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早晨，小晴蒿对我说，她还是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踏实。
七月的酷暑，流火烁金，小晴蒿换上了我初中少女时期的黑色连衣裙。
游乐场发传单是个比较辛苦的工作，大学暑假期间，适合自己胜任的除了蜜雪冰城，烧烤店，报酬最丰厚的当属游乐场发传单了。
没有空调风扇，但有高温补贴，一天下来能赚到将近一百二十块的薪资。
“惊悚鬼屋，欢迎光临！”
我套上憋闷的瞎眼棕熊的皮套，门口来回走动，把一份份宣传单递出去。
小晴蒿同样忙碌不已，她在鬼屋里扮演NPC，惊吓客人。
“晴蒿姐！我特别想吃香甜可口的棉花糖！”
小晴蒿皮肤画的黝黑粗糙，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黑色泥浆覆盖着，嘴巴大而扭曲，布满黑点和裂纹，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蓬乱不堪的假发套，散发一股塑料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令人想捏。
“噢，你赚钱了，想花就花呗，回了你那个世界，这里的货币，可能没交易价值了。”
我穿着臃肿的闷热玩偶衣服，咬下大口紫米饭团，轻声轻气地说。
她心情突然变得低落，手中饭团的味道也随之下降，“晴蒿姐，我有点舍不得走了！”
我停顿了一下，嘴角上扬，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
咦——掉色。
小晴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
“小晴蒿，如果不想马上走，那便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吧！”
小晴蒿的眼泪溢出眼眶，几条灰蒙蒙的泪线晕染一片，“晴蒿姐，谢谢！”
“下班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暑假快结束了，趁这段剩余的假日，带你好好逛逛。”
我甜甜笑说。
她脸上的悲伤显而易见，“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我的心境立刻沉郁了下来，她到底在此之前经历了什么。
“我大学放假的时候，会回家来看望你的，至于生活费，我这些年也有部分积蓄。”
无论何时我都保持着温和的面容来抚慰她。
她年纪小小，内心却是异于常人的敏感。
“好！”
她转过头含泪甜甜地一笑，明亮的目光中包含着藏不住的深深的坚毅。
“拉钩！”
我伸出小拇指勾……
她用力点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2
小晴蒿，她表示人生中最渴望第一次去的地方自然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咸咸的海风，柔软的沙滩，横行无忌的小螃蟹……
“房车！”
她看见不远处楼底下停放的白色的二手车豪华新手房车出来时，不禁有些惊讶万分。
“可以吗？”
我自然地敞开面前的车门，转过头来懒洋洋的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还是犹豫了，心疼的一个劲的说，“算了吧，晴蒿姐，租一辆房车太贵了。”
我一点都不以为意，只是嘴角依然带笑，白皙细嫩的豪手潇洒的一挥，“上车！”
她忽然开心一笑，甚至于激动的差点就要蹦起来，“谢谢你，晴蒿姐。”
她乖乖的系好安全带，然后抬头看向坐在驾驶座的我，“我们要去哪片海啊？总之不会太近。”
我启动汽车，开出小区，边操纵方向盘，边说，“小晴蒿，吃过海鲜自助吗？”
“海边有吗？”
她的脸上浮现欣然向往的神情，一双明亮的大眼闪烁不停。
我轻轻点了点头，“量大管饱，新鲜味美。”
小晴蒿白净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愈浓，“我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所计划前往的海边，是在本市的东南方向2，000公里远的东海沿岸。
车程大约需要三四天。
3
天空里落下了轻轻的毛毛雨，我关闭窗户，把房车靠在了国道公路路边的一家便利店旁边。
“这雨不知什么时候停，天冷下来了呢。”
她在吃饭的时候把加有调味料的猪肉片和煮熟的米饭混在一起吃，同时注视窗外的景象低声细语。
我喝了一口冰凉的柠檬啤酒，又忍不住咬了口外焦里嫩的鸭腿，“越靠近海边，天气也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晴蒿姐，晚上，我们在车里睡吗。”
小晴蒿呆呆地抬头看着我问。
“嗯。”
她整个人看起来一脸新奇，看起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太棒了。”
淅沥沥！
连续不断的雨声敲击着房车顶棚。
拉下的窗帘外，隐约有电光闪过。
“这样的日子，活才更有意义。”
她缓缓的伸直双臂，小心翼翼的好似有意识的要伸出手触摸什么。
我微微的侧过自己的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晴蒿，你能和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吗？”
