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1章 驯服飞雪
彭江北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巧妙地避开了迎水大营出来的伪军。然而,在他们北上的途中,却接连与南下转场的牧民相遇。
此时秋风跌宕,草色枯黄,为这苍茫的大地增添了几分萧瑟之美。牧民们拉着板车,赶着成群的牛羊,踏上了前往冬季牧场的旅程。一路上,牧群绵延数公里,甚为壮观。牧民手握长杆连声吆喝着驱赶着兽群,草原上升起滚滚烟尘,一时间牛在长啸、马在嘶鸣、羊在咩叫,狗在狂吠……
李丹青对于这马背上的民族了解尚浅。尽管他曾在厦大门前的书店翻阅过《民国研究》中提及的蒙古历史,但对于这片广袤草原和它的子民,他仍感到陌生。他记得铁木真西征的辉煌历史,记得蒙古骑兵的勇猛与机动,记得他们诱敌深入、运动歼敌的战术智慧。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片草原和它的风情习俗,李丹青特意邀请赤那和漪月陪伴在侧,向他们虚心请教。他们的讲解如同一扇窗户,让李丹青得以窥见这片草原的深邃与美丽,感受到牧民们的淳朴与智慧。
赤那生得高大雄壮,浓眉大眼,草原上的汉子壮得像座小山。据他讲,阳关镇的蒙古人因为紧挨了大同,与中原地区接壤,镇上的人都过上了定居的生活,有些甚至跟了汉人一样经商跑买卖。因此,尽管服饰饮食与汉人有所差异,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实则与汉人相差无几。然而,一旦往北深入蒙古草原腹地,情况便大相径庭。
汉人沉醉于田园农耕的宁静与稳定,而蒙古草原上的牧民却必须经历一年数次的迁徙。当春天悄然而至,草原上的土层开始解冻,冰凌化作潺潺流水,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即便昨日还是白雪覆盖的大地,只需一两日的阳光照耀,便会瞬间变得绿意盎然。从这时起,牧民们便开始了他们一年中的首次迁徙,驱赶着兽群,寻找最新鲜、最嫩的牧草。
夏秋之际,草原万物茂盛,草肥水美,牧民们不再刻意寻找草场,而是随着牧群的步伐,逐草而居,静待它们膘肥体壮。然而,绿草如茵的美景最多只能持续到九月中旬。秋冬之交,对于牧民来说,是既短暂又忙碌的季节。大雁南飞之后,他们必须驱赶牛羊前往冬季牧场,同时还要收割囤积过冬的干草。一旦大雪封山,寒风呼啸,他们便只能躲在蒙古包中,品酒弹琴,享受一年中最为悠闲的时光。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三个牧场间转一圈便是一年,转上几十圈便是一辈子。
蒙古人生性豪爽尚武,崇拜英雄和勇士,牧马之余就会骑马射箭,或是摔跤喝酒。要说日本人进了蒙古草原,其实牧民们也没有多见日本兵,这片草原的主人还是蒙古的王侯贵族们实际治理着,只是这些蒙古军队换了名称和旗帜,叫什么“察哈尔自卫军”,名义上归顺和听从日本人调遣。
赤那的话让李丹青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翠屏山脚的那一片河边滩涂地,那里长满芦苇,草甸上飞舞着苇絮,还有膘肥体壮的水牛……要是没有战争,自己会不会在老家抬上一门媳妇,生上一堆孩子,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战争让他不得不离开家乡,踏上这漫漫征途。
“李团长,你在想什么呢?”漪月的话打断了李丹青的思绪,将他拉回到现实。
“哦,没什么,你还记得你东北老家的样子吗?”李丹青眉眼轻挑,掩饰了眉间的一缕乡愁。
为了照顾队伍里唯一的两个姑娘,李丹青特意为她们各配了一匹马。此时,漪月骑在马背上,目光悠远地看向远方,仿佛想要穿透那茫茫草原,寻找属于自己的记忆。然而,她最终还是漠然地摇了摇头,“哎,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丹青温言安慰道:“等打跑了小鬼子,我陪你回东北。你们东北可是个好地方,一望无垠的黑土地,肥得流油。冬天一下雪,满地都是狍子野鸡,彭江北就是东北人,回头让他给你讲讲东北的生活。”
“算了,爹娘都已不在了,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漪月一声长叹,让人有些伤感。
“人活着,有些时候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我的爹娘也不在了,只要小鬼子还在咱中国的土地上,就会不断有千千万万的孩子变成孤儿。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就让老钱把你弟弟接来,让你们姐弟团聚。”李丹青拍了拍马背,鼓励她勇敢的面对现实。
