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枪天外来
李云龙定定看向二人:“如今我二哥含冤充军,高衙内那畜生,定要打我嫂子主意,我同大哥已商量了,他且赶去救我二哥,我来护持嫂子。只是古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老子如今做这桩事,正要有血性的好汉相帮,因此欲问你二人一句,可敢做个好汉,相助于我?”
他是带惯了兵的人,平时大家嘻嘻哈哈尚且不觉,此刻一旦正色发号施令,顿时便觉风采照人,不由自主便让人肯信服他。
张三、李四本来心中有些怯意,见李云龙目光炯炯,热切看着自己,忽然把惧心都抛去了爪洼国。
张三咬着牙道:“俺们只不过是市井泼皮,除了鲁师父和三爷,谁肯正眼觑俺们?三爷要用俺们相帮,那是看得起俺们,这条不打紧的性命,便交于三爷何妨?”
李四看张三一眼,一拍胸脯道:“俺也一样。”
李云龙喝彩道:“好!古人云,仗义每多屠狗辈,老子今日还要添一句:谁说泼皮无丈夫?你们也放心,不会平白让你们送死,只要替我做两般事情便好。”
三言两语,说得张三李四心头血热,齐声叫道:“三爷但请吩咐!”
李云龙压低声道:“第一件事,乃是如此如此!”
李四叫道:“翻墙钻窗,正是小的拿手本事,这件事俺去做了。”
鲁智深接口道:“第二件事,则要这般这般。”
张三叫道:“小的先父还在世时,专做置办牲口的牙人,这件事俺来做,万无一失。”
李云龙便取出银钱于他,四人饱餐一顿,就地告别,张三、李四各去勾当,鲁智深收拾了行李提了禅杖、戒刀,嘱咐一声小心,自踏着月色去追林冲。
李云龙则潜回城中,按着张三李四告诉的地址,寻到张教头住处,就躲在斜对面黑巷子里,席地而坐,靠在墙上挨了半夜。
天光未明,李四寻来,低声叫道:“三爷,你可在么?”
李云龙正半睡半醒,闻声立刻睁眼,起身探出头,低低道:“兄弟,我在这里。”
李四肩上扛着枪,腰里挎着刀,背后一个老大包袱,挨近来喜道:“三爷,如你所料,林二爷诸般家伙,果然都在原本家中堆积,小人翻进翻出,没留半点痕迹。”
说着把眼四处一望,指着一处宅邸笑道:“那边小楼,是昔日王进王教头的宅邸,他被高俅逼得远遁,产业都被太尉府抄没,却喜不曾有人入住,不如小人弄开了锁头,三爷进去躲避,于二楼正能望见张教头家中,却不好过在这受冻?”
李云龙大喜,连忙伸手接过他手中物事,两人去到王进宅前,李四摸出根铁条儿捅开锁头,悄悄开门二人入内,闭门和李云龙来到二楼,打开带来包裹,却是一副半旧的铁甲。
却是前些日子林冲去菜园喝酒时,鲁智深说起少年时来东京,结识了林冲的先父林提辖,夸说道:“洒家那林伯父,端的是好汉,当年也曾同党项人见过阵仗,一条长枪杀敌无数,因功入京为官。”
林冲则道:“先父铁甲,至今藏在家中,只是小弟今生不知可有机会披挂上阵,为国杀敌。”
鲁智深李云龙两个商量时,鲁智深特意提起此事:“那铁甲乃是林冲家传物事,张教头不会带走,定然还在林家旧宅,你若要行事,不如先取了林冲家传的铁甲,以保万全”
因此方有派遣李四夜取兵甲一节。
这时天色渐明,憙光从窗口照入房中,李云龙便让李四相帮,把那甲胄兜鍪,尽数披挂在身,自家跳动几下,伸胳膊踢腿,暗自点头:还行,大约四十来斤份量,也就相当于扛了挺重机枪。
不过甲胄遍布全身,份量均摊,却又比扛机枪灵活自如多了。
他又挂了刀,持了枪,把那些“噫大力炮”拦腰一圈带好了,找条板凳坐着,靠在墙上小憩。
李四透过窗子,不时打量张教头家光景,如此到了中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清水,两人分着吃了。
及至下午,李四忽然惊呼道:“三爷!”
