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就怕你这身贱骨,扛不住这泼天富贵!
整座听雪楼早已在桌案爆裂中陷入死寂,这娇笑声此时显得尤为清晰入耳。
在场众人皆听得真切,不多时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王妈妈脸色难看到极点,绛雪姑娘这一声娇笑,算是彻底将这番诗牌赌斗结果钉死。
更像是在徐敖燃起的怒火上,又浇上了一桶油,结果可想而知。
徐敖脸色阴冷,一眼不发。
衣摆无风自动,周身似隐有缕缕黑色契机缭绕升腾,惊得旁人连忙退避。
褐衣护卫悍然拔刀出鞘,两眼死死盯着李长安,似有怒火倾斜而出,将人湮没。
李长安端坐原位。
指尖炽色气机如火蛇缠绕,摩挲着杯盏。
笑道:“徐公子,看来你今日是无缘面见绛雪姑娘了,这般难得机会,却叫我这乡间来的泥腿子夺了去,实在可惜。
更可惜的是,泥腿子不识文雅,也怕叫绛雪姑娘沾了晦气,无意上楼扰人清宁。
徐家乃是临江望族,徐公子更是金尊玉贵,想来受不得委屈,方才那般赌斗便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话音落下,周遭静得似一座寒潭。
众人只觉这小哥当真是不怕死,胜便胜了,竟然还敢言语讽刺那徐敖,怕是今日是走不出城门口。
王妈妈心知肚明,却仍旧硬着头皮打圆场:“徐公子,姑娘才疏学浅,哪能品鉴公子的佳作,此事万不可放在心上。
你看那小哥也是开玩笑的,今日一应酒水花销全免,我再送几坛玉京九云露到您府上,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徐敖忽地收敛怒意,嗤笑道:“王妈妈这碗水端的倒是稳当,可惜本公子不爱喝稀粥。”
他一把捏碎手中玉扳指,眯着眼阴森森盯着李长安:“本公子就当赏你三日风光,三日后辰时,你看那雕花梁柱上会不会飘起红绸。
就怕你这身贱骨,扛不住这泼天富贵!”
说完,褐衣护卫挥刀劈开门帘,徐敖再不停留,踩着掉落的翡翠珠子径直离去。
“哎哟徐公子你慢点......”
王妈妈瞪了李长安一眼,赶忙捏着裙摆往外送,只剩堂内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在李长安身上,交头接耳间,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临江城何时出了这等猛人?敢和徐家叫板不说,胜了之后还嫌麻烦不够大,胆敢继续言语挑衅.......”
“没见过,咱们临江城敢这么干的,我记得只有望月居的周慕白......”
“他身边那位拿折扇的,不是江家的江涛吗?估摸着那小哥便是仗着这江二郎撑腰呢。”
“得了吧,谁不知江涛只是庶出,在本家式微,要不然能去府衙套层官皮?”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诗才,不曾想那小哥还真有些本事,换我我是写不出来,但这只有前两句,后两句又是什么?”
“还后两句,这小哥怕是来不及写出后两句,便要被那徐公子绑走咯.......”
“嘘!别乱说!”
“......”
咕嘟——
陆小乙狠狠咽了口唾沫。
直到三人消失在门口,这才有些僵硬回头,望向李长安。
“长安兄弟,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那徐敖往死里得罪?这下真给人惹毛了,不是兄弟说你,这......这下可不好收场啊!”
江涛也是收敛笑意:
“李兄今日算是与那徐敖结下死仇,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决计受不得今日这般侮辱。”
他面带愧色道:
“李兄,今日若非我们执意带你来此,也不会生出这般事端,往后你便搬去我江家,我二人同进同出,也好有个照应。
我江家同为临江五姓之一,虽不比那徐家强横,也不比周家势大,但想来保你无恙还是不在话下。”
李长安面色如常,摇摇头。
他摩挲着茶盏,面无表情:“那徐敖早与我结下死仇,并非今日才如此,你们不必介怀。”
江涛恍然。
“原来如此,我说那厮才进听雪楼,为什么就忽然冲着咱们龇牙咧嘴,原来出在这儿。”
“额......”
他忽然迟疑片刻,抬眼望向三楼:“李兄,你今日接了诗牌,那绛雪姑娘又邀你上楼一叙,接下来如何打算?”
李长安拿上佩刀,起身离席。
既然眼下有了结果,便不想继续久留,径直转身往外走去:“若是愿意,将这机会让予江兄便是。”
江涛和陆小乙连忙跟上。
“诶李兄,听雪楼可没这种说法......”
——
二楼听雪阁。
顾清舟收回视线,神情有些讶异。
“红粉佳人近在眼前,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说走便走,这小子......
还有那两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当真谪仙手笔,便是国子监那位大祭酒也是写不出来吧?
这田里长出来的少年,哪来这等诗才?”
沈知寒垂眸沉思:
“你说的对,这说明我们对他还不够了解,说不得他除了进山打猎,闲时也在阅览诗经,想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
大虞治下,并无诸多苛捐杂税,百姓能有些闲暇读书识字也并不奇怪。”
顾清舟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
“玉京中总有些人吃得太饱,自诩文人雅士,喜欢附庸风雅,如果这小子当真有这等诗才,将他丢进去,不知引来多少瞩目。
咱们这种人,可见不得光。”
他忽地嗤笑一声,想到了趣事:“老大千算万算,决计没想到能出这种意外,要是让他知道这小子会作诗,不知是何想法!”
沈知寒凝眉摇摇头:“你说的对,但即便这李长安不融于阴影,堂而皇之行走在朱雀长街上,老大也不会放弃。
方才他与那跋扈公子对峙,你可看清他手上散发的炽色灵气?煌焕粲然、炽烈煊赫,恍如天威。
虽然此时还尚且弱小似萤火,但确是紫微秘典九息之一的炽凰。”
顾清舟闻言,瞪大眼睛:“炽凰?能得相国恩宠,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撞了什么大运。
如此一来,即便他根骨再是平凡,有紫薇秘典筑基,有朝一日也能与那些天骄争辉。
就是不知,他有没有那个命!”
沈知寒轻抿茶盏,面无表情道:“你说的对,但这便是我们要考虑的事。”
“说的也是......”
顾清舟叹口气,
只觉两座大山横压肩头。
他忽地抬眼望向三楼:“那绛雪姑娘又是何来头,诗牌这种把戏,不是玉京那些花魁搞出的新鲜玩法?如何能这么快传到这边陲小城?”
沈知寒仰头。
“此地鱼龙混杂、蛇鼠一窝。谁知娇艳皮囊下,到底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