谈及弟弟,漪月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对她而言,余生还有两大心愿:一是找回失散的弟弟,二是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并与那个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织田信一了结恩怨。
“李团长,再过五里地便是迎水镇,伪军军营在镇子左侧。”赤那来过迎水镇,对此地颇为熟悉。这时,关胜已完成了掩护任务,与大队人马会合。
“大家原地休息,彭江北留守布防,关胜、沈雁山、李秋阳、赤那随我一起探营。”李丹青布置妥当后就快步向军营走去。
军营坐落在镇子左侧的一处小山包,数十个蒙古包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腰。一圈简易的木栅栏环绕着军营,仅在大门处设有一处瞭望塔和石块垒砌的简易工事。显然,伪军的防守相当松懈。由于察哈尔旗一带并无抗日武装活动,这些伪军过着舒适安逸的日子,毫无危机意识。
自日本人侵入察哈尔旗以来,蒙古人早没了先辈的热血与脊梁,一些蒙古贵族就带着原先的部落武装跟风投降。日本人对于这些投降者来者不拒,给他们封了大大小小的官。然而,这些所谓的旅长、团长,头衔响亮,但实际上却往往名不副实。他们手中的兵力严重不足,枪支弹药也极为匮乏。
察哈尔旗地域辽阔,但日本人的兵力却显得捉襟见肘。他们仅在乌兰察布驻有少量守军,而其余广大地区则交由这些改编后的蒙伪军分片防守。各自为政的蒙古贵族俨然便是区域内的土皇帝,有些时候蒙伪军之间为了争夺地盘、牛羊还要互相内斗,大打出手。对此,日本人往往选择视而不见,既没有给蒙伪军下达作战任务,也没有为他们划拨军饷和粮草,一切由着他们自给自足,只要归顺皇军,不闹事不惹事就行。
伪三团已经全员开拔,仅剩下少量人手留守看营。营地大门只有五个士兵,其中一个在瞭望塔上警戒,另外四个则站在大门口。整个军营空荡而沉寂,只有呼呼的北风撕扯着军帐上的经幡。更让人觉得有趣的是,这些士兵还穿戴着铁盔软甲,一个个如同上世纪穿越而来。
李丹青没把这几个歪瓜裂枣放在眼里,眼见着天色逐渐变暗,他索性等这帮伪军吃饱了再动手。
又过了半个小时,天色更加阴沉,黑色的云块仿佛压在了头顶。一阵寒风刮过,门口旗杆上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口的警卫刚刚换岗,他们或许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就在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际,彭江北带着一百多名战士悄然接近,将营地四周包围起来。
沈雁山此次特地带来了李丹青的“震天弓”,用这件武器摸营偷袭最为称手不过。只见李丹青轻轻一挥手,沈雁山、李秋阳、卢咏春和赵强四人迅速分散,分别匍匐着朝大门两侧靠近,如同四只敏捷的猎犬悄悄接近猎物。
待四人各自就位,李丹青紧握震天弓,瞄准瞭望塔上的士兵。弓弦一松,“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直接穿透敌人的胸膛。与此同时,沈雁山四人如猛虎出笼,从暗处跃起,手中匕首寒光闪烁,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门口的守卫。
大门已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卢咏春和赵强迅速移开拒马,打开木栅门。李丹青率领部队如潮水般涌入营中。整个大营只有右侧三顶蒙古包亮着灯,其中一顶蒙古包里人影晃动,人声嘈杂,剩下的二十多个士兵都集中于此赌钱玩乐。
李丹青带人直接闯进帐内,忙着赌钱的士兵们甚至没有察觉有人进来。李丹青走到中间一脚踢掉桌子,士兵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拿枪包围,稀里糊涂的都做了俘虏。
伪军的头目交代,伪三团总共有七百多人,团长叫牧仁。今天中午,除了营地留守的二十几号人外,其余的一、二步兵营和三营骑兵营都随同牧仁去追击从金山煤矿逃出来的劳工了。
营地库房里除了粮草还有十几箱手榴弹,而原本为伪军过冬准备的棉衣棉服,却意外地解决了李丹青部队御寒的问题。尽管队伍在阳关镇已经换置了一些衣物,但仍有部分劳工身着单衣。随着天气逐渐转冷,眼看就要下雪,这一下部队再也不用为御寒的衣物发愁了。
当晚,李丹青的部队选择在伪军军营里休整。用李丹青自己的话说,这就叫“灯下黑”,没有哪里还比伪军的中军营地更安全更温暖。
李丹青决定今夜亲自值夜,换下彭江北让他休息一晚。当然,此举背后还有深意。那些俘虏被脱了军装缴了械,五花大绑的关在军营外侧的一处蒙古包里。卢大头在查营时,李丹青故意让他在营房里丢下半片破瓦,并且撤走了门外的看守士兵。
