑星沥翻过几页纸,再没看见他写得常错的送分题,不由微微蹙眉。再看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摆着的心虚模样,顿时有种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
“沈戍。”
“啊?”他脑子里飞速算着大致的分数,冷不防被她打断。
郑星沥小脸微绷,满是严肃正经,气质上很像个小老头:“其实我来就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
沈戍又点头,接着一顿:“什么?”
她抿了抿嘴角:“我知道你以前是体育生,文化课这方面没怎么跟上,我理解。所以你任何题目只要是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不要觉得错得没道理,就不好意思问。”
“你不好意思这一题,就会搞不懂这一题,到时候高考如果就遇到这一题,那到手的分数就没了。填志愿分数多可贵,你都有经验了,应该不用我跟你强调吧?”
郑星沥尽量放平语气,使自己的话没有那么尖锐。
沈戍有些一言难尽,却也知道是早先的自作聪明,让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学渣。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万一她觉得自己上次是在故意捉弄,那可就太完蛋了。
早知道就听施媛的话,安安静静做题自习多好。这样等他知道她的真实成绩,再问问题也更顺理成章,又何至于到这般境地?
现在倒好,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沈戍犹豫再三,只好避重就轻地重提一茬儿:“其实我也不算体育生。”
郑星沥将身子坐正:“我听说了,你没去体考。”
“不是,是我从来就没准备去体考。”沈戍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解释,“我是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