她刚才无动于衷的脸终于无可奈何地露出一丝疲软，“晴蒿姐，如你所说，我们两个的人生好似对立的平行面，各有各的不幸，但是，我曾经的人生差不多没有了该有的光了，直到来了这，我才发觉，光，是爱，一份始终为你照亮前途的爱。”
我心疼的伸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身子，轻轻柔柔地蹭了蹭她，“我爸妈出车祸去世的时候，我的世界几乎崩溃了，没有任何希望。”
“晴蒿姐，我们俩心目中都有了彼此，未来的道路上，不必孤零零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我轻轻地说。
4
过了闸道，几名交警例行来检查，我摇下窗户，警察大叔看了看驾驶室里的我们两人。
“出示一下身份证和驾驶证。”
我赶忙从储物箱里翻出证件，交给窗外的警察大叔检查。
“小姑娘，来旅游吗？”
交回我的有效证件之后，那位警察大叔询问道。
我不予否认，非常坦然，“嗯！上东海海边。”
对面的警察大叔不由呵呵的笑了笑，同时语气充满了羡慕，“大海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祝你们好运，小妹妹。”
警察大叔轻轻地挥了挥手，我一言不发地开车离开了。
“晴蒿姐，我忽然有点难过了！”
她只好低头掩饰着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说。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啊？”
她慢慢的抬起微低的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我，“因为我不是什么好孩子，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给警察叔叔们，添了不少麻烦。”
我微笑着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轻声宽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何况，你已经打定主意留下来了，新的世界注定有新的人生。”
她轻轻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晴蒿姐，我改了，即使返回原来的地方，我也要努力奋发向上，改变自己的人生。”
当我看到她的坚定目光时，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信你，只因为你本质上不坏，你终有一天会鱼入大海，开拓一片专属于自己的海阔天空。”
她开心得像只快乐的小猫咪尽情地展颜欢笑。
5
麦家镇，距离目的地东海1100公里。
“晴蒿姐，这座镇子好热闹啊。”
她把小小的脑袋一下子探出半开的车窗，我吓了一跳的紧忙拍了她一下，“危险！”
“这座镇子叫麦家镇，是东海省鼎鼎有名的啤酒城，出产的麦家啤酒，享誉海内外。”
我边小心的开着车，边开始耐心一点一点的介绍道。
五彩缤纷的房屋林立于两边，各种各样的餐厅和酒馆比邻而居。
酒桶，啤酒杯图案的旗帜随处可见，很多路人在街头举杯同庆，还跟着音乐舞动起来。
“啊……算下日子，今天好像就是麦家镇的啤酒节，到了晚上，镇中心广场会举办大型酒会。”
我开车来到一家加油站，来加油的工人，看起来半醉半醒的。
小晴蒿扫视下周围环境，眼中一片清澈，“晴蒿姐……”
我看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温和地笑了起来并询问了她，“有什么事吗？”
她鼓起勇气，正视向我，“我……我想参加晚上的啤酒节。”
“就这？”我哑然笑了。
然后用温柔的语气告诉她，“你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未成年，怕你不高兴。”
她言辞吞吐地说。
我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小晴蒿，你年龄小是不能饮酒，可是，尽情的参与一下这个节日的氛围就够了。”
她漂亮的眼睛忽然一亮，“谢谢你，晴蒿姐。”
6
傍晚。
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大群人聚集在了充满节庆氛围的广场。
他们的衣着色彩缤纷，一个个手举各自的酒杯，张大嘴巴大口尽情地豪饮。
“晴蒿姐，每年的这里，都这么的繁闹非常吗？”
我和她兴高采烈的汇入人潮汹涌的人流，她有点激动的转过头看着四周熙熙攘攘喜气洋洋的人们，心跳加速的说。
我微笑地接过路人递来的一大杯冰冰凉凉的扎啤。
“一年比一年热闹，除了当地人，世界各地喜欢啤酒的爱好者，许多一起来这里庆祝。”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眼神投向广场中央的大舞台。
“晴蒿姐，这里还举办表演和赛事啊？”
我看她如此着迷，便说，“酒量大赛的冠军，优享一年的免费啤酒喝哦。”
“什么？”她一时间好似受到了惊吓怔住了，“我长大了，也要来比拼。”
我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冰冷的啤酒，满意地点点头，“我现在便已然迫不及待了。”
她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我，“晴蒿姐，没想到你女中豪杰啊。”
