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书剑 乘龙驭北疆，许鹤下江南
晴朗了好些天，今天却忽然间下起了阴雨，而且越下越大。
小苏冒着大雨出了许鹤殿，她的心情并不好，今天她又和陈永萧吵了一架，她也一如既往的吵输了。
小苏不懂为什么陈永萧要阻止自己进宫去看望高贵妃呢，她人那么好，现今她儿子禁足在府她自然很伤心。
儿子大了总会和父亲争吵，母亲只能在一边暗自垂泪。
小苏看着一旁高贵典雅的贵妃娘娘如今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心中自是不好受，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安慰别人。
小苏陪着贵妃待了许久，直到皇帝派人来请她。
小苏虽然时常进宫，皇帝召见却还是挺少的，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皇帝寝殿的大门真的十分厚重，得有四个内使共同用劲才能推开来。
随着吱吱吱的摩擦声，内使推开了大门，小苏看到了寝殿内的皇帝，他的寝殿内没有那么金碧辉煌，反而有点阴暗，是他没点灯的缘故吧，皇帝能如此节俭，真是难能可贵。
走进寝殿就会发现，皇帝是个没有什么情趣的人，在这里没有珍贵的玉器古玩，文人墨宝，锦绣罗绮，有的最多的就是奏折，堆得满满当当的。
大殿的布局也很新奇，大殿左手边是一幅书法，小苏一眼边认出了那是皇帝和父亲共同抄的《大学》篇，下面还有父亲和皇帝的落款，右手边悬着一把宝剑，看着应该有些年头了，小苏听父亲谈起过，那把剑是皇帝还是王爷时的佩剑，这把佩剑跟随皇帝南征北战数载。
皇帝寝殿的正中央，悬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书剑传国四个大字，那是先帝亲手御笔写的。
皇帝的寝殿可谓朴素至极，除了堆积如山的奏章和书籍没有了别的摆设。
皇帝虽然用他的宝剑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逼着自己的父皇禅位于他，但他却真的是个好皇帝。
听到有人进了大门，皇帝没有抬头，只是专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幅画，手中还拿着一只墨尽干涸的笔。
等到小苏靠近皇帝，他才缓缓抬头看向小苏，这是小苏第一次和皇帝对视，他的眼中没有了那盛气凌人的压迫感，也没有贵为天子的骄横，他很平静，很幽暗。
小苏很自然的俯身行礼，皇帝制止了她“扶盈，免礼吧。”
“扶盈，若说你的父亲和朕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他曾不止一次救朕于危难了。”
“父亲作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尽忠乃是本分。”小苏赶紧搭话。
“罢了，罢了，扶盈，你可知道北疆战败了。”
皇帝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陛下不必烦恼，二皇子英勇善战必定能大破敌军。”小苏很敷衍的说着自己对前线战事的看法。
“今日战报，你看看吧。”皇帝把一卷白帛递给小苏。
小苏犹豫了一下，她是否可以看这绝密的战报。皇帝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又递进了一点，小苏只得接下。
小苏打开一看瞬间懵了，“啊呸，这张臭嘴。”小苏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顿。
谁曾想战报上赫然写到，战事胶着二皇子为打破僵局不惜一身犯险，孤军深入敌后，被困安山，生死不明。
“陛下，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小苏赶紧宽慰皇帝，虽然她知道战场上生死不明意味着什么。
皇帝却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一句“扶盈，你觉得镇南军能北上吗？”
小苏脑子瞬间短路，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镇南军镇守西南二十余年，从未踏足岭北一步，如今已然要动用镇南军北上了吗？镇南军要北上皇帝尽可找她的父兄商量，为何会问她?
皇帝却并未等她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副画端详起来，上面画着凌霄仙阁，却坐落于山野之间，其上有一条金龙盘旋，睥睨众生，有着令天下俯首的霸气，而这幅画最突出的重点却是山间的一只麒麟，麒麟面目温和仁善，走在山野之间和似要与山水落木融为一体。
小苏顺着皇帝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最有特点的是那只麒麟的角是一把刀的形状，墨迹未干，显然是刚添上去了。虽然在麟角添上了尖刀却没有打乱整幅画作的构图。
上面题写着“天生麟子，泽被苍生”“麟角生刀，可王天下”
这十六个字显然是两个人所写，前面八个字小苏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韩夫子的字，想来当时在太学门口韩夫子交给陈永萧的就是这幅画作了。后面八字墨迹未干，自然是皇帝所题了。
小苏心下安慰，看来夫子早就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结局，所以准备了这幅画，想要保护太子。从皇帝的题词来看皇帝还是对太子寄予厚望的，贵妃的担心完全多余嘛。
正在此时外面的太监总管齐仲通报道，皇三子陈永烨求见。
皇帝放下手上的画，唤了陈永烨进来。
陈永烨满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他一进殿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听说二哥被围困在安山，儿臣愿意率军北上前去营救二哥。”
皇帝的脸上没有看出波澜，只是挥挥手让陈永烨起身，然后淡淡道“北疆之事你不用担心，朕自有安排，这有一副画，你拿给韩夫子。”皇帝轻扶额头，似乎很难过。
“父皇，北疆危急，儿臣”陈永烨还欲争取，皇帝打断了他，“朕自有安排，你去办这件事吧。”
“是，父皇。”陈永烨自知皇帝不会让他领兵北上了，他这个父皇下定决心从来不会更改。
陈永烨满脸不甘的拿了画，正准备走时皇帝又说了一句“处理完了，把画拿给太子。”
陈永烨应声退了出去，小苏忽感如芒刺背。
她隐隐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皇帝为麟角添刀就是为了让太子持刀在手，王霸天下，而夫子却教太子以仁德为先，泽被苍生。
太子很显然是倾向于夫子的观念的，韩夫子不死太子就不会改变。夫子会是锁住太子麟角之刀的刀鞘，太子的刀不能出鞘，皇帝怎会容忍。
“扶盈，你可觉朕所为有错？”皇帝略微有点沙哑的声音在大殿中飘荡，唤醒了小苏的思绪。
“陛下天赐之资，怎会有错。”小苏小心的附和着。
“朕有一天也会老，会死的，这个天下得有一个撑得起它的主人，这个人不能太弱。”皇帝今天说话格外特别，小苏有点应接不暇。
小苏没想到的是皇帝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还没说出来呢。
小苏正想法子再应和时，皇帝猛的问道“你觉得老六适合当皇帝吗？”
小苏觉得脑子好像真的不好使了，她只能学习那一班大臣的绝技，跪地求死。
“陛下，大宸已有太子，王爷绝无僭越之心，若王爷有何不妥之处惹陛下不快，妾与王爷万死。”小苏真不知自己嘴皮子这么利索呢，看来她以前嘲笑那些跪地求死的大臣有点过分了，如今她算是懂了，毕竟为生存腆着脸求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皇帝好像也被小苏的表情给逗笑了，他哈哈一笑道“扶盈不要太过认真，父皇只是与你闲聊罢了，朕准备让老六领兵北上支援，朕当时分兵三支就是防备如今之事，但是朕留备的京畿屯田军军备差战力弱，恐怕难当大用，所以朕想让镇南军分出三万精骑支援北疆。”
“扶盈立刻去信父兄，阐明利害，为陛下分忧。”皇帝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小苏出面请镇南王领兵北上，小苏只能顺从答应。
皇帝此时才伸手去扶小苏起身，并且满脸笑意，仿佛之前雷霆之威不复存在似的。
小苏刚刚起身，太监总管齐仲又来通报道，皇六子陈永萧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