凌晨时分,事情按照李丹青的预想发展。俘虏的伪军士兵用瓦片割断了绳索,悄悄的跑出营房、翻过木栅栏往南逃去。
李丹青在瞭望塔上目睹了这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要是不出意外,明天一早,俘虏们找到部队,伪三团又该杀回迎水大营,正好他们休息一晚便可原路返回。
第二天一早,部队集合完毕后,李丹青宣布他们将原路返回。战士们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感到有些诧异。伪三团不是还在那边吗?这一去岂不是直接撞到了敌人的枪口下?紧接着,又有人报告说俘虏已经逃跑了,众人更是大呼不妙。只有漪月、彭江北似乎猜到了两者之间的种种联系,还有昨晚和李丹青一同值夜的卢大头笑而不语,冲着彭江北神秘的眨了眨眼。
“你说团长这么谨慎的人,昨晚怎么就没有看好俘虏?”沈雁山小声的嘀咕着。
“走吧,你这猪脑袋哪里猜得到团长的用意,俘虏是团长故意放走的。”彭江北笑着说道。
“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说来听听。”沈雁山睁大了眼睛,搞不懂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吧,边走边说。”彭江北不等沈雁山还傻愣在原地,招呼自己的小队整队出发。
队伍重新回到了昨天中午修整的小树林。小溪边密密麻麻都是蹄印,树林还有几个大坑,空气中散布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炸了,炸了,敌人中计了!”狗娃兴奋地跑到李丹青面前,报告着昨晚诡雷的战果。这些诡雷正是李丹青亲自与狗娃一起布置的。
爆炸现场留下了几摊血迹和一些残存的马匹尸体。显然,那些死去的伪军士兵已经被掩埋处理,而炸死的马匹则成了野狼的猎物,被啃食得只剩下马皮和骨架。
稍作休整,李丹青命令部队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西行进。敌人的伪三团被李丹青耍的团团转,估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李丹青现在又回到了小树林。并且等那牧仁赶回迎水镇,发现他的老巢已经被李丹青一把火烧掉,囤积的粮草、棉衣、军火都被一扫而空,估计他连生气的功夫都没有,因为没有了粮食、军帐,恐怕他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应该考虑今晚到哪里过夜,拿什么下锅。
再走五里路就将进入凉城境内。据昨晚的俘虏透露,察哈尔前旗是伪二师巴特尔的地盘,而凉城则是伪五师巴拉的地盘。此时已是午后两点,突然,一架飞机出现在天际。
然李丹青不知情的是,昨晚巴特尔的二师已经和三团合兵一处,今天早上被李丹青调回迎水大营的不止有三团,整个二师两千多人都被李丹青牵着鼻子走。扑了空的巴特尔给日军拍了电报,因此,鬼子飞机现在扩大了侦查范围,满世界找寻这支部队的下落。
随着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战士们顿时慌了神,平原之上无处躲藏,他们只能趴在原地听天由命。
眼见部分战士已经穿上了昨晚缴获的伪三团军服,李丹青顿时灵机一动,大喝一声:“都别怕,给我站起来,把二鬼子的帽子戴上,继续行军。你们披着二狗子的皮,还怕鬼子飞机炸你吗?”
“也是哈,嘿嘿,我现在是二狗子。”沈雁山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自言自语道。战士们纷纷效仿,戴上了伪军的帽子,继续向西行进。
飞机从头顶飞过,盘旋一圈后果然很快飞走,过程有惊无险。
忽然,探马来报,前面发现伪军岗哨。昨晚在迎水大营缴获了几匹战马,李丹青没有骑乘,统一给了前边探路的侦查兵,因此侦查的范围扩大到了五里以外。
“绕过岗哨,部队保持安静,快速通过。”李丹青果断命令部队急行军。虽然披了身伪军皮能瞒过飞机,但语言、样貌都跟蒙古人相差甚远,经不起货真价实的蒙伪军查看。
部队绕行了十里,躲过了蒙伪军的检查站。进入凉城地界,一行人大概判断了方位,向着西边继续赶路。
刚翻过一个山坡,前方突然响起了枪声。李丹青立刻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让持有武器的战士在外围形成防线,将劳工和没有武器的士兵保护在中间。
就在部队刚结成防御阵型时,前方探路的谭东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团长,前方遭遇蒙伪骑兵,具体数目不详,但估计至少有一个团。秦明和杨启茂已经从左右两边分别引开敌军,但他们可能拖不了太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丹青心底一凉,环顾左右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接敌的有利地形。