我不甚在意无所谓的地摆了摆手，“小晴蒿，得第一咱无能为力，搏一搏，赢两箱啤酒，不在话下，重在参与。”
到了报名点递交了符合参赛要求的申请后，我如愿登上了赛场。
与其它竞争者相比而言，我仅是个初出茅庐的选手。
他们个个都有着不小的啤酒肚，这样的酒量肯定看得出来是经过时间的检验的。
“预备，3，2，1……”
红帽子的发令员一下一下倒数着秒数。
一听到号令吹响，所有人都开始采取行动。
“晴蒿姐，加油！”
我看着面前整齐有序地排成一排的大大小小的啤酒杯，捏着鼻子下定决心，慢条斯理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了起来。
口中泛起浓郁酒味，胃中更像是有一股小波浪在翻滚。
“哈……”
啤酒的强烈的饱腹感，总是会让一瓶啤酒慢慢感觉到咽不下去。
“好爽啊，难得有机会喝的这么畅快淋漓。”
我这一下喝的头开始有点晕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醉了几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被子上面，而我的周围放着几个酒箱。
“唔……记得好像是小晴蒿帮我换的衣服。”
我下了豪华房车，一眼看见小晴蒿坐在桌子旁，大口喝着豆腐脑，桌上还整整齐齐的放着大大小小的包子油条。
“晴蒿姐，你醒啦，醒了就洗漱一下，吃饭吧。”
我点了下头，简单地洗脸刷牙过后，乖乖的坐上了饭桌。
包子茴香馅的，油条很脆软，豆腐脑咸辣适中。
清晨的麦家镇野地公园，草长莺飞，天空一碧如洗，清新的气息纳入鼻腔。
可以说是细嚼慢咽的舒适的度过轻松惬意的早餐时光。
我们有说有笑的坐上车，在发动机一声清亮的车鸣声下，快速平稳的发车。
7
车子运速前进，眼前的马路两边枝繁叶茂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
“晴蒿姐是桑葚树，结的桑葚还蛮多的。”
她满心欢喜的望着周围大片的桑葚树树林，忍不住口水直流。
我目光轻轻扫过，不少路人停下车子，争相捉着垂落树枝上满缀的葚子。
我暂且同意，把车子停到了附近的路边。
她兜着大大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兴致勃勃的四处摘着一颗颗触手可及的紫艳艳的桑葚。
我自己也不嫌脏，边从树上摘下来一些吃，边把自己留下的大部分放进干干净净的塑料袋。
“晴蒿姐，看，咱们车上不也备有竹竿吗，咱们也像他们一样，打桑葚啊。”
小晴蒿她一脸兴奋，好似一下子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我同意她的这个想法，因为旁边的那一家人干活的效率真的很高。
8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车子音响里播放着童年这首老歌，小晴蒿她边美美的吃酸酸甜甜的桑葚，边不停的随喜欢的歌曲不停的哼哼。
我心里一时间竟隐隐约约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9
喵……
喵……
连连不断的猫叫声在不远的一个村庄里隐隐约约传来，不过如今看样子，这里的村庄已经风吹日晒雨淋的废弃了不少时日了。
“晴蒿姐，你怎么停下了？”
她怀着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我依然平静的微笑着说，并打开车门，“车里的饮用水不够了，我去村里，要点水。”
心直口快的小晴蒿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就主动自荐，“一起。”
我和她漫步在农村崎岖的小道上，手中拿着两只空的小水桶。
村中的道路两旁，无人的房屋越来越破败甚至坍塌。
“晴蒿姐，这个村子是个鬼村啊，破破烂烂的房子，和我以前的家相论，更加……更加破衣娄嗖了点，这真的有人居住吗？”
对于她的这些疑问，我自己实话说心里也有点没底，不过没事可以走走看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猫叫的声音越发的靠近了，我早听闻，有很多爱猫爱狗人士会将饲养的地方特意的远离闹区，这样既不扰民，又不会花费太多。”
我对她这么说。
是否此答案确实完全正确？
我和她又摸索着走了七八分钟，眼看着一座虽然看起来简陋，却搭建得五脏俱全的砖墙铁皮房的小场子，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喵……
“晴蒿姐，里面有好多猫咪啊。”
从这道铁门的狭长的门缝里，时不时能看见许许多多的各色猫咪三五成群的追逐打闹。
我轻轻地敲响房门。
等了好一会，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奶奶开门探出了身子。
“你们好，有什么事吗？”
面对老人的询问，我坦诚的回答。
“老奶奶，我们是准备上东海海边旅游的，行至半路，车里存的水都喝完了，您可不可以送我们两桶饮用水啊。”
老奶奶“哦”的点了下头，请我们进去。
当我们踏入庭院时，一股强烈的猫臊味直冲我们的鼻子，许多只喵星人睁大眼睛观察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同时还有好几只跃出来想要和我们亲近一下。
“老奶奶，这些全是您自己一个人养的吗？”
老人似乎有些耳背，顿了好一会，才对我的问题表示肯定。
她说，“这些猫有的是我在大街上捡的，更多的，基本是各个爱猫人士送来的。”
