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兄弟争论噙口钱

刚过84岁的于家老父去世后，为究竟要不要放“噙口钱”的事，使素来比较和睦的两个儿子发生了争执。

哥哥于大佬六十出头，那个年代，他和村里的同龄人一样，没读多少书，只勉强读完小学，便辍学，跟着他的老父亲后面学“耍牛尾巴”。

弟弟于小佬和哥哥中间，隔了几个姐姐，他是幺儿，所以，哥哥和弟弟的年龄差距就有点大，弟弟今年只有四十多岁。

弟弟比哥哥的命要好些，在他读书时，哥哥和几个姐姐都能给些帮衬，所以他的文凭，在几姊妹当中，算是最高的，大专毕业。

因为文化高点，再加上在城里谋得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于小佬虽然年纪最小，但在家庭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上，大哥和几个姐姐，都习惯听他的。

这次，父亲去世，为要不要放“噙口钱”，两兄弟的意见，首次出现了“相左”的观点。

弟弟于小佬认为：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多给温暖，没亏欠老人就行了，去世后，所谓的仪式，能简化就尽量简化。什么“噙口钱”，听都没听说过，不搞也罢。

哥哥于大佬却认为：老人为了儿女们，辛苦了一辈子，如今驾鹤西去，作为儿女，总要给老人留些念想，古代有含玉的习惯，现在我看好多村子都改为口含钱币，我们也要这样做，祝愿老人来世不要再受穷。

于小佬说于大佬迷信：“怎么放钱币？到底放纸钱还是放硬币？放多少合适？再说了，放硬币在父亲嘴里，不怕滑进肚子里面去吗？”

于大佬责怪于小佬不懂：“担心现在的硬币滑进肚子里，就不能找以前的铜板代替吗？以前的铜钱，中间有孔，可拴细绳，一头拴在衣服扣子上，一头将铜钱吊在嘴中，不就解决了吗?“

嫁出去的女，沷出去的水，夹在中间的几个姐妹，面对这些传统文化，确实不懂，便也不好随便帮腔。

一边是哥哥，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毕竟长兄为父，大哥的意见应该听。一边是弟弟，虽然年纪最小，但却有文化，有见识，他的意见也很重要。

两难的情况，几姐妹决定集体沉默，却也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兄弟的争执，最后是一个老道士先生帮忙化解的。

一开始，两兄弟并没有将“噙口钱”争论的事，告诉给道士先生们，从而听取一下他们的“专业建议”。

一个细心的老道士，从两兄弟多少带点情绪的沟通中，发现不对劲，一细问，才知道这对年纪差距有点大的兄弟，在为“噙口钱”的事，双方闹不愉快。

老道士有心撮合两兄弟和好，帮助他们解开各自心中的结。找到一个空闲时间，便把两兄弟叫到一边。

语重心长地说：“看得出来，你们两兄弟的孝心都很好，只是观点有点不同而已，这太正常不过了。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所有观点都一致呢？但底线是不能彼此伤和气，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是你们的老父亲最不希望看到的，你们说是不是?”

一席话，将刚才还带着些情绪的两兄弟都说得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老道士接着说：“大哥作为长兄，父母不在了，长兄就是为父啊，一般的事情，只要大方向没错，个人认为，都要听大哥的，长幼有序嘛，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当然啦，虽然讲长兄为父，并不是说，老大仗着自己是长兄，就可以武断行事，就可以不听妹妹弟弟们的任何建议，弟弟有文化，有见识，讲得好的地方有道理的地方，为什么不听呢？这叫心胸宽广，纳谏如流”老道士继续补充。

肯定两兄弟的同时，又指出了各自的不足，而且句句到点子上，不知是为了失去父亲而伤心，还是为只顾自己情绪而羞愧，两兄弟眼眶都开始有些红了。

老道士看时机比较成熟了，便说：“看你们两兄弟都是听得进意见的人，别的问题，我肯定没有你们懂得多，但关于“噙口钱”的问题，我们毕竟是专门做这种事的，可能了解得的比你们详细点，你们两兄弟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观点吗？”

两兄弟抬头看了看老道士，年近八旬的老道士，比他们的父亲小不了几岁，清瘦的脸庞、雪白的胡须，加上一袭道袍，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两兄弟没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老道士便拉开了话匣子，将自己知道的内容一股脑儿地全盘托出：

“关于葬礼，有很多禁忌和礼数，你们两兄弟争论的“噙口钱”，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噙口钱”，古时称之为“饭含”，《周礼》中是有记载的：关于饭，君用梁，大夫用稷，士用稻；关于含，天子含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实，这些都是根据死者身份不同而有所区别的。”

“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噙口钱”的风俗，有的地方还在延续，有的人家，因不好找铜钱，就省略这个环节了。”

“这个噙口钱，据我所了解，有三种放置方法：其一是，在空棺内底面按北斗七星排列放置七枚，再放逝者卧在上面。其二是，在逝者的双目、双手、双脚各放一枚，嘴里含一枚。其三，最简单的，拿一枚中间有孔的铜钱，用可以辟邪的红线拴好，将铜钱放在逝者嘴里，另一端，拴在逝者的纽扣上，防止铜钱入喉。”

“各地都兴这风俗，简单地讲，无非三个层面的意义：其一、钱就是“宝”，死者口含宝物离开人世，意在表明逝者“口中含宝”，象征着生前的日子殷实富足。其二、老人辛苦一生，创造了不少财富，撒手人寰时，什么也带不走，儿孙心疼，为老人送上一点点心意，是儿孙对老人一生的肯定与褒扬。其三、人死后要进入生死轮回，“亡灵”要再次投胎转世为人，老人口含宝物，来世就不会受穷，依然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听到这里，弟弟于小佬红着眼，缓缓站起身，对着老道士说：“自认为读了几本书，道理比你们懂得多，今天听了老先生的几席话，才知是我太肤浅了，感谢老先生给我上了一课！”说罢，便朝着老道士深深鞠了躬。

然后转身朝着哥哥于大佬说：“大哥，对不起，是我错了，爹的所有葬礼细节，由你和老先生来定，我来全力配合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