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人活了
死人？刘宝成应该又在说什么疯话。
不过龙蜒草我倒是知道的。
传说中，龙蜒草长在地府里，可叫死人不死。
但那只是传说，而现实中，我们阴阳门里人管那些长在埋尸地上的芦苇草，就叫龙蜒草。
以前，我们村子有个赤脚医生，专门替女人打掉肚子里的野种。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女人们不会带走死胎，就让赤脚医生在村北和村东两片荒地里埋了。
所以，那个地方长出来的芦苇就是龙蜒草。
龙蜒草吸了阴胎的气息，也就成了阴物。
阴物可与鬼神相通，看来这是那个罗道士用来处理岳家事情的手段。
我正要跟着一去看看，刘宝成却斜眼瞪着我。
“你要干嘛？”
“我……帮你割龙蜒草！”
我的烟还没发给刘宝成，自然还不能放走他。
“好，你帮我割草！我给你十块钱！”刘宝成说道。
他说着，领着我往村东那片荒地走去。
这会儿日暮西沉，夜色上来了。
荒地上就显得更岑寂阴森，偶尔风吹芦苇，沙拉拉的响声，像是小孩的抽噎。
难怪村里人一直说，这块荒地上一入夜便有小孩哭。
人们说被赤脚医生打掉的阴胎，不经人事，没有爹妈，也不能往生，只能在这里呜呜咽咽地哭。
刘宝成果然是疯子，他并不害怕，反倒是站在荒地上一个劲儿傻乐。
也难怪只有他肯来割什么龙蜒草。
我跟着他割草时又问道：“你为啥说那个道长是死人？”
刘宝成闻言，忽然就像浑身僵住了，半晌才道：“我扒过他的坟！”
刘宝成越说越有些扯淡了，我也暗骂自己怎么会信了疯子的话。
毕竟死人怕天光，他们没可能白天也自由活动，所以罗道士就不可能是死人。
不一会儿，我俩各抱了一捆龙蜒草。
刘宝成流着口水，说道：“走，送草去！”
说罢，他正要大踏步走去。
我赶紧掏出烟道：“别急，抽根烟歇会儿！”
“不要，会烧了草！”
“怕啥，你站在没有草的地方抽！”
刘宝成说了句有道理，就接着烟跑到了一边。
他自顾自点着了烟，我不由得一阵激动，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里。
眼看刘宝成呼深吸一口，我忙抬头看向村子四处，寻找冒烟的地方。
可夜色黑彤彤，哪里有浓烟生起。
刘宝成烟都抽完了，便跑回来抱起龙蜒草。
“走！”
“送去哪？”我悻悻地问道，不免怀疑爷爷是不是骗了我，又或者他道行不深，看错了“相”。
刘宝成不说话，一路小跑着往村子里而去。
我只好跟着，很快到了村子的老祠堂前。
这里本是李家的祠堂，我们村子也是由此发展起来。
不过，岳家有钱后直接买下了祠堂，因为这里被风水师点中了，埋了岳家老爷子的棺材。
如果龙蜒草被放置此处，是不是说明岳家的麻烦跟他们老爷子有关系呢？
我还在愣神，祠堂的门开了条缝。
一只手探出，将龙蜒草给接了进去。
瞬间，门又关上了。
祠堂里究竟有啥我是没瞅见。
正要问刘宝成知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啥，才发现刘宝成竟然跑出去老远，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瑟瑟发抖。
他朝着我勾了勾手，说：“快走啊！那道长是死人，待会儿把你魂儿勾走了！”
我懒得理这个疯子，罗道长我见过，是不是死人我还会不知道吗。
我往前上了一步，推了推山门，发现从里面上了闩。
正犹豫着要扒墙头，我忽然觉得祠堂前的小路上走过来个人。
我揉了揉眼看去，那人摇摇晃晃有些眼熟。
等他到了山门前，我才认出他是村里的老赵头。
老赵头说了一声“让让”，我就错开身子，把门让给他。
也就是这一刻，我忽然想到，老赵头前年瘫痪了，怎么今夜竟然又能走路了？
我起了一身冷汗，抬头看去，那扇门没开，老赵头已经进了祠堂。
我赶紧扒着墙头往里看，才发现祠堂院子里已经盖了一层黑色的防晒布，里面啥也看不见。
越是不叫我看，我越觉得里面藏了什么大秘密。
只是眼下，我只能悻悻地回了家。
然而，第二天我就听人说，老赵头死在了自己瘫痪的那张床上。
我想起昨夜的情形，显然老赵头是被勾走了魂儿。
这也证明祠堂里问题大极了，罗道士问题大极了。
这天中午时，我去找刘宝成，问他还要不要去割龙蜒草。
刘宝成撇嘴道：“够了，不用了！”
“那你知不知道龙蜒草干啥用的？”
“知道！”
“干啥用？”
“喂牛！”
“靠！”我暗骂一声，我特么跟疯子说这些，自己也是疯了。
祠堂里进不去，讨烟抽的人也不来，我一时陷入了绝境中。
爷爷交代的事儿办不成，我心里的疑团也没法解开了。
不过这天下午，我又有了意外的发现——罗道士终于又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我一路尾随着，发现他是独身一人。
罗道士撑着伞拿着罗盘，很快找到了王老头家门口。
王老头是个老鳏夫，年龄跟老赵头差不多。
罗道士在王老头家门口看了不大会儿，就走了。
到了晚上，他又拿着铁锹回来了。
很快，罗道士亲手从门口的地里挖出了什么。
我虽然是躲在远处看，可还是看见罗道士挖出来的，分明就是母狗花花的尸体。
“原来是叫这死狗的尸体挡住了路！”罗道士愤愤说道，然后拎着狗走了。
不用问也知道了，罗道士今天应该会勾王老头的魂儿，他的计划应该是叫花花的尸体给破坏了。
难道埋狗的人，也想救下王老头？
我就赶紧躲到了王老头家门口，倒要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等到夜里快十二点，我都打起盹来。
就要放弃时，王老头家的门却被推开了。
我立即激动起来，只见王老头摇着脑袋，走了出来。
“九官，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想不到，王老头突然发现了我。
“我……”
“你身上有烟吗？给王爷爷来一根！”
这句话可直接把我惊着，没想到讨烟抽的是王老头。
我愣怔片刻才想起来掏烟，给王老头点上后，他深吸一口。
王老头享受着，忽然说道：“你爷说错了，你小子拿假烟骗你王爷爷！”
他说至此，又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九官，爷爷不想叫那个女人发现咯……我怕她……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啊！”
“女人？哪来的女人？不是一个男道士在勾您老的魂吗？”
我话音未落，祠堂方向忽然开始滚起浓烟。
又应验了，我爷的说法又应验了。
我再去看王老头，人也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只烟屁股。
不过，王老头的确没有死。
不仅他没有死，就连马上要出殡的老赵头，竟然也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