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正义天使（4K）

毫无疑问，拉贵尔是休伊特迄今为止所面对的最强大的神明。

如果将神明按照神力粗略划分，大概可以分为神王—主神—神明—半神四级。

诸如巨怪、渥尔娃女巫、斯歌芙女妖一类，则可以列入人类与半神之间。

依照这一标准，曾被休伊特斩杀的白昼，不过是阿萨神族中的“神明”，甚至算是神明中较弱的一档。

至于摩瑞甘。

她身为达纳“主神”，拥有战争毁灭神格。

哪怕在主神中也是最强的一档，否则也不会承担拖延雷神的重任。

摩瑞甘虽死于胜利之剑的剑锋之下，但那场战斗的主力却是神力直逼“神王”的雷神托尔。

休伊特只不过是帮手。

而七大天使长，在苦主教中次于苦主、主母玛丽恩、十二门徒，高于一众普通天使。

显而易见的是，哪怕七位天使长的神力差距极大，其中最次的也有神明级别。

换句话说，

拉贵尔哪怕再弱，哪怕神格为审判、公正、赎罪这类不善战斗的，也依然强于神格破碎的休伊特。

这一战注定艰难。

更何况对方此时控制了安恩。

休伊特不得不谨慎，谨慎到直接激活神格，手持胜利之剑。

甚至尝试以语言激怒对方。

目前来看，他的两句话起到了效果。

面前的拉贵尔仰起脑袋，俯视着休伊特。

他的嘴角上钩，眼角却下撇，像哭又像笑，随即淡漠宣判道：“我宣判，你触犯不可饶恕之罪……”

语调相较怒吼极低。

但随着言语出口，身前的拉贵尔陡然汇聚大量神力。

显然，这是某类攻击的前兆。

休伊特察觉到变化，立即将剑抵在身前。

他脚下发力，身子向后倒飞，死死盯着拉贵尔的动向。

拉贵尔并未追击，反倒站在原地，说出了四字审判：

“赐你死亡。”

话音才落，无形神力瞬间以拉贵尔为中心爆发，袭向四周。

后殿的那排圣象轰然崩碎。

黑山羊的尸体砰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血雾转瞬间化作一匹小马，被拉贵尔吸入体内。

白色羔羊也被震飞向前殿。

一排排座椅像是经历了无形风暴，全部粉碎成渣。

木质碎渣擦着休伊特的脸面激射飞过，他才退出后殿，随即便受到神力冲击。

剑被撞在胸前，胸口遭遇了一记重锤，心脏被挤压得砰砰跃动，像是要撞断肋骨。

身体被震飞，落向殿门。

休伊特强自冷静，将胜利之剑刺入教堂地板。

滋啦！

利刃与地板犁出深躯。

休伊特终于缓缓停止，他一手持剑，一手扶着胸口，动用项链恢复胸前伤势。

神力在体内涌动。

心灵随之战栗，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悔恨、自责、厌世……赎罪的想法涌上心头，死死占据了大脑。

神力钻入脑海深处，脑中“赎罪”的念头难以压制。

休伊特猛地醒悟，提刀在双臂划出两道深痕，以痛苦强行压制其余念头。

一旦愈合便再动刀。

几次三番，划得血液少了许多，才终于见效了。

休伊特喘息片刻，头脑缓缓清明。

他听着身后殿门外隐隐传来哀嚎，歪头瞥向随他一同倒飞的那道阴影。

是那只白色羔羊。

只见那羔羊已然瘫在墙根不远，烂成一团，一身白色毛发染上了红，身后的墙壁上仍留着红汁拖拉的痕迹。

那对死气沉沉的无神的眼眸瞪得极大，看向不知何处。

维斯特被这血腥画面吓傻了。

他抬头望着一步步走来的拉贵尔，手脚并用，挪动屁股缩在一侧墙根。

打死他也想不到。

先前那个被他训得体无完肤的憨傻小子，此时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尊邪神！

他生怕躲避不及，招惹了对方。

于是不顾仍在流血的伤口，将两只没剩几根手指的手掌搭在脑袋顶，再将脑门贴住地板，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维斯特显然多虑了。

