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铸剑开始斩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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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牲畜

身为诸天的统治者,七位帝君之一,东岳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直视的威严,氤氲圣气护体,宝相庄严,还有一点,便是从容,好似世间的任何事物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并不在他眼中。

左右两侧众神,无不起身,举起手中的玉杯,随着东岳的话,将杯中酒饮尽,这可是仙酒,凡人只是闻一下,便可就地飞升,对于他们这些仙神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宝药,饮一杯下肚,可涨千年元寿,奇妙无穷。

表情沉醉,面露潮红,心中徜徉无限。

东岳帝君十分满意,一样将杯中酒饮尽,任由侍女将酒添满,俯瞰众仙,笑问道“一百年,那是凡人的一生,可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刹那的恍惚,可我依旧很高兴,能再见你们,不知近来天上人间可有什么大事、趣事发生呀!”

一位露着大肚子,富态满面的仙人摇着蒲扇,站起身来,朝东岳深施一礼,说道:

“东岳帝君与真武帝君于桑海对弈,胜半子,大魏亡矣。”

“奥?”东华帝君觉得突然,可又很快镇静,笑道:“吾观大魏尚有百年气数,他二人竟仅凭一盘棋,便绝了天道?真是好大的魄力呀!”

周元通也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大魏灭亡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帝君之间的一盘棋。

大魏国民还真是可怜,就这么稀里糊涂国破家亡,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士兵该有多么绝望。

大肚子仙人继续说道:“大魏才子沈柯谱《魏遗曲》,可为仙音。”

东岳点头,问左右的乐师:“可否奏来一听?”

乐师们互相对视,立刻改了曲调,欢快的乐章瞬间变得压抑而忧伤,这是亡国之曲。

周元通生来就没有艺术天赋,对这些乐曲一点都不感冒,倒是那些仙神,听到此曲,无不沉醉其中,恍恍惚惚。

“果真是仙曲,沈柯可入九天为仙!”东岳十分满意,继续问道:“还有吗?”

大肚子仙人思忖片刻,摇头道:“百年烟云,不过是万载岁月的轮回而已,喜怒哀乐殊途同归,倒也无有值得一说者。”

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说道:“一月前,夷兽再现,肆虐诸天,帝君与佛主同追,却仍给它逃掉!”

一句话出,群仙骇然,无不变了颜色,他们可是无所不能的仙神,一盘棋就可决定一国的存亡,此刻却吓得六神无主,所谓夷兽,究竟是为何物?

只有周元通皱起眉头,蓦地回忆起临安县的那个夜晚,总感觉与此事相关,他并无证据,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而且住在他身体里的那位大神就叫夷,很难不将两者结合在一起思考。

夷兽究竟有何威力,竟引得仙人都害怕,他十分好奇。

“夷……兽?”只有东岳帝君听到这个字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大肚子仙人急忙解释:“帝君有所不知,千年前,有夷作乱,屠戮诸天,其座下夷兽,更是以仙神佛僧为食,罪恶滔天,帝君佛主,丧命其手者过半!”

东岳帝君恍然,自嘲道:“看来,我躲过了一劫呀!”

大肚子仙人却没他这么乐天的心态,惶惶道:“今夷兽再现世间,恐怕夷将要闯出放逐地,卷土重来!”

东岳帝君忽然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神魂已灭,还怕这作甚?”

一语点醒梦中人,大肚子仙人忽然愣住,脸上的表情荡然无存,手中的玉杯也跌落在地,摔得粉粉碎。

“我、我、我……我已经死了?”话才说出口,他忽然倒在地上,身体也像玉杯一般,摔成千万的碎光,就此消逝世间。

众仙见此,面已惨白,噤若寒蝉。

东岳帝君摆手,释放出温暖的仙光,安抚众仙:“莫怕,莫怕,生死虽是一念间,诸位却未曾到时候。”

他莞尔一笑,到了周元通心里,却浑身发毛,好似一尊锋芒内敛的野兽,众仙也是一样,面色苍白,坐立不安。

“别这么严肃嘛,咱们其实跟凡人没有区别,坐生望死,仅此而已,真要说起来,还是坐人要更快活些,人生漫漫也不过百年,尚未鲜活,便已死去,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不断接近的死亡……”

东岳帝君高高举起酒杯,坦然道:“敬死亡,愿我等都能死得其所,不枉仙名!”

