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文集:战地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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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记(1)

这个旅程朝向何方?码头上的守望者

站在他的灾星下,如此地嫉恨艳羡,

此时群山不疾不徐地划开水面渐行渐远,

鸥鸟也弃绝其誓言。它预示着更公正的生活?

终于孑然一身,旅行者在海风暧昧的

触抚中,在大海变幻无常的闪光里,

果真找到了美好乐土(2)存在的证明,

如孩子们在石缝里找出的物事般确定?

不,他什么也没发现:他并不希望到达。

旅行如此虚妄;虚妄的旅行确乎是一种病

在虚妄的岛屿(3)上,内心无法掩饰也不会受苦:

他宽宥了迷狂;他比他想的更脆弱;脆弱如此真实。

但时常,当真实的海豚纵情跃出水面

意欲博取赞赏,或者,远远地,当一座真实的岛屿

跃入他的眼帘,恍惚就此终止:他想起了

悠游自处的那些时日,那些地方;他满心欢悦地相信,

也许,迷狂将得到治愈,真实的旅行将抵达终点

在那儿,相遇的心灵将彼此坦诚:而远离了这片海洋,

那些善变的心虽会分别,却将始终不渝;即使

分飞各方,掺杂了虚妄与真实,却不会再受伤害。(4)


(1) 本篇写于奥登他们穿越印度洋的航行途中。

(2) “美好乐土”的提法,出自托马斯·莫尔的政治讽刺小说《乌托邦》(Utopia)。utopia这个复合词由希腊文的ou(意为没有)和topos(意为地方)构成,意指“乌有之乡”;在希腊语中,前缀ou与eu(意为美好的)发音相同,因此又构成一个矛盾性的双关:乌托邦既是“美好乐土”(good place),又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no+ place);此外,奥登研究者约翰·富勒还提到了与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说《奇妙的美好乐土》(The Great Good Place)的可能关联。这个主题此后经常出现在奥登的作品中,包括《战争时期》组诗第十三首、《预言者》以及写于1941年的《在亨利·詹姆斯墓前》。

(3) 航行海上的海轮如漂浮的岛屿。

(4) 1960年代,奥登将最后一行的“掺杂了虚妄与真实”改成了“如真理与谎言各自而行”(as truth and falsehood 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