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局
只听宁砚又是一声大喝，接着，那起伏音律再度变化，化作三道音律，清晰可见，势破如竹，顷刻将那片白草尽数震碎！
三清神归令，是浊世观的独门功法之一，浊世观不习怪力乱神，只修人形人像，因此，作为道家根基的三清，在浊世观的地位就显得有些独特。
第一式：三清助我，运用崇神之根本推动自己，涟漪波荡，来自神的敬畏推波助澜。
第二式，三清似我，受到其中指引，力量得到了纠正，连绵不清的感受便会占据上风，此刻，要警醒自我，认清自我。
至于第三式……面对现在的情况，暂时还并不需要。
震荡响彻空间，震碎席卷而来的白草，其中的感受一并联通了白苍幺，只看他连连后退，身体依然受到伤害，嘴角竟溢出丝丝鲜血。
宁砚与仙家两度交手，虽然对这片空间的了解并不深切，但两次经历，他都察觉到这空间与仙家所链接，在其中空间受到某些打击，就会因此产生反噬。
胡大罗被撕碎空间，使得精神无法支撑而失败，眼下，白苍幺也因此而受到挫折，这便是同一术法的共性。
可恶，真可恶啊……
白苍幺捂住胸口，疼痛并不算是强烈，可却在他眼中被放大了数十倍，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咬紧牙关，青筋暴起，浑身气血窜动，推着他几乎喘不上下一口气来。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与自己相差几十倍年龄的后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受到伤害。
而且，凭什么他会觉得我不如胡大罗？
为什么，都是比自己小的后生，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这样！
他的血液中充斥着记忆，那些画面在眼前闪着猩红，充斥着怨恨与不可置信：
想起当初，那三位救不来的孩童已经无力回天，医者仁心，白苍幺虽心存遗憾，却并没有感到悲伤，他是仙家，这三个孩子的性命对他而言，也只是尽力救治，哪怕死去，对他也并无大碍。
“命数枯竭，有救不救，白家之仙，无能无能。”
就在他告退之前，有两个古灵精怪的家伙附身在其中二人身上，他们年岁不大，不敬仙师，也不守规矩。
“以命冲命，以后这娃将要跟我同名同姓，任我差遣，方可保他一生无患。”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们的想法别出心裁，只是开口，就可以做出以命冲命的念头，并云淡风轻地做出这样逆天改命的事情。
他们不是白家仙，也不是年长之仙……
在那一刻，白苍幺内心被狠狠刺痛，身为百余载的医者仙家，自己被驳了脸面，让他感到屈辱，无能，与嫉妒。自己曾在有生之年的经历，也随着此刻被尽数蹂躏，被他们无意踩在了脚下……
如今，伤口从未愈合，宁砚的一番话，更是让白苍幺的伤口被撕开，他怒目圆瞪，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积压的心疾：
“凭什么需要我给你们这些后生忍让？！凭什么需要我给你们这些后生尊重？！”
轰轰轰！
只听四周震荡，炁流暴动，周遭的空间也随之扭曲得更甚，朝着他们挤压而来！这一击带着白苍幺迄今的所有愤怒，那歇斯底里的模样，也再看不出方才的文绉。
这就被激怒了？好小气量的仙家！
宁砚暗道不妙，却不忘调侃，但眼下已经来不及回避。周身的空间已经将他尽数固缚，饶是他再有手段，此刻，也难以施展……
就在二人缠斗之时，结界之外，色子也已经睁眼，早在几分钟前她就已经清醒，第一眼，就看到身旁那巨大的，一人高的黑色半圆罩。
“胡大罗，还有黄缃贰都在车里，但是宁砚和白苍幺不见了……”
环顾四周，只见远处车门大开，而那二人好在其中酣睡，看到这，色子也大概明白了些事情，依照宁砚的话，他现在或许正和白苍幺缠斗，而那个黑色罩子，或许就是他们所在的空间。
“如果把我也一同带进里面，或许宁砚会想要把我护住而难以抵挡，但现在，结界为消，就代表着他能坚持下来。”
面对那黑色罩子，色子反倒觉得释然，宁砚只要还活着，破局便是迟早的事情，将手伸入系在腰间的外套兜帽里，色子抽出一只刀柄，赫然正是先前放在储物袋中的那柄断刀。
“呼……”
色子双手握刀，一股纯粹的能量从她体内不断驱动，汇聚到那柄断刀之上，青色的光芒如同迸发的火焰，在刀刃上不断浮动。
“哈……”
动刀，亦需动心，神，腰，手，每一步都需要全神贯注，只可进取，不可懈慢，一旦有所迟疑，先前的一切准备便是前功尽弃。
色子手中力道汇聚，迄今为止，宁砚至今都没注意到色子的身份，但诸多情况却早已暴露了色子的本质，他至今都没有留意道，只是觉得她是师傅的一份托付。
可说到底……
然也；
非也。
“可不要这么快就出事了啊，宁砚……”
色子自言自语嘱咐了一句，口中便含糊着念出什么话语，手中刀刃握得更紧，下一秒，断刀挥下，青色的火焰随之延伸数米，朝那结界赫然砍下！
呼！
“唔……”
结界内，白苍幺突然跪倒在地，他捂住嘴巴，却根本抑制不住血液吐出，无数血水溢出口鼻滴落在地面上。
“唉……看这样子，是反噬？还有人从外部破局？”
宁砚四手齐齐抵在空间之上，分身乏术，但看到白苍幺这等状态，也是不由感到诧异，在对方身后，一条骇人的裂痕显露而出，更是让宁砚神色再度加剧几分。
“该死！是谁？谁？”
白苍幺猛咳几声，将自己口鼻中的血水吐的干净，他回头看向身后那条裂痕，也不免感到了惶恐不安。
白家仙善于医病疗伤，还有驭魂动魄，而魂索灵，也正是古老的白家仙所创，已魂换魂，已是蹊跷。