拉贵尔只向墙角扫了一眼，却是为了瞄准。

他摘下戴在脑袋上的碍事破帽，瞄准那两坨撅起的屁股摔了过去。

力道不大。

但别忘了主教冠的形状。

那三角盾牌似的尖端锋利异常，杀伤力远胜于主教手中的小刀。

嗖的一声，衔接着“啊！”的惨叫。

主教冠那整整半截手掌长的三角，完全没入了主教的一瓣屁股。

倒也算是戴在了主教身上。

望着疼得乱颤屡次伸手摸向屁股的主教，拉贵尔笑了，接着便警告一声：

“这是你应受的惩罚，好好戴着。”

“好！好！我戴着！”

维斯特的语气格外狼狈，夹杂着抽气声。

事实上，没了手指的他，并不具备轻松摘下主教冠的能力。

不过，拉贵尔也不在意。

他没想这么多，只是随手施以惩罚。

如今目的达成，他便越过主教，走向身前那位单膝跪着的、不断割伤自己手臂的异教徒。

脚步仍是那般不紧不慢，面上也仍是轻描淡写。

殊不知，休伊特盯着闯入视线的两条腿，已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亲身体会了拉贵尔的神力，他慢慢想清楚了对方的“诡异”。

对方每次宣判都伴随有神力爆发。

这神力会操控他人心智，强迫他人自省，产生“赎罪”的念头。

如若目标羸弱，便会如黑山羊一般直接自杀死亡；若是如主教一般并未受到直接波及，便会自残身体，奉为献祭。

这过程甚至连休伊特自己都无法避免。

然而，安恩是例外。

安恩受到的“控制”与黑山羊、主教都不同，并未有任何自省的过程，也无任何“赎罪”迹象。

反倒像是直接失去了个人意志。

显然，拉贵尔是以某种寄生一般的方式，强行降临在了安恩体内。

如此说来，唤醒安恩的计划值得一试。

作出判断，休伊特立即行动。

他仍低着头，手上不停割伤手臂。

看着是在抵抗神力的侵蚀，实际却于间歇期间按住项链，暗自催动缠结魔法。

魔法生效。

无形根须贴着地板钻出殿门，缠向信众。

随着生命之树符号的形成，枝条再度分散缠向更多人。

待到大殿外的所有目标均被囊括，

他停了手中动作，拉贵尔也站在了身前不足一米的位置。

休伊特抬起头，盯着那张熟悉的脸。

拉贵尔还是那般倨傲、冷漠。

哪怕此时两人一站一跪，高低相距极远，哪怕眼球向下看得吃力，他也依然要抬着头。

似乎不如此做，便不足以彰显其贵为天使长的身份。

他撇着单膝跪倒的休伊特，淡漠道：“你可认罪？”

“呵呵。”

休伊特笑得有些吃力。

并非承受不了手臂的疼痛，而是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根须上。

那条根须正探向拉贵尔的脚踝。

不多时便绕了一圈，缓缓缠得结实，消弭无形。

直到确认缠结生效，休伊特终于笑了。

他抬头看着满脸不耐烦的拉贵尔，轻快道：“当然不认！”

未等拉贵尔回应，他立即施展魔法。

庞然生命气息猛地涌来，传入休伊特的身体，磅礴能量甚至激起了身体本能的战栗。

一瞬间，能量沿着那条根须倾斜，灌入拉贵尔体内。

拉贵尔的脸色变化极大。

上一秒还隐隐愤怒，杀意凌然，眼神凌厉地像是弓弦上待发的利箭；下一刻，双目已然呆滞，甚至翻了白眼。

只片刻，“拉贵尔”软倒，扑在地上。

庞大的生命气息灌入。

不出所料，安恩的身体得到了极大强化，而外来者拉贵尔则受到极强的排斥。

一瞬间，一道小小的光团自安恩体内钻出。

休伊特等待多时了！

他盯着光团，骤然蹬腿一步跨出，右手一刀，横斩光团。

光团一分为二。

光团爆发白光，刺得眼睛火辣，随即填满大殿。

光芒尚未消散，神力再次汇聚。

休伊特心中一凉，下意识横刀挡在身前，脚步却因跨的太大，难以收回。

下一刻，劲风呼啸。

右半边身体火辣辣地疼，身体再一次被击飞。

身子已然完全失控，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松开右手的胜利之剑，操控其斩向主殿大门四缘。

生铁相击之声才息，背部已然撞向坚实大门。

足跟遭受猛击，瞬间麻木。

教堂主殿的大门轰然倒塌，休伊特射入教众人群之中，滚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刺目的白转瞬化为一片昏暗，强烈刺激下，泪水不禁滚落。