这杯酒注定是苦涩的,在场的仙人不过是一缕残念而已,不管从前何等风光,俱往矣。

死得其所?他们宁愿永世不死不灭!

仙乐再奏,一阵香风扑面袭来,叫在场的众仙都抛弃了心中的杂念,而是构建出一道风华绝代的姿影,仅靠这缕幻想,便叫他们飘飘然也。

果不其然,一道白影缓缓而来,那种举世无双的容貌叫天地都为之一怔,花见合苞,月见敛华,天地就此失色,惟有那姿影,光华炽盛。

只是那张倾城的脸颊含着浓郁到散不开的忧愁,好似悲天悯人的菩萨,低垂着眼眸。

尤其那双玉白无暇的踝脚上,竟锁着两个锈迹斑驳的脚链,犹如白衬衣上的油污,如刺在心。

这忧愁的女子步入庭前,随着仙乐,缓缓而舞,舞姿之柔美自不必说,可众人却无心观赏,只听到刺耳的锁链碰撞之声。

诡异!

好似只有东岳帝君与女子没有察觉,一个含着微笑,细细品赏,一个犹如木偶,含着忧愁,一遍又一遍的跳舞,不知疲倦。

死气沉沉……周元通膈应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忍再看,而是回头朝朱胥使眼色,好似在问:“这位谁啊,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朱胥叹息一声,传音道:“那女子便是太狐真君……”

太狐真君……跟酆都大帝密谋夺取帝君果位那位?

周元通恍然大悟,怪不得现场如此诡异,原来是东岳帝君的复仇,原来太狐真君一直就在东华帝君这儿锁着,怪不得面无生气,跟个木偶一样,被仇人关押几千年,就是块石头,也要七疮八孔了,何况是如此漂亮的仙子。

这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周元通不敢想。

也许是注意到气氛的尴尬,东岳帝君抬起眼眸,扫了一眼群仙,微笑道:“佛讲六道,天神、人间、修罗此为三善,地狱、恶鬼、畜生此为三恶,今日,我便与尔等论一论‘畜生’二字如何?”

群仙不敢言,怎么好端端要论畜生这俩字,难道是在影射太狐真君,这谁敢上去触霉头。

可还真有那不解风情的,竟真开口了。

“地狱、恶鬼、畜生乃恶报也,生前不结善缘,破十戒而造罪孽,当受无尽苦痛,可这三恶里,当畜生为最末也!”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风度翩翩,笑容和煦。

塔天……周元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那日钟馗庙里遇到的真武帝君门徒。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东岳帝君却不在乎他是谁,问道:“何解?”

塔天道:“按照佛家的说法,地狱道,乃极恶之人的归途,入无间地狱,受无尽苦痛,可所谓苦痛,不过心身的折磨而已。饿鬼道一样如此,只是折磨稍稍削减,饿而难食,长久不尽。”

“此二者,无非以苦痛赎罪,可到了畜生道,却要托生成为牲畜,往复轮回,以赎其罪,看似轻微,却比前者更为毒恶。”

东岳帝君点点头,觉得有趣,继续追问:“何以见得?”

“牲畜,贱也,若说前者受的是心身的苦痛,而牲畜受的却是被支配的苦痛,不知前世,不知今生,不知生死,不知自由,任由旁物左右,为奴为婢,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为严厉的惩罚嘛!”

塔天一口气将自己的看法说出。

东岳帝君十分满意他的回答,赞赏道:“说得好,此事罢了,你可生还归去!”