“快,退到山坡上!”李丹青指着身后的小山坡急促地吼道。
彭江北立刻领会了李丹青的意图,迅速指挥沈雁山、关胜等人组织战士们向山坡退去。他们希望利用山坡的坡度,延缓骑兵冲锋的速度。
李丹青深知秦明和杨启茂很难完全骗过经验丰富的蒙古骑兵。这些在马背上成长的战士,他们的眼睛如猎鹰般锐利,嗅觉如野狼般敏锐。李丹青只期望敌人能被拖延十来分钟,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退至山丘之上。
眼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即将打响,李丹青眉头紧锁,眼神凝重。面对可能的一千骑兵冲锋,每个人的心中都紧绷着一根弦。
正当大家紧张地往山坡退去时,山脊上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名脚踏战马的蒙古士兵,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提着马枪的蒙伪骑兵沿着天际线一字排开,齐齐列队挡在了山梁上。
“不好!”李丹青心中暗叫一声。显然,伪军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并且巧妙地迂回至他们身后,切断了退路。
突然,大地震颤,滚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雷霆般轰鸣。前面草地上尘土飞扬,随着一阵吆喝声,一队骑兵挥舞着闪亮的蒙古弯刀绕过山口挡在了正前方。只见他们个个身形剽悍,背上背着弯弓,胯下带着箭筒,身上还穿着上世纪的头盔软甲,闪亮的铠甲和马刀在阳光下泽泽生辉。要不是看着身后那一队立在山脊上提着马枪的伪军,还以为撞上了一支来自冷兵器时代的蒙古骑兵。
“兄弟们,拿起手里的武器和伪军拼了!战斗打响后,大家各自分散突围。”李丹青铁青着脸,下达最后的作战命令。恐怕他也没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会经历一场刀枪剑戟的原始拼杀。
沈雁山和彭江北从未见过李丹青如此冷峻的神色,深知今日已处绝境。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刀枪迎风站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
蒙古骑兵列好冲锋队形隔着李丹青他们两百米处停了下来。队列中旌旗飘动、刀锋辉闪,阵前一股泼天的杀气翻滚。两路人马严阵以待,只等待主将一声令下,就会展开一场血腥的厮杀。
两三千人的场面一时竟是寂静无声,战旗迎着疾风咧咧作响,蒙古兵胯下的战马也许是感受到了冲天的杀气,打着响鼻抬腿不停的刨动着脚下的泥土,做好冲锋的准备,它们只等主人挥刀长啸,便要扬蹄冲刺。
“瞧见正中间那名骑白马的军官没有?”李丹青碰了碰身边的彭江北,轻声问道。
“看见了,正瞄着啦。”彭江北早已举起了上次在株式商社缴获的九七式狙击枪。
沈雁山和彭江北一左一右的站在李丹青身边,此时沈雁山撸起袖子,操起一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锈迹斑斑的破刀,蓄了气势正要拼命,冷不丁听见李丹青说话,一时间愣了眼,转头呆萌的看着二人。
“大当家,打冷枪不好吧……”
“傻冒!”李丹青白了沈雁山一眼,心里早已盘算好。他打算等骑兵靠近时抢下几匹战马,然后奋力掩杀出去。
“一会儿,我打军官,你打他左边的副官。”李丹青说完,又对着身边的沈雁山和卢咏春嘱咐道,“你们两个要保护好漪月和段青,战斗打响后,我掩护你们突围。”
“不,团长,我来掩护你!”沈雁山说道。
“都什么时候啦,服从命令﹗”李丹青发了火,眼睛瞪得像铜铃。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正面铁马翘首的骑兵方队前,一名军官模样的大胡子蒙古大汉抖动缰绳,策马上前两步喝道:“前面的部队报上番号?”。
“那人说什么呀?”李丹青听不懂蒙古话,吩咐左右把赤那叫过来。
“问你是哪支部队?”赤那翻译道,眼神有些惊慌。
蒙古兵没有立即冲锋,也许是敌人看他们穿了一身伪军军服,怕有所误会。看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想到此处,李丹青急忙让赤那告诉对方,自己是二师三团的,让他们不要误会。
伪军副官驻马观望了一眼,提了马鞭质问道:“你们怎么越界跑到我们五师的地盘?”
“我们奉命追击一股流寇,还请巴拉师长不要介意。”赤那继续按照李丹青的意思回话。
接着,大胡子副官策马返回,向骑了白马的军官汇报:“师长,他们说是二师三团的,要不要放了这伙人?”
