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内观
李松鹤神色游移不定,眼神闪烁间,似有诸多算计在心头翻涌。我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嘀咕,实在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他本人的心思,还是附在他身上的那只妖在暗中作祟。一念及此,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我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让他把那些鬼点子用到我身上。
彼时,我正与李松鹤热烈地讨论着“夜市”的种种安排,气氛正浓时,后背却陡然涌起一股寒意,且这寒意愈发深重,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冰水从头浇下,陌生而又惊悚,我生平从未经历过这般异样的感受。
“不好,你体内的虫子要孵化了!”李松鹤原本还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他那些珍藏,此刻却骤然拔高音量,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我刚吐出这两个字,便觉眼前一黑,刹那间,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所有的视觉感知都消失殆尽。
“快快快!赶紧施展‘息念法’内观,找到你体内的虫子!依我看,它怕是准备在你体内肆意游走了。”李松鹤的呼喊声中满是焦急。恍惚间,我感觉有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扣在我右眼的蚕茧上,那只手好似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烙铁,散发着灼人的高温,即便我双眼紧闭,那股炽热的痛感依然清晰无比,仿佛要将我的右眼连同蚕茧一同焚毁。
“我不会‘内观’啊!”我满心惶恐,声音中带着颤抖地大喊道。我对“内观”一窍不通,一直以来,我都是遵循着老同志的教导,专注于修炼“精”,至今也不过是略窥门径,半吊子水平而已。谁能想到,这要命的关头,竟横生出这般棘手的状况。
“你的意识足够强大,现在集中全部精神,努力在脑海中构建出能看清体内状况的画面。”李松鹤的声音传进我耳中时,我的脑袋早已麻木不堪,颈部肌肉僵硬得仿佛石化了一般,连转动一下脖子都成了奢望。
我眼前漆黑一片,如今也只能依照李松鹤的指示去尝试。要在脑海里凭空想象出能“看见”身体内部的情景,这谈何容易?可当下眼睛已然失去作用,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努力想象。当我拼尽全力将注意力聚焦在眼前时,才惊觉人在闭眼之后,并非全然一无所见。眼前会时不时闪过绿色与红色交织的光影,宛如灵动的水流,不断变幻着形状和色彩。
起初,想要让注意力完全集中简直难如登天,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我只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的目光紧紧锁住这些变幻莫测的光影。时间在紧张与煎熬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那浓稠的黑暗仿佛被一把利刃划开,一道奇异的光芒透了进来,四周渐渐被白茫茫的光晕填满。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一个醒目的黑点突兀地出现,我的注意力像是被一块强大的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朝着黑点飞速汇聚。随着黑点在我的“视野”中不断放大,一座巍峨磅礴的山脉映入眼帘,无数条奔腾咆哮的河流在山脉间纵横交错,汹涌流淌。然而,这片空间里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物体,我根本无从判断这座山脉究竟广袤到何种程度,它就像一个来自未知世界的神秘访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个虚幻的空间之中。我满心困惑,脑海中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自己置身何处,更不晓得为何会看到这样一幅奇异的景象。
就在我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有些失神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山脉的一角趴着一只身形巨大的怪物。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肉虫,身躯形似蚕,却诡异长着一对如霜雪般洁白的肉翅。它的头部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原本黑色的头颅竟已彻底幻化成一颗黑色的人头,一头凌乱的雪白长发肆意披散着,将面容遮去大半,只隐隐透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此刻,它正贪婪地啃食着脚下的山脉,那副丑恶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作呕。就在我看清这只“眼蚕”的瞬间,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瞬间将我从那迷离的状态中狠狠拽回现实。
“看到了没有?”李松鹤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见了,有一只虫子正在疯狂啃食一座山。”我声音颤抖,赶忙回应道。
“什么山?那是你意识构建出来的景象。别分心,现在赶紧想象伸出一只手,去抓住那只虫子。”李松鹤语速飞快,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急切。
“就这么凭空想象吗?”我满心疑虑,可形势紧迫,容不得我再多做思考,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动作麻溜点,我撑不了多久啦!”李松鹤在一旁催促的声音愈发急促。