在他印象中，胡大罗与黄缃贰根本没有那样的道行，他们到底是年少，对于白家的那些底子也知之甚少，就算是有手段，也远不是那种道行就能打破的！
是谁？到底是谁……
“唉，要是刀还能在长一点就好了……”
色子挥下这一刀，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掉，没有实体刀刃的支撑，自己竭尽全力也只是在那结界之上留下一道一米多长的豁口。
这柄刀来历特殊，对色子来讲，它所持有的意义远比它带来的作用更加夺目，只是可惜，这把刀很早前就断了，曾经得心应手的手段，也因这原因而让她无法再发挥出其中的全部威能。
眼下，色子才无法作出足够的攻势，断掉的刀只能依靠所剩的刀刃挥砍，从而无法攻破这眼前的结界。
“唉，终于找到了，跟着这小子，果然有好事情。”
突然，一声嘶哑的鸣叫在色子头顶响起，她抬头，只看到一片黑影在头顶盘旋，接着，那黑影逐渐放大，竟有一人从其中掉落下来。
“唉，幽幽南麓，野仙非北……”
说是掉落，但看上去更像是飘落，那人从色子头顶缓缓落下，双脚点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对方身影如同跳天鹅舞的舞者，躯身而立，黑红色的旗袍衬着她高挑的身姿，她的左手手高高抬起，遮住面门，拖着一只巨大的乌鸦。
“你是谁？”
色子举起断刀，眼中却没有任何怯色，而对方收起动作，一张清冷的脸庞也随之露了出来。
“是你？在饭店的那个服务生？”
色子一愣，眼前之人的相貌让色子也有些印象，很轻易的就能认出对方那个，正是何子兮，那个曾让宁砚分外在意的家伙
“唉，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何子兮收起手臂，那乌鸦扑扇了几下翅膀，便落在何子兮的脑袋上，她转过头，目光并没有把注意留在色子身上，只是自顾自地来到结界旁，看着那道豁口，眼神中逐渐显露一抹奇妙的神色：
“原来是上百年的心境呢，这就说的通了，难怪我到现在才察觉，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何子兮伸出手，抚摸着那道豁口，她转过头，再次把目光投向色子，脸上浮起笑意，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神秘：
“我叫何子兮，说起来也算是那小道长的朋友了，姑娘，那请收刀吧，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利害一致呢。”
面对色子，何子兮并没有隐瞒，而是将自己与宁砚的关系讲了出来，听到这些话，色子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松懈，她把刀放下，一手叉腰看着对方，有些复杂地问道：
“只是去一趟洗手间的交情嘛……算了，这不怪我管，既然是来帮忙的，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嗯。”
何子兮淡淡回应，看着那黑色罩子，便开始娓娓道来：
“一方得道，便是仙，仙有仙缘，便是境，一方流源，一方天地，一人一世界。”
提及这事，无论是宁砚，还是眼前的何子兮，说起话来都是玄之又玄的，让色子只觉苦恼，可现在，这句话却显得十分通透，色子只听一遍，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仙家修得功德成仙，便有属于自己的缘分，这就是眼前的东西，名叫境，是一方属于自己的空间，依靠体内的炁流不断循环，进行维系，滋养这一方天地。
“境的内部是一个人内心的映射，心之所想，境以所相，而且，道行越高，境的强度和会提高，就想对方这样的，至少有数百载的修行累积。”
“原来如此。”
色子点点头，也算是明白了，但看着眼前只有一道豁口的结界，却依旧是感到棘手：
“那现在怎么办，我所尽全力的一击已经发挥出来了，但看起来作用也并不大。”
“没有的事，能做到这种地步，我还是挺惊讶的，这已经算是成功了大半，就差临门一脚了。”
只见何子兮将手抵在那道豁口上，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波荡在她手掌处震开，竟让那黑色罩子也一并震动几颤！
“接下来，只需要逐步击破！”
方才那一击对何子兮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这层结界而言，已经是难以再度抵抗的骇人攻势。
“依靠炁感染其中，察觉到内部受到击打产生的皲裂，再强行注入炁流，就能把它撑破。”
说着，又是一击，那黑色结界抖的颤动的更加厉害，而在境地当中，白苍幺已然身负重伤，他几乎无法去遏制境地之外的情况，哪怕是眼下，他的状态也不再是能和宁砚所抗衡的。
“唉……”
看着白苍幺身后的境壁不断破碎，一股让他熟悉的异样感随即被察觉到，与自己体内的一股感觉相互吸引。
何子兮？是她来了嘛？
宁砚有所错愕，但是身体的感觉不会诓骗自己，虽然他至今不清楚何子兮究竟是有什么打算，但目前的处境，她的确是在帮助自己。
总感觉我是掉进了什么局面当中了，怎么所有人都在帮我？
回想起这三天的经历，宁砚动辄身体，挣脱开四周的空间压缩，眼下，白苍幺受到重创，已然没有能力再对宁砚动辄杀意。
可宁砚他却不打算去当这个正当君子，他举起铃铛，缓缓开口，平淡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压迫：
“三清……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