“狗屁三团,以为老子那么好糊弄﹗”巴拉冷哼一声,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没有必要为日本人浪费子弹,既然他们说是三团的,我们就当是遇见了友军,放他们过去。限他们明早之前必须离开凉城地界,免得日本人追究下来不好回复。”
副官得令后,回头大声喊道:“对面的部队听好了,我们师长限你们明天一早必须离开凉城地界,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听了副官的话,大家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李丹青也明白过来,那骑了白马的巴拉师长早已识别他们的身份,只是不愿替日本人卖命,既然是“友军”,他也就借坡下驴,难得糊涂。
无论是真糊涂也好,假糊涂也罢,李丹青现在唯恐生变,立即集合队伍从伪军骑兵让出的缺口撤离。
在离开之前,赤那按照李丹青的意思,向巴拉表达了谢意:“我们团长说了,巴拉师长不愧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今日义举,改日定当重谢。”
当晚,李丹青没有停歇,带领部队一夜疾行了近百里。他们横穿了凉城境内,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了凉城和和林格尔交界的黑老夭。
黑老夭和大青山同属阴山山系余脉,虽然平均海拔不足一千,但它却如同生向察哈尔草原的一支大手。这里的丘地灌木林和块状分布的山地草原交错在一起,使得生态更加丰富多样。当然,有了树林也就更有利于队伍的隐蔽。
战士们连夜赶路,早已到体能极限,到达黑老夭后,他们便倒头呼呼大睡,直到正午时分才起身继续上路。据山中的牧民讲,黑老夭绵延数十里,要到达他们要去的章林乡,还需要翻过黑老夭,往西北穿过和林格尔草原。
在山区行军,不是爬山就是下坡,道路崎岖,荆棘丛生。即便有当地牧民带路,一行人当晚也没有走出黑老夭山区。
天黑时分,部队行至一处山脚。李丹青见这里林木茂密,溪水清澈,便决定在此露营。然而,带路的牧民那日松老爹却当即反对,表示宁愿再走十里,也不愿留宿于此。
经众人询问,那日松讲出了原由。原来这里叫黑山岭,是黑老夭的主峰,山中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平日里,牧民们宁愿远行绕道也不敢从这里过路。更可怕的是,相传这里有一头黑熊修炼成精,会吸人精血,采人阳气。很多牧民家的牲畜都在黑山岭一带离奇失踪。
“哈哈哈……那日松老爹,这不过是骗小孩的把戏,今晚我偏要来会会这黑熊精。”李丹青大笑几声,先不说他是个无神论者,单就他这一身杀虎斩蛇的本事,也没把一头黑熊放在眼里。
“可是……”那日松似乎还有些害怕,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今晚我们就把你围在中间,黑熊精要害人,也得吃了我们再说。我们这里有千把人,我只是担心黑熊精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李丹青安慰道。
见李丹青一意坚持,那日松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但愿今晚无事,哎——”
在他们说话间,身边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一些人收集枯草,选择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铺好压实,为露营做准备。还有一些人则来到溪水边洗漱打闹。只要不点火生烟,李丹青之前已经定好规矩,行军之余战士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
林中的小鸟归巢后,山林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虫鸣声在耳边萦绕,偶尔还能听到战士们的窃窃私语。
随着夜色深沉,北风渐起,山顶的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一阵凄厉的狼嚎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将李丹青从梦中惊醒。今夜的气温似乎格外冰凉,看着身边的狗娃在草窝里缩成一团,李丹青脱下外套盖在了狗娃身上。
李丹青和彭江北早已商量好轮流值夜,但此刻他却被狼嚎声和骤降的温度弄得睡意全无。于是他起身离开营地,准备到外围看看情况。
“是谁?”站岗的赵强和卢大头看到有人靠近,立刻警惕地小声喊道。
“别叫了,是我。”李丹青回答道,并向他们走去。
“嘿嘿……丹青哥,换岗还有一会。”彭江北听出了李丹青的声音,笑着说道。
“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冷不冷?”李丹青来到彭江北身边,关心的摸着他的脸颊。
“不冷,二鬼子的新棉衣暖和着啦!”彭江北笑着说道,“你不会是真担心山里有黑熊精吧?”
李丹青一脸不屑,“你大哥怕过谁,就是托塔李天王来了,我也敢把他的宝塔拿来当板凳。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
彭江北不服气的说道:“我也是在奈何桥上走一遭的人,阎王都要不了我的命,只有鬼怕我的份。”
“嘿嘿,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李丹青不由夸赞了两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死过一次就更要惜命,你家小翠恐怕还有一个月要生了吧?我们明天到章林乡交了差,立马就回双河口。”
彭江北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小翠快生了?”
李丹青得意地笑道:“切,我都当了两回爹的人了,入夏的时候,小翠的肚子就鼓出来了,当我是瞎子吗?”
赵强开玩笑地说道:“真的,连长要当爹了,啥时候也给俺介绍个媳妇儿吧。”
卢大头也跟着傻笑道:“还有我,还有我,嘿嘿,俺也要生一堆儿子……”
彭江北笑着骂了赵强一句:“去去去,你个死和尚怎么还想着媳妇,这不破了清规了吗?”
赵强嘟哝着,心里有些不服气:“人家早还俗了。”
李丹青笑着调侃道:“卢大头,出息了,想媳妇啦!不过你可要保证你这大脑袋不被鬼子开了瓢,等这仗打完,老子给你挑个婆娘,让你生他一个排的大头娃娃。”
“嘿嘿,头大聪明,团长,你可说话算话呀……”卢大头抓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惊呼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顺着卢大头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山林中几处绿油油的亮光正注视着他们,目光阴森恐怖,让人后背发凉。
李丹青也只是一瞬间的慌乱后便恢复了正常,“没什么,几只野狼而已。”说完随意捡起一块石子扔去,那幽绿的亮光果然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赵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狼,而不是虎豹?”
