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各怀私胎
“小赵兄弟，何腾蛟今一早就来打过招呼，急匆匆派马进忠去攻打汉阳府了！”，正对着墙面一张阔大地图沉思的李过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
赵立哦了声，笑道：“这是好事嘛。”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边坐下。
高一功笑道：“最好周边城镇都让明军拿下，让何腾蛟多挽回点颜面！”
“就是！”刘芳亮接话道：“汉阳府守军不到三千，其他城镇多则一两千，少则数百，若十几万明军连这些旮旯角落都拿不下，还不如就地解散算了！”说完，哈哈大笑。
众人也都跟着大笑。
大伙都知道明军占领的周边地区越多，就相当于在拱卫武昌城。因为接下来，如何面对多尔衮的滔天怒火，是最紧迫最要紧之事；至于定湖广，则要排在后面了。
“诸位莫要高兴得太早了。”田见秀却摇摇头，眯起细长丹凤眼，担忧的道：“此战明军战力诸位都看在眼里，这等稀烂的队伍当炮灰都太差了，到时，怕还得靠俺们顺军打主力啊。”
说到这里，扫视一番众人，继续道：“某当然不是惧怕清军，只是现在不宜与之正面硬抗；另外，某敢断定，此番多尔衮派出的主帅不是阿济格，就是多铎！此二人成色可远在勒克德浑之上。
当然，也不排除多尔衮会亲自挂帅！”
话音刚落，刘芳亮猛一拍椅栏，豪气冲天的道：“多尔衮来了正好，某早想报山海关之仇了！”
“报仇，如何报？”田见秀摇摇头道：“磁侯，某且问你，我军虽连战连捷，士气旺盛，但与当初在山海关与清军吴三桂恶战时，或与潼关之战时相比，孰强孰弱？”
刘芳亮立马不吭声了。
张鼐顺着话头道：“当年怀庆之战也打得好，结果却把原本东进江南的多铎引到了潼关，与阿济格部合围我军；本侯担心，驻京八旗也好，南京的叶臣，金声桓，李成栋也罢，到时也会集中兵力盯着俺们打!
而明军却隔岸观火，到时我军恐再度陷入与两年前一般被动的局面，情况不堪设想啊。”
靠，你张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咱一手策划歼灭了勒克德浑，反倒还错啦！
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人，本事不大，靠裙带关系上位；寸功未立，事后却瞎逼逼。
赵立瞪着他，暗暗恼怒。
李过眉头一皱，不悦的看着张鼐，“义侯，话不能这般讲，歼灭勒克德浑势在必行！否则，俺们不光进不了武昌，荆州也拿不下，能不能还活着都说不准，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毫侯说得对！”众人纷纷附和，有人不满的看向张鼐。
张鼐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了。
李过走到主位上坐下，紧皱眉头道：“不出意外，驻京八旗已过了河北，南京的叶臣，金李二人也该启程了;刘体纯现在应该已快到了汉中，也不知鲁监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能否再次发起进攻。
若当初这两步棋能充分发挥效力，武昌方面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众人听了，都从连战连捷的快意中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这场恶战。
此战的规模和激烈程度，恐将超过两年前的潼关之战。
过了一会儿，高一功道：“光山伯和贺珍都是百战宿将，定能搅得陕南天翻地覆，对南下清军定有牵制作用；至于鲁监国那边，确实不好说。”
党守素道：“要不火速派人与八大王联络，晓以利害，让他速速派兵前来！”
田见秀立刻摆摆手，“蜀地现在乱得一团糟，八大王自顾不暇，时间上也来不及；清军先头人马十来日就要到了，但后续辎重人马没那么快。没个二十来天，清军不会发起猛攻，最多只是扫清一下周边障碍而已。
大伙都莫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子，李过突然扭头看着赵立，笑道：“小赵兄弟，众人都说了这么多，你也别再装闷头葫芦了。”
