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武昌，武昌（1）
“其实这不仅仅是收复民心的问题，而是涉及顺军接下来该采取何等土地政策的大问题，毕竟封建时代闹革命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土地政策！
随着日后陆续收复失地，闯王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必须及时出台新的政策！
事实上，当初闯王就被不纳粮政策反噬过，除了农民，其他阶层几乎全部得罪光，想调整都来不及了，正所谓成也免粮，败也免粮！”
“顺军欲东山再起，重新坐到逐鹿天下的牌桌上，此事至关重要，比打一两场大胜仗还要重要十倍！
得尽快替李过设计一套切实可行的新土地政策才行。”
夜深人静，赵立伫立窗口，凝视夜空中那轮明月，喃喃自语道。
当天夜里，回师途中遣往长沙的标兵匆匆赶回来了，带来何腾蛟几乎惊掉下巴，满口答应七日内一定送三十万石军粮到荆州，并即刻整点兵马，全力配合战役重启，并一再叮嘱等他到了后再共取武昌的大好消息。
李过等人在荆州城只呆了三天；伤病员安置完毕，百姓安抚完了，战场清理完毕，下辖各县域成功接收，将清廷委派的一名梅勒章京，一名牛录章京，两百名满洲八旗军全部给砍了……并下令百姓拆辫蓄发。
待老营那边一千匹战死马匹的肉干送达后，让刘汝魁领八千兵马镇守荆州，张虞机原班人马基本保存，继续履职，不过从老营急调的几名官员已在路上了。
以六千降兵为前驱，大军拔营起灶，朝武昌进发。
城东门外的载侯党守素，张能部也加入阵营；行了约五十里，原本准备阻击武昌援军的李友，杨彦昌部也加入进来。
合计四万余众，浩浩荡荡，剑指武昌！
赵立心情很兴奋，穿越以来一直在荆州地界打转，这回终于可以换个更大的地方玩玩了。
武昌，那可是湖广首府，比荆州城还要重要的重镇啊。
“嚯嚯嚯……”
“扑扑扑……”
大军浩浩荡荡，沿着旷野一路东进；堵胤锡那点稀稀拉拉的人马夹杂在队伍中，毫不起眼，但并不代表他个人没有想法。
这几天，他一直密切关注何腾蛟的动向。
此番战役还有机会重启，顺军居功至伟；但作为明廷大员，还是希望明军能帮自己长长脸的，并不计前嫌，遣人火速去长沙催促何腾蛟。
“兄弟，你说这干人，之前也是顺军兄弟，奈何甘心从贼呢。”中军标兵阵营中，李来亨突然指着前面那些降兵后脑勺上的发缕，忿忿道：
赵立笑道：“不是说了么，他们是被胁迫的。”
李来亨哼了声，语气鄙夷的道：“这么多人被郑四维几个人胁迫，骗鬼哩！换作是俺，必拼死反抗，头可断血可流，降清绝不可能！”
赵立连忙低声道：“兄弟，这等话跟我说说没事，休得公开说，还得将他们视为袍泽兄弟才行。”
李来亨冷笑道：“等他们多杀些满虏，头发长起来后再说！”
说完，又瞥着赵立，颇为自豪的道：“你可知道，清廷曾六次派人劝降义父，许以高官厚禄，皆被义父拒绝，斩其说客，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赵立点点头，“毫侯乃真豪杰也！”
“俺平生只佩服两个人，义父就是其中一个！”
“那还有一个呢？”赵立好奇的问
“还用问，自然是先帝了!”
“那倒是！”赵立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李来亨瞥着他道：“不过，你小子有可能成为俺佩服的第三个人。”
赵立哈哈一笑，“能成为兄弟佩服之人的后备人选，荣幸之至！”
李来亨也哈哈大笑。
这小子表面孤傲冷酷，沉默寡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屌样，但接触时间长了，才发现其也有洒脱好玩的一面。
残酷的世道和悲惨的命运将其历练得冷酷无情，但毕竟还很年轻，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少年真性情。
当然，前提是你得让他心服口服。
赵立无疑是做到了。
“小子，这才刚刚开始呢，咱让你佩服的地方还在后头呢。”赵立心说。
“嚯嚯嚯……”
“扑扑扑……”
大军一路急行，每日除了生火造饭，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距离勒克德浑部被歼已经五六天了，顺天府的多尔衮就快要暴跳如雷了，必须尽快拿下武昌！
四天后的傍晚，大军终于望见远处江面对岸，一座残破不堪的庞然巨城。
武昌，这座雄踞天下之中，以白云黄鹤为标志的长江中游重镇，这几年可谓是多灾多难。
崇祯十五年冬，明平贼将军，宁南伯左良玉沿汉江东下，进驻武昌，向楚王朱华奎索饷不成，一怒之下纵兵四处淫掠，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崇祯十六年正月，李自成攻占汉阳府，左良玉自知不敌，仓惶逃离武昌，往下游九江奔逃。
李自成因故放弃夺取武昌，左良玉虚惊一场，欲重回武昌。
但此时，另一位猛人却也盯上了武昌。
五月，张献忠六万大军攻入武昌，就一个字“杀！”
杀朱华奎，杀满城大小官员，杀他们的家眷……将革命的彻底性坚决贯彻到底！
杀完了，下一个字便是“抢！”
抢民间财物，抢女人，十四至四十岁男子强征入伍当炮灰。
八大王转战天下十几载，仅攻占过襄阳，庐州这等级别的城市，从未占领过武昌这等超级大都市，不由豪情勃发，做起了建国当皇帝美梦。
其以楚王府为王宫，自称大西王，开科取士，下令铸造“西王赏功”铜钱。并于黄鹤楼下凭江悼古，赋诗一首。
“滚滚江流去不还，隔断龟蛇不相攀。
龟山就媲比李闯，咱老子站在蛇山！”
七月中旬，张献忠迫于李自成的军事压力，率主力撤离武昌。
左良玉趁机杀回，张献忠留守人马见左家军势大，遂全城放火，以浓烟烈火作掩护突围而走。
顺治二年三月，李自成一路溃败，放弃荆襄根据地，逼近武昌。
左良玉再度仓惶而逃，临行时，对武昌城实施了更为彻底的“三光”政策。
李自成得到一座没卵用的废墟空城，只得率部撤离，阿济格大军入城……
三年间，左良玉，张献忠，李自成，阿济格，这些在明末乱世风云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你走我来，好不热闹，将曾经繁华无比的武昌城搞成了一座鬼城。
“嚯嚯嚯……”
“扑扑扑……”
清顺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二月中旬；大顺毫侯，顺军实际统帅，李自成革命事业的继承人李过，又率大军卷土重来了！
随着一声号令，大军整齐停下。、
李过率众驰上江边一座小土坡，抬眼凝望一番对岸那座数年间反复遭受蹂躏，被烧得黑黢黢，一片断墙颓垣无险可守的武昌城，心中暗喜。
随即下令全军安营扎寨，生火造饭，并遣密探趁夜潜入城去打探清军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