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接触了几句话，我便对老奶奶以及老奶奶目前场子的处境，或多或少的有了进一步深入的全方位的了解。
我看了眼后面的小晴蒿，不免大声提醒，“小晴蒿，别玩了，我们有正事呢。”
她这才回过一点儿神，赶忙轻手轻脚地跟了上来。
两个空桶渐渐被水龙头灌满，我们和老奶奶相互之间聊了不痛不痒的几句后，便道别离开了。
喵……
轻轻的一声猫叫从脚后传来，我慢慢地转过身子，一只呆萌的金黄色小花猫跑来亲热地蹭了又蹭我的腿。
“晴蒿姐，它好像是从老奶奶家一路尾随我们来的。”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地知道。
“小晴蒿，你在这等着，我把猫送回去。”
我把两只沉甸甸的水桶放在地上并对她说。
“好！”
我不得不抱着猫咪折返回去，老奶奶对我道了声感谢，可不管我一个人走到哪，那只猫便跟到哪。
老奶奶说，这或许是天定的缘分。
“奶奶，它叫什么名字？”
搂着怀里的花猫，我不禁询问道。
老奶奶面露微笑，不假思索的说，“麦吉，它好像很黏你呢。”
在我轻抚着麦吉的头时，突然想到小晴蒿曾经说过的几段话，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缘际遇吧。
麦吉！
麦吉！
夕阳柔柔地撒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路口蹲守良久的小晴蒿起身惊喜的看着我。
“晴蒿姐！”
渐渐靠近，她一副惊讶的模样瞧着我怀里的可爱的猫咪。
“晴蒿姐，你没把它送走吗？”
我默默低下头摇了摇头，只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哦，原来晴蒿姐留下它了，那它有名字了吗？”
她悠哉悠哉的抱着怀里猫咪，我一脸正经的提着水桶，她一直喋喋不休的絮叨个没完。
我这时才深觉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敷衍说，“麦吉！”
“麦吉……”
她自言自语默念了那么两句，好似陷入了深远的回忆。
10
“小晴蒿，明明是夏季，你穿那么厚干嘛啊？”
我朝此刻刚下房车的她质问道。
她现在看起来颤颤嗦嗦的，感觉浑身冷个不行。
“你没事吧？”
我轻轻的凑上前去，伸出手贴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烧啊。”
“小晴蒿，车上有医用的温度计，测一测，如果是发低烧，距这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医疗诊所。”
她从来没有见我如此惊慌失措，反倒是淡定的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晴蒿姐，你不用这么惊慌，我只是老毛病犯了，常常怕冷。”
“真没事？”我依旧有些顾虑。
她佯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故意演了半段广播体操。
不做他想，我刚要去一旁忙饭，没想到转身的那一刻，她流露出了一副多愁善感的疲态。
车子继续驶动，天边零星有时飞过几只海鸥，我们不知不觉间离最东端的海岸线只剩下大概短短一公里多一点的路了。
“晴蒿姐，是海！是碧波千里的大海！”
清凉潮湿的海风从汽车窗口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小晴蒿激动的无以复加，她怀里的猫咪则瞪着溜溜圆的眼珠审视着窗前的风光。
“我选定的海滨小镇就在不远处了。”
我心中同样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11
“小晴蒿，拿着。”
我把饮品店里买下的两颗椰子果汁递给她，然后麻溜的扫码付完了账。
“晴蒿姐，海边有小螃蟹逮吧？”
她低头喝了口手上的果汁，继续兴致勃勃的问。
“那得等晚上了！”我不轻不淡地说。
她心底里好像一下子有了更大的力量，“我要逮一满桶。”
“小晴蒿，小镇的餐馆里有成品卖的，麻辣的，椒香的，保你吃个够，但，你一说了，晚上，我们打着手电来找吧，应该有不少人的，这也算个旅游项目。”
我耐着性子一件一件的说道。
“不过，今天日头好大，你真不热吗？”
我好笑地看着裹成小粽子的她，不禁发问道。
她固执的摇了摇头，露出甜甜笑容，“不，一点不热，感觉良好。”
说完，她踩着柔软的沙滩，兴冲冲迈起步伐跑开了。
12
餐馆吃了顿自助的海鲜大餐，我们回到房车里休息了一下，闹铃响后，只听见车外传来各种各样，接连不断的喧闹声。
“咦，人呢？”
我下了房车，远远看见沙滩潮岸，一只茕然孤影落寞的提着小水桶。
“小晴蒿！”
站在寒冷凛冽的海风中，我无意识地怔怔自语。
“小晴蒿，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悄悄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出声问道。
她回过头，一半哭了出来、一半咧开嘴笑了。
半哭半笑的神情，倏然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
“小晴蒿，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我突然发现，她的发丝多了几片凝结的白霜。