李丹青拍了拍手,解释道:“虎豹都是独来独往,成群结队的自然是狼。好了,你们去休息吧,把姜志鹏叫来,那小子的伤应该好利索了。”
当夜平安无事,李丹青并没遇到牧民口里的黑熊精,只是后半夜山坳里刮起了刺骨的寒风,一场初冬的小雪不期而至。战士们清晨醒来,脚下积雪覆了一地,山间云雾缭绕,树木银装素裹,仿佛置身于一片圣洁宁静的神仙之地。
一条小溪蜿蜒向西,流至山口时竟汇聚成河,将和林格尔草原一分为二。这条河是阴山山系唯一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也是和林格尔地区的母亲河——黑水河。只要沿着黑水河一路向西,过了西海镇,便是章林乡。
那日松老爹带着队伍沿着干涸的河床走出了黑老夭,眼前已是开阔的草原。沿着河道两岸,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帐篷散落在草原间,甚至还可以听到近处营帐传来人喊马嘶的喧闹声。
李丹青带着狗娃和赤那跟随那日松老爹在前面探路。那日松似乎认识这群牧民,他脸色红润,背着手走在前面,一边还和几个半大的娃子开心地打着招呼。
这是队伍多日来真正遇见的一处聚居的蒙古族部落。只见帐篷边经幡飘舞,身穿蒙古袍的妇女拎着木桶走向牛群,准备收获清晨的第一桶牛乳。而那些脸庞黝黑发红的壮实男孩们,也开始挎着篮子在牧场上奔走,捡拾干硬的牛粪。等牛粪装满了篮子,男孩就会把它领回去,码放在自家的蒙古包旁边,这些就是他们平日里的燃料。
随着晨雾的散去,挤牛奶的妇女们回到自己的帐篷,开始熬煮牛乳。她们制作的这种乳制品,在蒙古语中被称为“乌日莫”,也就是奶皮子。女孩们也开始将家里的奶豆腐和奶皮子拿到户外晾晒。
听赤那讲,牧民的主食并非肉食,而是各式各样的乳制品。奶皮子是牛乳中的脂肪凝结而成,因此营养丰富,且存放时间长,不易变质,运输也方便。吃起来既有嚼劲又能满足饥饿感,因此深受牧民们的喜爱。
有了那日松老爹引荐,李丹青见到了部落首领阿古拉。这是一个典型的蒙古汉子,身材矮壮结实,颧骨突出,饼子脸、眯缝眼,头上蓄着蒙古人传统的“三搭头”,圆乎乎的脑袋上剃秃了一片,前头为马鬃式,两边吊着小辫。黝黑的皮肤下储存了厚厚的脂肪,好似专门为了应对草原上寒冷的冬季而生,完美印证了物竞天择一说。
阿古拉如同大多草原上的汉子一般热情豪迈,经那日松老爹介绍后,阿古拉仿佛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老友,一把拉了李丹青就进了大帐。紧接着,左右的侍从们将马奶酒、奶皮子、风干牛肉等佳肴美酒一一摆上了案头,直叫李丹青受宠若惊又盛情难却。
听阿古拉讲,他们这一支属明朝时南迁的蒙古漠南右翼部落,从高祖林丹汗算起,到他已有五代,现在属于CHEYYQQ。
当阿古拉谈及察哈尔部时,他的脸上流露出由衷的自豪。作为蒙古帝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部落之一,察哈尔部在北元流亡政权时期一直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回溯历史,当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除了尊贵的黄金家族外,他还高度重视中央汗廷的安全。因此,他亲自从各个蒙古部落中挑选精锐士兵,组建了大蒙古帝国的“怯薛”劲旅,负责汗廷的卫戍工作。而这支“怯薛”劲旅,便是后来察哈尔部的前身。
“怯薛”劲旅作为蒙古大汗的贴身护卫军,它始终保持着对历代蒙古大汗的忠诚,无论跟随大汗转战南北,还是汗位虚悬时期,都始终誓死捍卫蒙古大汗的正统地位,所以每一个察哈尔勇士的骨子里都流淌着忠诚与无畏的热血。
蒙古族本就是勇猛彪悍、敬仰英雄与勇士的民族。当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的李丹青出现在阿古拉面前时,两人顿觉趣味相投、相见恨晚。他们分主宾落座,相谈甚欢。
此时彭江北带着后续大队也相继赶到了营地。几个蒙古汉子领着队伍从部落中穿过,并未引起慌乱,只是一些好奇的牧民,站在蒙古包前张望。
阿古拉原本就计划在近期举行蒙古族传统的马奶节。今天有客人到访部落,热情好客的阿古拉当场宣布节日提前,让族人们各自回家准备。
马奶节是蒙古的传统习俗,通常在农历八月下旬举行,牧民们为了祝愿健康幸福、吉祥如意,人畜兴旺,所以以洁白的马奶来命名这一节日。节日为期一天,牧民们家家户户端出准备好的马奶酒、手扒肉款待宾客,并且还要举行赛马、套马、摔跤等传统活动。
李丹青本就不甚酒力,于是拉了沈雁山、李秋阳、关胜和陈裕东几人与阿古拉轮番敬酒。马奶酒虽然入口温润,但后劲不小,几番下来,几人只觉得脸色微红,全身自喉管以下燥热不已,好似肠胃里都有一股熊熊的火焰。而那阿古拉却跟没事人一般,原本黝黑红润的脸庞看不出丝许变化。
