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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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赛人还是赛马

公孙越还欲力争,却听阎柔答应,愠怒道:“休得鲁莽。”

“公孙君。”阎柔陡然昂声,“一步慢步步慢。事到如今,还有争辩的余地吗?”

阎柔长声反问,语气微凉,众人讶然,不敢作声。

他既非官吏,又非士族,却敢直言反问公孙越,出人意料。

阎柔胆大放肆,却一语点醒梦中人,公孙越稍一错愕,也是恍然。

正如阎柔所言,如今张纯占得先机,已成事实。

公綦稠,鲜于家都是幽州话事人,他们只想草草了事,给朝廷交代,又岂容公孙瓒由千里之外,从容而来?

若是执意抗辩,不会改变结果,还会让公綦稠心头平衡,再次倾斜于张纯,让他如虎添翼。

公孙越面色凝重,“可有把握取胜?”

“十成胜算阎某不敢托大。”阎柔斜睨张纯,冷笑道:“不过只有底气不足者,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

阎柔虽不知自己的对手是谁,但仅凭张纯买通内奸,暗中使诈来看,恐怕真正没底的人,是他张纯。

若真是马术无双,一骑绝尘,又岂会用下作手段?

阎柔这具身躯,自小在塞外长大,马术的本事并非个人兴趣,而是活生生被恶劣的环境逼出来的。

在他记忆中,阎柔驰骋塞外十年,睥睨无双,未逢敌手。

他有这个自信,用真材实料的本领,正面击溃张纯的阴招,让他作茧自缚!

“公孙兄,尔麾下倒是踌躇满志,纯便成全他,输个心服口服。”张纯阴翳一笑,“飞蚊,将赤焰牵来。”

他话音一落,只听马儿长嘶,一匹红毛骏马上前,冷一看如烈焰一般。

马儿鬃毛之下,丝丝如血般汗液渗出,垂垂滴下。

“汗血宝马!”众人都是一惊。

汗血宝马产自西域,幽燕之地极为少见,这张纯虽已致仕,可门道却端的不少!

众人都替阎柔捏了把汗,可众人在观马之时,阎柔却看向了驭马之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他看来赛马的结果,很大程度取决于人。

马儿再好,驭马之人不行,那也是跑车用脚蹬,暴殄天物。

他这一眼望去,心头一凛,却也明白为何此人叫飞蚊了。

飞蚊瘦小枯干,还没四两棉花重,轻飘飘似要被一阵风刮走。

既是赛马,驭马者的体重也是重要的因素。

阎柔是武人,身长八尺,那飞蚊体重不及他半数,已然占得先机。

“恐怕有些棘手。”鹰钩鼻张飞只是摇头。

不只是他,在场之人都替阎柔捏了把汗,因从纸面实力来看,汗血宝马和飞蚊都有着先天优势。

田君娇银牙切齿,“果真是小人手笔,工于算计。”

兄弟们虽然信任阎柔,但是也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老规矩,二里外有一箭靶,你二人纵马驰去,开弓射箭,命中靶心者即可原地拨马回转。”张纯得意洋洋,似已稳操胜券,“谁先返回始发点,便是胜者。”

阎柔暗自忖度,原来不只是赛马,还要比骑射,那变数就会多几分,于自己并非是坏事。

两骑来到红绸始发点,飞蚊面色轻蔑,小觑阎柔。

小厮为两人敬上马弓,阎柔却未接过。

“取步弓来!”阎柔昂声道。

飞蚊一凛,诧异的盯着阎柔,以为他是垂死挣扎,只是嗤笑。

这马上开弓比不得地上开弓,马上逼仄,双足悬空,无力可借。

故而一般马弓的形制远小于步弓,射距也要小于步弓,但是却便于马背上开弓。

“你做甚?”公孙越不解。

阎柔目光坚定,公孙越此刻也只能相信他,一挥手便让麾下递上步弓。

张纯讥讽道:“步弓虽远,却难弥补人马差距,尔若能胜,我便将赤焰一并送与你。”

如今他自认胜券在握,莫说送马,就是送老婆也是上下嘴唇一碰。

“那阎某便笑纳了。”阎柔嘴角一咧。

四周转瞬寂静,横在马前红绸一落,飞蚊一提缰绳,不等红绸落地,火焰一闪,抢了马头!

