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光冷如刀
阮二嫂、锦儿立住,回过身来。
但见李云龙将锦儿一指,对阮氏兄弟说道:“在下惹出的事情,方才已同你几人说过,如今局面,我大哥鲁智深去救林二哥,锦儿姑娘扮做林家嫂子,随我北上,这一路风险重重自不必说,只说此前,若不是这丫头两次报信,及时救下林家嫂子,我二哥夫妇,岂不遭受奇耻大辱?因此这丫头虽是我二哥家里使女,在我眼中,却是有忠有义,花木兰一般的人物!愚兄这一论,几位兄弟以为如何?”
阮家三雄齐齐点头:“哥哥说得不错!锦儿姑娘忠义双全,又难得好胆色、有担当,正是我辈中人。”
“啊!”锦儿见众人这般抬举,饶是一向大方,也不由红了双颊,手足无措。
李云龙点点头,露出笑模样来,问她道:“一向不是叫你大丫头,便是锦儿姑娘,如今你我北上,堪称同志,我却不知你本姓什么,着实失礼。”
所谓同志,《国语·晋语四》有解:“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又有《后汉书·刘陶传》曰:“所与交友,必也同志。”
这词虽然用得不多,但字句简明,便是阮家三雄不通文墨的,稍一寻思,也大致明白意指。
锦儿嗫嚅道:“奴家、奴家本是姓刘,在家时唤作刘锦儿,幼年时家乡遭了旱灾,随爷娘投汴京求活,不想爷娘染时疫没了,好在遇见小姐,怜我孤苦,收养在家中……”
李云龙叹道:“也是苦出身。”
对阮家三雄道:“我这妹子,性情人品,不输男儿汉,活脱脱便是个小木兰,可配不配同你三兄弟同桌吃饭?”
阮小二正色道:“这般女中英豪,还谈什么配不配?和这妹子结交,却是我三个的光彩。”
李云龙咧嘴一笑,拉开一张矮凳:“以后这三个,也都是你刘锦的兄长,坐下来吧。”
锦儿又是激动、又是感怀,踌躇片刻,就在他身边坐定。
李云龙又对阮小二道:“嫂子忙碌一桌好菜,端的辛苦,让她陪着锦儿姑娘一道吃饭如何?”
阮小二笑道:“本来我们自家兄弟吃饭,她也上桌,只是今日怕客人觉得不恭敬。”
望他婆娘道:“既然我哥哥这般说话,你且带孩子上桌吃便是。”
阮小七替他嫂子拉张凳子,就坐在锦儿身边。
李云龙大笑道:“对喽!大家都是好兄弟,若是客套,情意反而淡了。”
说着举起酒碗:“承蒙你三个这般相待,借花献佛,敬你三个一杯。”
说罢吨吨吨一口喝干。
三阮见他喝的痛快,叫个好字。也都端起碗来饮尽。
这酒若论品质,着实粗劣的紧,但李云龙也是苦日子趟过来的,你让他喝汾酒、西凤,自然滔滔不绝,但是喝地瓜干、人家自酿的小烧,也一样能够尽兴。
他又是极为四海的性子,有阮氏三雄这般倾心相待,心中大是得意,便是劣酒,也自喝得快活。
况且桌上菜肴虽然调料稀少,却胜在调理细致,吃起来也颇合口。
阮二嫂和锦儿吃了一回便下了桌,剩下四个汉子边吃边喝,说些江湖传闻、豪杰事业,甚觉投契,李云龙酒到杯干,不觉渐醉,忽觉屋外一片银光,起身一看,只见皓月当空,星斗摇曳,仿佛漫天星星也都醉了。
李云龙酒兴发作,摇头晃脑,大笑两声,回神说道:“兄弟们,你们瞧这月光冷白,岂不似刀光一般?嘿嘿,这个黑天暗地,若无我辈刀光,岂能照亮这人间?”
三阮听了此话,虽不尽解其意,也觉豪气冲天,都踉跄出得屋子,痴痴看着天道:“不错,不错,俺几个看了许多年月亮,今日才知月光竟似刀光,嘿嘿,这般刀光,谁若挥出,把那些贪赃枉法的欺人官吏、害百姓的狗贼,一发割去了头,却不是一场大快活?”
阮小五忽然触动心事,恨恨道:“何止官吏害人?便是江湖上那些不积德、没人心的恶贼,还不是一般该死?”
阮小七叫道:“我知道!五哥说得乃是梁山泊那伙贼!”
李云龙眨了眨眼,用力回想水浒故事,喃喃道:“却不知林二哥本来在沧州待了多久,原来此时梁山已被占据。”
阮小五不曾听真,只以为他问谁占了梁山泊,忍不住叫道:“哥哥,说起此事,气破俺小五的胸膛!那伙鸟男女,为首的叫做王伦,人称甚么‘白衣秀士’,乃是个落地的举子,当当不了害民的官儿,索性做个害民的贼头,伙着一个‘摸着天’杜迁,一个‘云里金刚’宋万,还有个‘旱地忽律’朱贵,聚集五七百小喽啰,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这也罢了,他不合把这大泊都视为他家私产,不给俺们去打鱼,害得俺们只能在村边石碣湖讨生活,这里水浅养不得大鱼,便是终日忙碌,也不过勉强顾住衣食。”
阮小五越说越怒,衣服一扯,露出胸口绣着一个青郁郁的豹子,张牙舞爪,便似他胸中难泄的怒意。
他一说,李云龙登时想起来这几人。
尤其王伦,后来百般为难林冲,最众被晁盖几人火并夺了基业。
于是心中一动:我莫名其妙醒在前世之身,除了打仗,原也没什么本事。我也不可能去替那些封建皇帝打仗,如今又得罪了高太尉那些狗官,何不干脆占了梁山,一来做个根据地,也替百姓们做些好事,二来掐死了将来招安的路,免得这些好男儿一个个枉死……
自家点了点头,看向阮小五笑道:“兄弟,你也不要生气,我瞧王伦此人,格局有限,乃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待我找到我大哥、二哥,索性便夺了他的山寨立身,你们也都来入伙,一起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阮家三个齐齐一震,露出惊喜莫名神情:“哥哥,莫不是哄我们开心?”
李云龙瞪起眼道:“老子自小到大,一口唾沫一颗钉!纵然要骗也是骗敌人、骗坏人,自家兄弟,岂有一字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