薄薄的白霜菱角分明，起手触之冰凉刺骨，我心里忽地不合时宜的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小晴蒿，难道这个世界在……”
她握住我抬着的手掌，哭声说，“晴蒿姐，我很感激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带我见证了许多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人生风景，时间久了，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留在这个地方，不幸的是，再美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
“小晴蒿，你……你要回去了吗？”
在我的措辞里，充满了对离别的不舍与难过。
她轻轻点了下头，“我该走了。”
我感受的到她的伤心，紧紧抱住了痛哭的她。
这个世界果然在排斥她。
她说，她虽然身处于这个世界，外界的感触却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酷寒冰冷。
13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白皙的脸上已经结出一层层的冰霜。
即使用暖水袋和棉被贴身覆盖，也无法抵消越发冷冽的冰寒。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直奔了机场。
今天的游乐园如往日般人声鼎沸，炎炎夏日酷热的天气仿佛要蒸干了整个大地。
“晴蒿姐，我好冷。”
她此时看见的视角里映照的是白茫茫一片的满天飞雪。
那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风貌。
这会儿眼见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低声喘息，我竟骤然爆发使出了全身上下滔天的力气，身形低腰毫不迟疑的背起了她。
这个原本早就是废弃的一个马戏团帐篷，仅仅经历了几日不到的光景便焕然一新的富丽堂皇了。
“哈哈哈！”
充满喧闹和欢笑的声音弥漫在拥挤不堪的马戏团观众席上。
一扇刷新了油漆，红木色装潢精美的欧式木门，静静地矗立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之下。
这个时候一个帅气的小丑毫不犹豫的踩着几近跳脱的步子，慢慢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门开的那一瞬间，小晴蒿只觉地眼前恍惚瞅见了对面几名警察不顾一切的追逐着自己。
她默默流下悔恨的眼泪，幡然醒悟地摇着头说，“晴蒿姐，可能上苍安排我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不同的平行世界，为的是遇见更好一面的自己吧，倘若我真心努力地做出改变，一切的结果大概都是会那样顺理成章地趋于你的人生的吧。”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弱，不管我怎么摇，她就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
14
“晴蒿，这道题，你来答！”
课堂上，数学老师微微笑着指着教室黑板上的二维的函数图，叫了下教室第三排靠窗位置的一个女生。
身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视线朝向带着期待眼神看去的老师，自信地回答。
“已知函数f（x）的定义域为……”
……
炎炎夏日，晴蒿舔着一只甜筒，漫步在熙熙攘攘的游乐场。
喧杂的吵闹声，喧嚷的嬉戏声，愉快热烈的气氛悄然弥漫在周围人群中。
夕阳西下，晴蒿站在洗手间镜子前，褪掉妖艳惊悚的妆容，看了眼微信零钱打入的一百元汇款，罕见的露出一抹极富成就感的微笑。
寒冷的冬天，我裹紧了羽绒服，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间，行人渐渐稀疏。
街角成衣店橱窗后，一件米色的羊毛衫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踩着软松的雪地，朝着那个方向慢慢逼近。
15
“若非亲眼见到这个地方，我真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朴素且奢华的黄粱一梦。”
晴蒿默然站定在一间破败的帐篷前，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坚毅的鼓足勇气，掀开布帘，径直走进了里面。
那，有扇门，一扇古旧的门，门表面大部分的漆料磨损的干净，一只银灰略发沉重的圆形门把手静静与她深情对望。
她挪开脚步，避过碍事的杂物，三步并两步，仅仅几秒的时间，便闪身临至门前。
16
“你好，我可以试一下这件衣服吗？”
假人模特旁，我冲走来身边的销售小姐，轻声询问说。
售货员姐姐表现得非常亲切，表示“当然可以！”。
我脱掉厚厚的羽绒服，挽着那件熟悉优雅的羊毛衫，推开了试衣间的门。
17
晴蒿轻轻扭动门把，一丝温蕴的白光透过门隙……
当换好羊毛衫的时候，我的手正轻轻拉开了试衣间的隔门……
历史的轨迹总是惊人的相似，命运的循环往复，如小说中用烂了的无数情节套路。
让人不禁感慨。
是否真的有一只手推动着整个世界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