阎柔不急不忙,只是轻夹马腹,座下骏马嘶鸣而出,也是矮了半个身距。

“头儿一定要赢。”包通天看的心惊肉跳,兀自攥紧拳头。

两骑远去,身后众人都是一凛,只见阎柔稍稍落后,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高下已分。”张纯哂笑。

“还没结束,莫要小人得志。”公孙越冷哼,心中却不安。

飞蚊纵马疾驰,根本不回头去看,他驭马多年光凭耳朵便可判断距离。

他虽抢了先,可阎柔也不差,始终紧跟其后数步。

飞蚊心凛,他人轻马良又抢得先机,竟没能甩开阎柔,自知此人实力甚于自己,再不敢小觑。

尽头的箭靶清晰可见,飞蚊立刻张弓,弓如满月,一箭而出!

他骑射精良,百发百中,利箭离弦,便要回头。

飞蚊刚欲拨马,却见身侧一道利箭追去,擦脸而过!

‘咔!’

‘咚!’

猝然响起的两声,惊断飞蚊的动作,飞蚊一看,大惊失色!

自己那箭被另一支箭射为两段,落在泥地上!

而箭靶上只有一支箭,却是阎柔的!

“嘶!”只听身后马儿长嘶,飞蚊看去,阎柔早已拨马返身而去!

中靶即可回转,这是规矩。

飞蚊在六十步外开弓,却没想到阎柔竟在八十步外射中了靶子。

那这差的二十步,转瞬就从优势变为了劣势,更何况他的箭还脱了靶!

飞蚊猝然落了后,赶忙补射一箭,立刻弃弓追去!

阎柔纵马疾驰,余光察觉两侧百姓纷纷诧异望向自己,惊为天人。

只因适才千钧一发,阎柔见距离已至,左脚探出,缠住马儿缰绳,稳定身形,右脚直蹬弓臂,以脚开弓,倒身马背,抬脚平射!

离弦之后,阎柔立刻弃弓,左脚顺势回拉缰绳,马儿陡然调转马头,一气呵成!

既然人马体型先天劣于对手,就要弯道超车,阎柔苦思许久,便让其先行,自己后发制人。

阎柔纵马狂奔,可二里路并非转瞬即至,飞蚊汗血宝马万里挑一,很快便又追逐上来,只差了阎柔十数步!

不过,终点红绸近在百步之外,已没有足够的距离让飞蚊发挥了。

“要赢了!”段扎哈哈大笑。

关张二人亦是对视一眼,似乎阎柔反败为胜,出乎他们意料。

公孙越面露喜色,紧紧握住刘备的手臂,刘备依旧面如平湖,神色泰然。

两马发足狂飙,一青一红,宛如青云火焰般流淌而来,马蹄声如密鼓急擂,敲在万众心头。

飞蚊落后,张纯面色虽然不佳,却并未慌乱,而是闪出一丝阴狠。

两马距红绸不过几丈,阎柔依旧当先一个马身,已稳操胜券。

只见飞蚊突然咧嘴诡笑,手腕一翻,一道银光射在阎柔坐骑眼中!

骏马猝不及防,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险些将阎柔摔下马背!

“不好!”

“杂碎使诈!”

兄弟们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这招不露痕迹,找不出端倪。

田君娇银牙紧咬,轻捶窗框,“无耻!”

“阿姊慎言。”田豫低声道。

公孙越面色铁青,得而复失,让他如受重锤。

刘备轻叹,“可惜。”

张纯面色大喜,“公孙兄,承让了!”

只是他笑容才起,忽听得尖锐之声,声音嘹亮,响彻当场。

赤焰眼看冲在丈余之前,只需一个跃身便可得胜,它正要冲刺,却活生生止步,扭过脖子向后看去!

马儿骤然停止,飞蚊措手不及,他正欲享受欢呼,却被惯性抛出马背,身子一滚,滚进了红绸!

转瞬青光一现,马儿长嘶,撞入红绸之中!

一切陡变,电光石火,张纯笑容还挂在嘴角,公孙越也还愁容密布,可高下已分,胜负已出!

“公綦校尉。”阎柔勒马而止,淡然一笑,“敢问这回是赛人,还是赛马?”

他问的陡然,却让人捧腹,他们当然是赛马,既是赛马,人先飞出自算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