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姨太闲叙暗讽相言
正得意着呢，三房的香屏姨太款步而来。她身姿婀娜，莲步轻移，迈进屋内，马氏眉眼含笑，热络招呼：“三丫头，你来晚了，昨天那志存大师看相，看得可太准了！你要是昨天来，顺便也看看多好。”香屏嘴角悄然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福了福身行礼道：“我不看也罢，我这薄命之人，看了怕冲撞了相士。”说罢，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揶揄，而后转身进了二姨太房里。马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目光追随着香屏的背影，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又沉醉于相本那些令人飘飘然的夸赞之词里了。
进了房，香屏瞧见伍氏正慵懒地躺在床上，便轻手轻脚走过去，伸出纤手摇着伍氏的肩膀打趣：“大白天的还睡着，昨晚干嘛去了？一整晚没睡吗？”伍氏毫无反应，依旧沉沉睡着。香屏狡黠一笑，突然凑近伍氏耳边，尖声大喊一声。伍氏惊得浑身一颤，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扭头见是香屏，香屏已然笑得前仰后合，还啐了一口说：“大白天睡什么觉。”伍氏睡眼惺忪，满心埋怨：“你这死丫头，吓死我了，我昨晚就是听了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想得太多，睡得晚了些。”香屏好奇心顿起，追问道：“什么闲言碎语，快跟我说说。”伍氏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说道：“还不是昨天马氏看相的事，那志存和尚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还封她是什么‘银精’，说得好像走到哪儿都能带来富贵。”香屏不屑地哼了一声，撇嘴道：“哼，相士说她能旺夫，难道咱们进了门，就是来拖累老爷的？”伍氏浅笑，劝道：“妹妹休要再多说，你要是也去看相，说不定那相士对你也是一通夸赞，这事儿啊，谁说得准呢。”香屏轻哼：“我才不信呢，那些和尚的话，十句里能有半句真就不错了，多半是哄人的把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香屏坐不住了，起身舒展了下身姿，说道：“休再睡了，现时已是晚膳的时候，筑戏台的工匠也放工去了，咱们到花园里看看晚景，散散闷儿吧。”伍氏应了个“是”，便唤梳佣容姐进来。容姐手法娴熟，轻轻挽过髻儿，又招呼上伶俐的丫鬟巧桃，几人一道径直进了花园。
一路上，伍氏还在回味着白天马氏看相的事，忍不住对香屏念叨：“今日那马氏如此得意，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银精下凡，也不知那相士的话儿几分真几分假。”香屏漫不经心地轻笑道：“管她呢，咱们且过好自己的日子。”
说着，便来到了花园。只见那戏台四面的墙壁，已筑起了一半，各处楼阁，早早完成了升梁。一路走来，棚上的夜香幽幽飘散，馥郁芬芳直沁心脾。转过一处，便是一所荼薇架，香屏瞧着娇艳花朵，心生喜爱，顺手摘了一朵，对着阳光端详一番，才插在髻上，而后转到莲花池上的亭子坐下。丫鬟巧桃机灵非常，忙把水烟角递上，随后悄悄溜出亭子，往别处游玩去了。
伍氏与香屏两人慢悠悠抽着烟，就在亭畔逗弄起鹦鹉，和它有说有笑。不经意间，伍氏手一滑，把一柄金面象牙柄的扇子，掉进了池子里。“噗通”一声，池水泛起圈圈涟漪，惊得树上的雀儿叽叽喳喳乱鸣。与此同时，一旁的花径那边，传来些许细微声息，好似有人在低声私语。香屏耳朵尖，听到动静，立马转头朝着花径四处张望，恰见巧桃额头挂着汗珠，慌慌张张跑回亭子来。
伍氏见状，伸手拉住巧桃，目光凌厉问道：“怎么这般慌张，出什么事了？”巧桃嗫嚅着，嘴唇哆哆嗦嗦，不敢开口。伍氏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有话快说！”巧桃这才小声说道：“奴婢说出来没打紧，但求二姨太、三姨太千万别把奴婢给供出去。”伍氏不耐烦道：“我自有主张，你快讲！”巧桃这才接着说道：“方才二太太在这儿的时候，奴婢想着去前面摘些茉莉回来。哪晓得走到花径那儿……”巧桃说到这儿，又闭上了嘴，眼神闪躲。香屏急了，骂道：“死丫头，别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
巧桃一咬牙，心一横说道：“到花径那旁，奴婢瞧见瑞香姐姐光着身子，和那玉哥儿在花下嬉闹，奴婢刚站在一旁偷看，哪晓得水里有了动静，那玉哥儿反应快，一下子就跑没影了，这会儿瑞香姐还在那儿假装摘花呢。”
伍氏一听，脸瞬间涨得通红，仿若熟透的虾子，她忙伸手捂住巧桃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对香屏说：“这还了得，在这府里竟做出这般丑事。”香屏也皱着眉头，面露恼色，说道：“此事要是传出去，可太丢人了，咱们得去看看。”伍氏点点头，拉着香屏，冲巧桃使了个眼色，让巧桃在前面引路，几人放轻脚步，径直闯进花径。
待到了地方，只见瑞香还呆呆地立在花下，手里佯装揪着一朵花，眼神却慌乱无比。瞧见伍氏三人过来，脸色“唰”地一下红透了，哆哆嗦嗦唤了一声：“二姨太，三姨太。”伍氏沉着脸，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怒地质问道：“天色都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方才明明瞧见阿玉也在这儿，这会儿他跑哪儿去了？”瑞香一听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脑袋“嗡”的一声。原来那姓李的阿玉，是周庸佑的心腹家童，年纪二十上下，生得一副白净面皮，平日里常在马氏房里进出，仗着几分机灵劲儿，和瑞香眉来眼去已有好些时日。今日趁着夜色渐浓，四下无人，两人就约到这花径里，做出这等不检点的事。
当下瑞香被伍氏一问，慌得不行，心知方才的事肯定被她们瞧破了，只得强撑着狡辩道：“姨太太说什么话？玉哥儿没来过这儿呀。”伍氏冷哼一声，眼神透着鄙夷：“我可是亲眼瞧见的，还朝池里扔了石子，他才跑的。你这不知廉耻的丫头，好好说实话，老爷的家声至关重要，要是不认，我就去太太那儿，问问府里的规矩是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