先前是亮到不能看，此时却是暗到看不清。

他缓了许久才适应，随即撑起身子，伸手召回胜利之剑，望向教堂内。

那些白光已然敛了，收成一个亮点，将微光洒向主殿门外。

殿门外此时躺了一批教众。

轻微者刮骨去肉，失血至面色苍白，早已昏迷不醒；严重者断肢残臂，抑或以头抢地以致额头大片殷红，胸膛也不再起伏。

更有甚者，以五指抓挠地面，留下瘆人的血红印子，肉皮、指甲混在其中。

断肢残肉，殷红鲜血涂了一地，一副血腥狼藉。

显然是拉贵尔的神力所致。

能逃至教堂门附近的教众，身上或多或少存在伤残，但大多仍留有行动能力的。

这些人中，最惨的莫过于那位执事。

一只手掌刮得干干净净，嘴唇脸皮煞白，却愣是没昏迷，此时仍在仰着脑袋，好奇地张望教堂内的光团。

许是人死得多了，已经不拿命当命。

他不顾手掌上足以致命的伤势，只想着看那悬在半空中的光点。

人命有什么要紧，哪里赶得上半点神迹。

不知有多少人抱了同样的心思。

总之，休伊特身边的教众如疯魔一般，都引颈望着光点，瞠目结舌，目光呆滞，恨不得整个人扑在上面。

许是受了众人的期盼，光点磨磨蹭蹭动了起来。

先是缓缓上升，不受半点阻隔地穿过了主殿房顶，随后也不停顿，便又再度上升。

神力开始汇聚了。

休伊特蹙眉，慢慢悠悠爬起。

直至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在先前撞击门板时磕飞了，不知落在何处。

以他的身体强度倒也不妨事。

只是一高一矮，踩着别扭。

休伊特干脆踢掉另一只，赤着脚，一步一步越过人群。

他没再尝试贸然攻击。

先前一剑将光团劈开，却无任何收效，此时倒不如静观其变，修整自身。

他慢慢恢复着身体状态，顺便抬头看着那光点。

那光点升至将将能望到的高度悬停了。

这高度微妙，是一个人颓然坐着望不到的高度，总得挺直上身才能观瞻。

这是那些教众互相分享的经验。

不仅如此，此时再想看那光点还得有好视力才行。

也许正是有人看不到，信众们开始彼此交头接耳交换意见。

他们纷纷称自己看到了神迹。

并且开始逮着身旁的人自顾自论述，试图证明自己看到了那神迹，以求出了教堂能有人为自己作证。

不多时，身后跪着的教众集体噤声。

休伊特也停了脚步，再度抬头。

那颗光点能量已然充盈。

随着强盛光芒铺展，真正的天使出现了。

先是一个放大的人类轮廓，再是六对遮天蔽日的羽翼，三颗头颅挤在一个肩膀上。

左手上的神器微弯，似乎是一只号角；右手则是一柄燃烧赤炎的巨剑。

随着神器成型，天使由光线化作实体。

三颗头颅面朝三侧，一为审判、二为赐福、三为歌颂苦主；三对羽翼分为三色，白居上，金居中，黑居下。

拉贵尔的身体微微倾斜，背着光，通体笼罩在阴暗之中。

唯有右手剑刃的火光映照，染红了半边的云朵，那些灼破的云层透射光线，为其打下一圈灿金色的轮廓光线，勾勒出丰盈六翼。

巨大羽翼煽动，气流呼啸将信众压在地面。

信众们被压趴了，却仍竭力抬头向上望，露出近乎麻木的痴迷。

最狂热者莫过于执事。

他分明跪在地上，却用双手爬至众人之前。

哪怕磨得膝盖、衣袖一片红，却仍竭力呼喊：“神迹啊！神迹降临啦！！快随我向神明祈祷！！”

说着便双手高举，以白骨十指与血肉十指相扣，伸至与下巴齐平位置。

才闭上眼，正欲低头将鼻尖对准双手。

他头顶的光线暗了，额头一凉。

执事疑惑睁眼。

却见一柄剑贴着额头，挡了他低头的动作。

他抬起头。

只见那剑被休伊特拎在手中，对方走至自己身前，撒着金光的半边脸上满是平静与冷淡。

休伊特提着剑，仰头望着天空冷漠道：

“别添乱，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