周元通如遭雷击,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可以活着离开,东岳帝君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迸发。

东岳帝君却不理会他心里的想法,高昂起头颅,俯视众人,道:“何为牲畜,牛羊虫蛾?那是人的牲畜,而人又是各位仙人的牲畜……”

“而在座的各位,又是我的牲畜!”

话说的虽然没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强者奴役弱者,在座的各位,谁也没有东岳帝君厉害,理应是他的畜生,可要是真搁在桌面上说,就有点伤人的自尊心了。

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太狂妄了!

整的周元通都有点红温了。

可紧接着,周元通就不吱声了,因为东岳帝君又说出了后半句。

“而我,虽为帝君,上到诸天,下到幽冥,无不是我的圈栏,全都是我的牲畜,”他长叹一声,“这样的我,也一样是畜生,是天道的畜生,普天之下,都是天道的牲畜,被圈养在栏里,受天道支配,却不自知,多么可悲呀!”

这一瞬间,东岳帝君将话题的高度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元通一阵脸红,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瞧瞧,强如帝君,也能被人家拉下马,变成仙鬼不如的东西,多可悲呀。

可东岳帝君却没有因此而消沉,目中露出神光一道,高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为刍狗,当狺狺狂吠!”

这一刻的帝君,仿若天地间唯一的光,照亮所有!

“你们都着了相了,何苦痴迷不悟,还有你们!”

帝君的目光穿透棺椁中的世界,直达酆都城中,落入九天之上。

酆都城中心,那座高塔之中,有一座漆黑的王座,座上仰着一位皮包骨头的男子,他左半边手脚已经腐烂殆尽,只留下玉白的骨头,一动不动,早已坐化了。

可此时,当东岳帝君的目光落到身上的时候,他猛然睁开双眸,吐出一口死气,喃喃道:“果位……”

声音仍在高塔回荡,那道影子却不知所踪。

九天之上,那最为高耸的山岳之巅,有一人影矗立,浑身金光炽盛,仿若太阳,照耀万邦,他遥望天穹,无喜无悲。

这是不容侵犯的仙帝,乃是掌控天仙生死的君王,不容亵渎,不容侵犯,却有一道来自地底酆都的眸光,落在金光灿灿的身上。

“你放肆!”他怒喝一声,跳下山巅,落下九天。

同样是九天之上,天河中心,有一座漂流的岛屿,岛屿上一位面容朦胧的男子,手握鱼竿,坐而垂钓,可鱼竿上缠着的不是鱼线,而是一条紫色的蟒蛇,脚下漂流的也不是岛屿,而是一尊巨大无比的玄武。

某一刻,他忽然回过头去,喟叹一声,喃喃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又不是傻子,可不会着你的道。”

说完,他摇摇头,重新坐定了,仍旧握着鱼竿,任由紫色的蟒蛇在河中探索,好久好久,他忽然打个哈欠,就这般坐着,睡着了。

东岳帝君眼前浮现出天河中的情形,尤其是那睡着的男子,任由他的视线亵渎,无动于衷,惹得他眉毛一阵乱跳,可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第三次端起酒杯,畅快道:“诸位,同饮此杯。”

群仙觉得眼皮一直在跳,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无论如何卜算,都难以看破天机,只能被动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酒!”东岳帝君看向池中的太狐真君,对方娇躯一震,就此停止舞蹈,彳亍到近前,稍稍欠身,双手拾起酒壶,朝空玉杯中倒酒。

水声清脆!

东岳帝君的目光几乎是亵渎般落在仙子的身上,待酒杯将满时,才忽然开口道:“五千年期将至,放你自由,可这份自由,你扛得住吗?”

“你这个疯子……”太狐真君头一次直视对方,也只有她最清楚,东岳帝君到底想要做什么。

轰!

好似末日降临,天地忽然摇晃起来,好似海啸中的孤帆,来回颠簸,群仙来回摇晃,全都摔倒在地上,桌椅板凳也不能幸免,摔得粉碎。

惟有真君面前的那杯酒,稳如泰山。

“来了!”

“将近酒,杯莫停!”

帝君仰天狂笑,一跃而起,消失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