众人立刻齐齐看向赵立，目光中充满期待。
两个多月走过来，赵立凭借自己卓越的才华，完全当得起这份期待。
赵立挠头思索半晌，突然道：“武昌易取，亦易失。既然困难这么大，那还保卫个甚，索性直接放弃算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这小子今日咋回事，说话的味儿不对啊。
武昌都能弃，怎么可能。
俺们辛辛苦苦一路打过来，图什么呢。
哦，一定是张鼐刚才的话深深刺伤了他年轻敏感的心灵。
这般想着，不少人便向张鼐投去埋怨的目光。
张鼐脸色微愠，低头避开。
见众人这般模样，赵立却笑道：“小子刚才说得可不是气话，乃是肺腑之言啊！”
众人又是一怔，齐齐静待下文。
若换作别人，立刻会招来一致反对和指责声。
但从赵立口中说出来，就不同了。
什么叫信任，这便是的！
赵立整理了一下思路，起了身，走到一张八仙桌前，拿起一只鸡毛掸子，快步走到地图前。
除了张鼐，吴汝义，其他人也跟着起身，朝地图前拢去。
大伙知道他又有奇谋妙策，金玉良言了。
赵立潇洒的抖了抖鸡毛掸子，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开始滔滔不绝的兜售起自己一直在构思的方案来。
这群久经沙场，见多了大阵势的乱世枭雄大佬们，很认真的听着，不时有人频频点头，就像一群求知若渴的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
当然也有面带疑惑，轻轻摇头的，比如刘芳亮，田虎。
与此同时，何腾蛟住的那间偏房内，一干明军文武骨干也齐聚一堂，听何腾蛟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讲着什么。
还是那句话，虽是同盟，但貌合神离，各怀私胎，各揣小九九。
武昌城虽已被拿下，但谁都不能保证何腾蛟又会搞出什么飞机。
不知不觉间，日移帘影，房内光线渐渐暗淡；何腾蛟单独留下章旷，其余人纷纷起身，拱拱手后，鱼贯而出。
章旷独自领了一番机宜，沉思着出了门，傅上瑞却折返而回。
只见他轻轻带上房门，上前鬼鬼祟祟的道：“督师，方才人多，下官有句话憋着没说。”
“现在不用憋了！”何腾蛟轻轻呵着茶碗里的浮末，没抬头。
傅上瑞凑近低语起来，眼中杀意渐浓。
何腾蛟猛的抬头，眼中也闪现一丝杀机，盯了他半晌，冷笑道：“云亭，没想到你的心思竟这般歹毒！”
傅上瑞面不改色的道：“顺军与我大明有不共戴天之仇，下官一直牢记于心，为了国家大义，下官不得不歹毒！”
何腾蛟赞赏的点点头，“云亭，不瞒你说，老夫在会师当日，就曾动过此番念头。幸好是忍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说完，深深叹息一声，“你也看到了，老夫麾下人马的战力，真是稀烂，稀烂啊！
加上李过又得八千战力不俗的降兵，此议不妥，以后休得再提！”
傅上瑞有些失望的点点头，低声道：“马卢二王拥兵自重，私心自用，张曹刘黄等又烂泥扶不上墙，这般搞下去，空消耗粮饷而已，如何能担当得起恢复大明江山的重任！”
何腾蛟又叹了口气，突然眸色一厉，“老夫岂能不知，但局势混乱，老夫一直没机会整顿！待定了湖广后，老夫定会下狠手，你等着瞧便是，哼！”
“笃笃笃……”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外面有人禀道：“督师，李大帅派人来了，说想请您过去吃个晚饭！”
“田见秀，高一功，赵立等人都会在吗？”何腾蛟沉声问。
“说只有李大帅和督师！”
“何时开饭？”何腾蛟喝问。
“正戌时！”
何腾蛟老眼珠子转了转，喝道：“行，老夫一定准时到！”
又大大风光一把的赵立，心情愉悦的在各处院落逛了逛，回到厢房时，刘昆立刻迎上来，递上一份请柬，“先生，这是章巡抚刚刚派人送来的。”
赵立颇感意外，连忙接过打开，顿时哑然失笑，“这个章旷，请老子去城里喝花酒，又不是请吃喜酒，送劳什子的请柬作甚！
这大明的读书人真他娘的做作！”
“那先生要不要赴约？”刘昆低声问。
且看他想向咱兜售什么，看能否反套点什么，赵立心说，笑道：“去，当然要去！你们几个也一起跟着去！”
“太好了！”刘昆顿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