身上还肩负着几千人的安危,李丹青努力保持着清醒与镇定,于是提议到户外观看赛马。阿古拉一听更是来了劲头,流淌在血液里的争强与好斗让他决定带着族人和李丹青一帮汉人一比高低。
李丹青推脱不了,只得跟了众人一同走出大帐。帐篷外的铁盆里点上了牛粪火,四周拉上了彩色小旗,牧民们纷纷换上了节日的盛装,青壮小伙骑上膘肥体壮的骏马,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阿古拉大步走在前面,引领着众人。一个神婆打扮的人端了一桶新鲜的马奶走到阿古拉面前,木桶两边系上雪白的哈达。神婆口中古怪的念叨了半刻,然后目光虔诚举起木桶。此时,阿古拉默契的接过一个木勺将木桶里的鲜奶舀了一瓢,抛洒到空中。
李丹青虽然知道这是活动仪式,但不明何意,好在那日松老爹和赤那都在一旁解释。
原来,阿古拉正用了马奶酒祭祀天地神灵,当他高声朗诵马奶萨察礼赞词时,营地的牧民们也骑了马随从绕场三周。接着,阿古拉还给拉来的种公马和头驹系哈达进行选拉礼。总之就是为了感谢神明护佑,祝福来年风调雨顺,水草肥美,五畜兴旺。
仪式结束后,阿古拉拉着李丹青来到了山丘下的一片草原。牧民和劳工们早将空坝围了个圈,各家牧民牵着自家最能跑的马驹子,自信满满的站在了起跑线。参赛的马匹全是从两岁小马中选出,象征草原蓬勃兴旺。
今天,李丹青这边派出了彭江北参加赛马,阿古拉也早已为他准备了自家的马驹——一匹上好的枣骝马。赛马的规矩也很简单,就是绕场速度比拼。尽管彭江北的马术在李丹青的队伍中堪称一流,但与一群年轻的蒙古骑手相比,他在三两圈后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赛马之后又是套马。牧民们赶着各家马群陆续出场,一时间草原里万马奔腾、长鬃飞扬、四蹄翻腾,马群如秋风扫落叶般从山岗子上疾驰而过,阵阵马蹄如同春雷滚滚,只让人胸中波涛翻涌,豪气顿生。
这次,沈雁山和关胜二人都跃跃欲试,想要下场一试身手。李丹青对比赛的输赢并不太在意,于是便让两人下场参与。
套马的牧民一人一马,手里握着一根五米的长杆,另一头系着绳套。套马人首先要驱马把目标从马群里隔离出来,然后追着马儿将绳套圈住马儿脖颈,动作讲究手眼合一、精准到位。
关胜马术不精,骑在马背上,手里长杆颠簸不定。尽管他连试了好几次,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准头,无法将绳套准确地套在马儿的脖颈上。
相比之下,沈雁山这小子精明不少,马术也比关胜好上许多。只见他提着套马杆先是观望了其他牧民套马,偷学了精要后,尝试两次便成功套住了一匹。正当他得意的回头高呼炫耀时,哪知被套的马儿也是贼精,原地一个急停,摇头又将绳套甩了出去。并且这马儿想是总结了经验,在之后的追逐中,更是急停躲闪、原地变向,一次次躲过了沈雁山的绳套,急得这小子也跟着尥了蹶子,追着这匹烈马穷追猛打。
“哈哈,丹青兄弟,你这兄弟有些尿性﹗”阿古拉大笑几声,对沈雁山这种不服输的个性很是欣赏。
“台吉(蒙古部落首领),雁山兄弟性子就是属倔驴的﹗跟这马儿对脾气。”李丹青回应道。
二人说话间,沈雁山终是一杆子套住了这匹狡猾的云青马,并且迅速拉紧长杆,防着马儿再次挣脱。
“大当家,我套住了,套住了﹗”沈雁山一脸兴奋的大喊道。
“这位兄弟,还没完啦,我们蒙古人要能驯服烈马才是真正的勇士,你要是能骑上马背,我就将这匹马送给你。”阿古拉鼓励的朗声大喊道,引来周围阵阵喝彩。
“台吉,这匹马是我的啦﹗”沈雁山利落的翻身下马,自信的向着云青马走去。
马儿被牧民套住,只等沈雁山走近,一对碧眼有些警惕,不住的打着响鼻以示抗议。
沈雁山轻拍了一下马背,刚才一番追逐折腾,早将马儿累出了一身细汗。只见他一手抓住马鬃,身子如猿猴一般迅速的翻身上了马背。
马儿好似感到了后背的异物,还没等牧民松开套马杆,它便开始上下猛跳。
“雁山,坚持住﹗”李丹青能骑马,但从未尝试过驯马。此时,他心中那原始的激情与征服欲好似也被点燃,紧张地呼喊着。
在马儿不断的蹬踢和跳跃中,沈雁山的身体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摇摇晃晃。只见他身子前倾,紧贴着马背,双手死死的抓住马鬃,任由马儿前冲后跳,他都像一只吸血的蚂蟥一样牢牢地定在马背上。云青吗折腾了半刻,也是累坏了,终于停下脚步顺从的不再动弹。
李丹青跟着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阿古拉看着李丹青兴奋的眼神,对了身边的一位手下努了努嘴,接着对了李丹青说道:“丹青兄弟,我有一匹千里马赠与兄弟,但你到底是不是它的主人,就要看看兄弟的能耐啦?”