李云龙豁然而起,抢去窗前望去,却见一队人马,都穿彩衣,扛顶花轿,吹吹打打,停在了张教头门前,队伍中一匹白马,牵马之人,正是太尉府帮闲,“干鸟头”富安,生得塌鼻小眼,乌龟一般相貌,偏又干瘪枯瘦,因此唤作干鸟头——鸟头者,那话儿头子也。
白马之上,红衣金冠,洋洋得意,正是在家抱病月余,逼得高俅出手的高衙内,如今听说林冲休妻充军,病登时好了,兴致勃勃要来娶亲。
李四指着队伍道:“那二三十人,都是他府中帮闲,唯有那两个大汉不可小觑,那是兄弟二人,哥哥党世英、弟弟党世雄,都是太尉府的裨将,传闻有万夫不挡之勇。”
说话间张家院门中,冲出个五十余岁老汉,身着劲装,提条杆棒,拦在门前喝斥了几句什么。
随即高衙内仰头大笑,摇头晃脑,说了几句,老汉连连摇头,满面悲愤。
李云龙这里隔得远,听不清说话,却也能猜测到大概内容,无非是高衙内要纳林娘子回府,张教头不肯同意。
李云龙冷笑道:“今日便让汴梁城吃老子一惊!李四兄弟,你且去城外同张三汇合!”
李四点头道:“三爷,你万万小心!”说罢也不停留,从后门钻出跑了。
李云龙提着枪一步步下楼,开门向张家走去,这时周围邻居大都被惊动,但见是京中有名“花花太岁”,又摆出这般大阵仗,唬得都不敢出头,只敢倚门临窗悄悄张望。
其中不少人见李云龙杀气腾腾走去,都不由低呼出声,好在高衙内那伙注意力都在张教头身上,一时尚无人看见。
走到近处,便听张教头厉声喝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我家女儿分明不愿再嫁,岂有强加逼迫之理!姓高的,走走走,老夫和你去开封府打场官司!”
这老汉性如姜芥,老而弥刚,说话间便要去扯高衙内马缰。
党家兄弟二人见状立刻拦住,假意做笑脸相劝:“老教头,好好良缘,何必弄得不美?林冲自写了休书于你家小姐,何必放着衙内这般好男儿不要,真个替他守寡?”
那高衙内胆小,张教头刚才往上一突,吓得他险些坠马,一时气急败坏变了脸色,一指张教头,扯着嗓子怪叫道:“姓张的,我呸!你家女儿不过是林冲玩剩下的残花败柳,老子堂堂花花太岁不嫌弃她,肯纳做小妾,已给足了你老张家脸面,你这老王八若不同意,便是看不起我花花太岁!看不起我,便是看不起我爹高太尉!看不起我爹,便是看不起当今圣上!看不起当今圣上,你便是死罪难逃!来啊,党老大党老二,给我把这死罪老儿拖开些!老王八,老子变了主意,今天不娶你女儿了,玩完了她我就走路,看你还有什么老脸在汴梁城里厮混!”
富安见主子爷发疯,狗仗人势,忽然蹿出,一脚踹在张教头小腹上,口中喝道:“踹死你这老狗。”
可怜张教头一身武艺,然而“拳怕少壮”,一时被党家兄弟两个年轻力壮汉子逼住了手脚,生生挨了富安这一脚,踹得“哎唷”一声痛呼,弯下腰向后踉跄。
便听“爹爹”一声惊呼,林娘子一身素衣,奔出门来。
高衙内见了桀桀怪笑,指着道:“富安,去给我扯了这娘们儿的衣裳!”
张教头喝道:“回家去!”
林娘子却站定不动,手一翻,一把明晃晃剪子已对准自家咽喉,哭道:“姓高的,我是清白人家妻子,岂肯被你玷污?若加逼迫,不过一死!”
话音方落,便听不远处一声高喊:“嫂子休怕,高家畜生已是死人!”
声音未落,呼的一声风响,众目睽睽之下,高衙内周身一颤,露出骇然欲绝神色,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却见一条长枪,自他心口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