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投无路

大雨一直下到了第三日清晨，没了雨声雷鸣，又因着是在这偏僻的角落，周围很是寂静。

两个婢女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也没收拾包裹，不过带了些银钱便走了。

躺在床上的赵青眉两夜未眠，对两个婢女的出走毫不在意。只是躺得太久耐不住性子，终于起身走到门外。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味，是门外的花坛里传来的味道。

这门口种的是茉莉，她认得。

眼前黑瓦红柱，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扇门每一扇窗，她都知道是真真实实存在。

这不是虚幻，这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东西。

她投湖求死不成，竟然还活着。

原本以为看淡了荣华富贵，看透了生死，本以为寻死不过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这么难。

活了十六年，装疯卖傻求得安稳度日，终究是安稳不得了。

那日她听闻府上大夫人乔氏与他父亲说起她的婚事，意欲将她许配给镇北王府上的大公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再也没了活下去的理由。

本想隐忍平静地活着，哪怕被人忘记也好，可那乔氏不想放过她。

镇北王府上的大公子听闻生性暴戾，还有先天不足之症，乔氏让她嫁过去根本就是想将她从一个火坑推到另外一个火坑。

她起初听闻这消息就心生求死之意，所以才投湖，只是未曾想求死不成。

她看着门口的那一盆有了些枯萎的茉莉，想起了自己那早死的母亲，那个淡雅如茉莉，与世无争的女人。

母亲临死前将她叫到床前叮嘱她千万好好活着，让她一定不要记恨赵运生以免父女感情生分。

这两件事她都没做到。因为记恨赵运生喜新厌旧，与母亲的表妹乔氏暗度陈仓害得怀有身孕的母亲早亡，她再是没叫过赵运生一声父亲。

赵运生起先还心有愧疚，但而后很快又迎娶了乔氏进门，并代替了母亲的位置成了当家主母。

而她也因为长久不语成了一个人人口中的“傻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不是傻，只是懦弱罢了。

昨晚想了很久，既然没法改变，那就好好活着。

就算要死，也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

长廊处一婢女拿着喜服正过来，瞧见她站在门口，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嘲讽开口叫了她一声，“二小姐这是你的喜服，大夫人专程给小姐做的，小姐这几日可不许穿了出来，这是成亲那日穿的。”

前日赵青眉跳了湖，乔氏嫌她晦气，便让裁缝师傅瞧着估摸了尺寸做了喜服，今日刚是做好便命人送了过来。

赵青眉转头，看着走来的那个婢女手上的红色喜服，眼神沉了下来。

那婢女见状，脸上的嘲讽更甚，心道这傻子跳了次湖还会生气了，可真是稀奇。

只怕和她说了喜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傻模傻样的，看着就好笑。

赵青眉因为身体长久不语的缘故，嗓子有些沙哑，还有些不习惯，并不言语。

那婢女见她不语，嘲弄地看了她好几眼，拿着喜服直接走进了屋，随便放在了桌上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赵青眉眼瞧着那婢女离开，回头静静看着那身放在自己桌上的喜服，心冷如冰。

她是不愿嫁给镇北王的大公子，可她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嫁了他。

乔氏笼络了她两个舅舅，半是要挟半是诱哄，早早就断了她的后路，让她孤立无援，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上天不让她死。让她继续面对这不公的命运。

亲族感情淡薄，父亲早就将她抛之脑后，母亲生前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奴仆也被乔氏打发变卖，如此种种，她注定无人可依。

她不傻，她很清楚，这根本不是送她嫁人，这是在送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