李丹青心中豪情万丈,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台吉,你只管牵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刚才那名手下已经赶着一群马儿走了出来。阿古拉神情骄傲地提着马鞭,指着最前面昂首阔步的一匹马说道:“这匹飞雪宝马,我营中勇士至今还无人降服……”
李丹青两眼泛光,早一眼相中了这匹良驹。只见那飞雪冲出围栏后便一马当先,宛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气势非凡。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桀骜与不羁,仿佛一位傲世群雄的王者。它全身枣红,在阳光下泛起一层璀璨的光泽。马鬃银灰相间,迎风飞舞时犹如一面飘扬的战旗。它四蹄轻盈矫健,并且马蹄雪白,似乎踏雪而来。
“好马,多谢台吉好意﹗”李丹青不等阿古拉说完,早已提缰策马冲了出去。
“杆子,杆子……”有人呼喊,似乎是想提醒他使用套马杆。
“不用﹗”李丹青头也不回,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马群。
马群见到有人骑马斜冲而来,顿时骚动不安。而那匹飞雪好似心有灵犀,它仰天长嘶,带着马群震蹄狂奔。
草原上已经许久没有人不要套马杆徒手驯马,阿古拉更是兴奋的亲自擂动大鼓助威。
李丹青甩鞭驱赶着马儿渐渐追上飞雪。那飞雪四蹄疾驰、快如闪电,全身线条流畅,肌肉结实匀称,毛发光滑闪亮,马鬃随风飞扬,犹如一匹下了凡的天马。野性与激情,力量与速度在它身上展现到了极致。当李丹青追到它身侧时,飞雪眼如铜铃,清澈而无惧的眼神竟然与李丹青大胆的对视。
“飞雪,我来了﹗”李丹青看准时机,一个飞扑纵身跳到了飞雪背上。
飞雪当即原地来了个急停,马蹄高扬,整个身子几乎与地面呈垂直的90度,想一把将李丹青摔下马背。然而,李丹青早已抓住了它那银白色的马鬃,两腿紧紧的夹住马腹,即便飞雪表演了个高难度动作也未能将他甩下马来。
一招不成,飞雪随即又如同刚才的云青马一般,原地蹬踢跳跃,只是力量和幅度不知比云青马大了多少。李丹青只感觉肠胃里翻江倒海,身子也像狂风中的树叶不由自主的摆动扭曲。但是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老子就是不撒手”。
飞雪蹬踢了一阵,发现这招也不管用,于是迈开马蹄向前猛冲,几十步后又是一个急停,想要借助惯性将身上的男人甩落。李丹青此时已是脑袋昏沉,但仍紧咬着牙关,死活不松手。一人一马,就这样在草原上展开了一场耐力和毅力的较量。
跑出了几百米,飞雪接连几个急停,已经累得有些气喘。然而,背上的李丹青仍然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抓着不放。他的手劲极大,抓得飞雪颈上的鬃毛都隐隐生疼。
最后,飞雪停下脚步,咧开马嘴,索性身子一歪躺在地下原地打滚。
“嘿嘿,小娘皮,想耍赖啊!”李丹青此时却是越战越勇,他顺势将计就计,一手紧抓住马鬃,一手抱住马脖,在马儿翻滚中,始终将他那一百多斤的身体压在飞雪身上。
飞雪嘴里喷着口水星子,虽然眼神中有些倔强和无奈,但从不轻易言败的它还是尝试着站起身再来次“极限过山车”。然而,当它翻转身体时,却发现李丹青一只脚膝死死的顶在它的肩头脖颈软肋处,此时想要翻身都是一件难事。
飞雪四脚乱蹬,几乎把身下的草地刨了个大坑,但李丹青眼里的意志似乎比它还要坚决,膝盖间压下的力道几乎让飞雪窒息昏厥。
最终,当李丹青骑着精疲力竭的飞雪回到大帐前,四周传来山动雷鸣般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