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初梨吃了东西暖了脾胃，又觉奔波一天困意大增。甫一揉了揉眼睛，刘胭便已将布帘一掀，温声道，“姑娘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的床上歇息一晚吧。”
“怎么会嫌弃呢，已经比露宿在荒郊野岭里好的多的多了。”
谢初梨打了个呵欠，见老妇已经睡下，又压低声音问她，“可是我睡了你的床，你怎么办？”
刘胭浅浅一笑，道，“我不打紧。”
“哎呀——”
谢初梨又觉得过意不去了，本想找个借宿的地方，却不想净给人家添麻烦，她想了想，恍然顿悟道，“这样吧！今晚咱俩挤一挤，睡一张床！”
“可是——”
“别可是啦！”
谢初梨忙不迭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去床上等你！”
随即也不等刘胭再说话，转身一掀帘钻了进去。
小隔间是刘胭睡的地方，素色的被面和枕套，绣了两朵艳丽的牡丹，一看便是女儿家的精细活。临窗的地方掸的一尘不染，细颈瓶里插了一截碧绿的柳枝。梳妆台上空落落的，只放了一面绣了一半的鸳鸯帕子，连一件像样的胭脂水粉都没看着。
谢初梨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软和又舒服，还有一点点舒服的香料味。她闭着眼，想着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给刘氏母女，明日可以把包袱里那一盒胭脂送给刘胭，那是老头上一回下山给她带的，说是城里的大姑娘近来都喜欢这个，她还没来的及用。想起胭脂，又不免想起老头来，她这一回下山，老头就只剩一个人了，也不知夜里做了梦会不会醒，醒来又会不会觉得孤单。
她湿着眼眶翻了个身，这张床睡起来，好像还是白云观里的舒服。
烛火一息，没过一会身旁的位置微微塌下，刘胭轻声问道，“姑娘你睡了吗？”
“还没呢。”
谢初梨想了想，还是说，“好像睡不着。”
刘胭又道，“可是我吵着你了？”
“不是。”
谢初梨忙道，“不是因为你。”
她沉默片刻，小声嘟囔道，“是我想家了。”
刘胭顿了顿，又道，“姑娘若是愿意，可以与我聊一聊。”
“哎——”
谢初梨叹了口气，倒不是她介意，只是夜深时的伤心总是分外凶猛，好像再一提及就要落泪了。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
刘胭微微往下躺了一些，床不大，虽是两个玲珑的女孩，也只是并肩相抵，实在留不出太多的位置。谢初梨吸着鼻子嗅了嗅，身旁隐约有一点皂角的清爽味道，肌肤温度顺着扯开的薄被扑到她的手臂上，温柔若有实质。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仔细想起来居然还有一点紧张。
她小心的翻了个身面对着刘胭，又道，“我们来聊点别的？”
“好。”
刘胭又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若是时时叫姑娘，实在生分。”
“我姓谢，谢初梨。梨花的梨。”
谢初梨笑道，“叫我阿梨就好！”
“阿梨，真是很好听的名字。”
刘胭也笑，“那以后我就叫你阿梨，你就叫我阿胭。”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初梨沉默片刻，又突然道，“阿胭”
“嗯？”
“我师父说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你娘的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她说的诚恳又热切，“因为你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
刘胭默了默，道，“谢谢你，阿梨。”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亦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刘胭大约已经睡着了，谢初梨睁着眼看着窗外，无星无月夜色凄迷，树影层层看不真切。她没什么睡意，就只支楞着耳朵听着树林里窜动的风声。
尖利浮影从窗纸上一晃而过，她腿一蹬坐了起来。
有人。
这个时候是绝不该有人从这里路过的。
她赶忙摇了摇刘胭，轻声道，“外面好像有人。”
“是什么人？！”
刘胭翻身就要下床，又被谢初梨拉了回来。
“嘘——”
谢初梨压低了声，“不要打草惊蛇，先听听动静！”
两人一并缩在床上，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窗外的人果然说话了，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是这家？”
“就是这家的姑娘...”
“快着点吧...”
“...”
“什么这家那家的，怎么这么像来寻仇的，唔——”
谢初梨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刘胭捂住了嘴。
“阿梨，你认我这个朋友吗？”
当然认啊但是你现在说这个有的没的做什么？！
谢初梨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点头以示自己的诚心。
“那好。一会我出去应付他们，不管你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刘胭哽了一下，又道，“明天天一亮，你要带我阿娘离开这里，去袞州的逍遥茶楼找那里的老板娘，那是我姑姑，她一定会照顾我阿娘的。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谢初梨茫然的听她说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是很严重的样子，见刘胭如此急切，便只好点头答应。
“谢谢你，阿梨。”
刘胭松了手翻身下床，重新点起了烛台上的蜡烛，又迅速的开始穿理衣服。
“哎不是——”
谢初梨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脸茫茫然，“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该不会真的是——”
“嘘——”
刘胭比了个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木门哐哐作响，有人在砸门。
“胭儿——”
“胭儿？”
睡熟的老妇也被惊醒，哑着嗓喊女儿的名字。
“阿娘——”
刘胭急急忙忙赶过去，低声宽慰道，“没事的，是过路的脚夫在叫门，我出去看看打发了。阿梨会在这里陪你。”
“不！我去打发！”
谢初梨一撩衣袖恶狠狠的跳下床，她当然知道这些人绝不可能是过路的脚夫，十有八九真是来寻仇的，私人恩怨她是管不着，但是深更半夜欺负孤儿寡母还被她正巧遇上了那就是不行！她一捞剑就要冲出帘子，又被刘胭摁回了床上。
“我求你了阿梨——”
“我会武功！”
谢初梨急了，“我师父说我已经很厉害了！我可以帮你们揍他们！”
“不、不——”
刘胭红着眼哽咽道，“我们招惹不起的，我不能连累你，算我求你，别出去——”
谢初梨忙道，“好好好我不出去，那我们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信我，这件事只有我能解决，我们两个人总得保全一个——”
“可是——”
砸门声愈来愈烈，有人粗着嗓门骂骂咧咧。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刘胭握了握她的手，深深道，“我阿娘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