当我拼尽全身力气,在脑海中想象着伸出手去抓那只虫子时,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铺天盖地而来,差点就将我从内观的状态中彻底震醒。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股如电流般迅猛的力量陡然贯穿我的身体,这股力量蛮横而又霸道,强行稳住了我的状态。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眼前的山脉剧烈摇晃起来,其中一座大山竟如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从天际朝着那只趴在山上的古怪虫子狠狠抓去。这只虫子果然非同寻常,感受到威胁后,它缓缓抬起头,藏在长发下的苍白面容逐渐显露。那张脸竟与我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冷漠、狰狞、凶狠等多种可怖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尤其是它藏在长发后的那双眼睛,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从中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仅仅对视一眼,就让我感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灵魂都要被抽离,仿佛置身于万年冰窖之中,寒冷彻骨。那双眼眸中,似乎蕴藏着足以毁灭世间一切的狂暴力量,让人胆寒心悸。
我满心期待着由山脉化成的巨掌能够一举将这只“眼蚕”擒获,可现实却残酷得让人绝望。只见它只是微微昂起头,原本散落的头发瞬间如疯长的藤蔓般肆意蔓延,彼此相互缠绕扭结,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蚕丝网。这个朝着天空疯狂伸展的蚕丝网,宛如一张邪恶的巨口,妄图阻挡从天而降的巨掌。更让我瞠目结舌的是,这看似柔弱的蚕丝网,此刻竟坚硬如钢,锋利无比,如同一根根寒光闪闪的利刃,无情地切割着那只巨大的手掌。
“不行,我根本抓不住它!”我心急如焚,惊恐地大声呼救。我本就对法术一窍不通,能在脑海中凭空想象出这样一只巨掌,已然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你自己想办法,这是你意识里的东西,我有心无力,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李松鹤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那只从天而降的手掌在蚕丝网的疯狂切割下,很快便化作了一堆破碎的土块,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直到此时我才惊觉,原来这手掌竟是由泥土构成,并非我先前所想的坚石。怪不得它根本无法抵御蚕丝网那凌厉的切割。
眼见着这只眼蚕用头发化成的蚕丝网还在不知疲倦地扩张编织,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将整座山脉都笼罩其中。一旦让它得逞,我恐怕就会步那只大黑猫的后尘,被它吸食得只剩一副躯壳,最后全身被密密麻麻的蚕卵填满。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望着那不断扩大的蚕丝网,我内心的焦虑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几乎要将我淹没。越是心急如焚,我就越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应对之策;而思绪越是混乱,无法集中精神,我就越发感到焦虑无助,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就在这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天空中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雨。这场雨仿佛是上天恩赐的救赎,细密的雨滴纷纷扬扬地洒落,瞬间浇灭了我内心那团焦灼的火焰,让我那颗几近崩溃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更令人称奇的是,混合着雨水的泥土竟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开始在眼蚕的周围迅速聚集。
“这是在‘和泥’吗?”被泥土层层包裹的眼蚕只来得及用头发匆忙结成一个蚕茧,便被严严实实地封进了厚厚的粘土之中。这些粘土仿佛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地包裹上来,一层又一层,最终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物体,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被泥巴精心包裹的咸鸭蛋。
“这‘雨’来得简直太及时了,可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我尽情感受着雨水带来的丝丝清凉,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说不出的舒畅惬意。
“别睡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在一片混沌中,我隐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的呼唤。我下意识地用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四周的景象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
发黄且布满水渍的天花板上,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正慢悠悠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扇叶上挂着的布条随着风扇的转动不停飞舞,那飘忽不定的姿态,给这个略显沉闷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这种构造简单的装置,通常是在卖猪肉的铺子里,用来驱赶那些嗡嗡乱飞的蚊虫的。
“张鹿芩,你怎么在这儿?我又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我一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满心困惑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