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脱祸事费观做斡旋
“马良这个畜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下朝回家,李严一把抓过门口的一个家仆,愤恨地嘟嘟囔囔。
“他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如今朝中,除了诸葛亮就是我李严!他敢骑到我的头上来?”
“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哼!”
李严一把撒开那家仆,然后从桌子上抓起一只杯子把水猛灌进自己喉咙。
“让我定价,定完价再来我这收粮。就差直说让我捐了!”
李丰见自己父亲上个早朝回来生这么大气,连忙从屋中跑出:
“父亲这是怎么了?”
李严把今天早晨马良干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他讲了,然后越讲越生气,把刚刚装水的杯子也扔了出去。
“父亲,孩儿想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
“什么好事?你且说说,这哪里好了?”
“他让您自己定价钱,这益州有名的良田,咱家据有不少。我们只需把价钱定高不就行了?”
“你说的轻巧。收价定高,那售价又要考虑路途损耗,又怎么能低的了?到时候不是坐实成都内部粮价虚高?”
“那要是定低些呢?”
“粮价低了,种地的百姓忙活一年,就连起码的生活用度都换不来怎么行?”
“反正咱家只收些税租,低就低了,好使那些散农趁早改行,把田产卖给我们。”
李严抬手便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李丰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孩儿失言!”
“如今陛下践祚不久,南中动荡。诸葛亮他正找不到借口给陛下立威;
朝里朝外都盯着你爹呢!你倒好,这时候让我搞剥削百姓之事。这和给他们递刀子有什么区别?”
“孩儿失言!孩儿失言!”
李丰的头在地上敲得咣咣响。
等到李丰的头开始有了非常明显的伤痕之后,李严伸出手将他制止,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孔明他不傻。这就是明晃晃的敲打,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些囤粮的该收手了。
哼。你去把孟光给我找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是。”
李丰从地上忙不迭地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冲到门外去。
“丰儿这是怎么了?”
李丰没走多久,便有人前来拜访李严。
但此人并非是孟光,而是李严为数不多的好友费观费宾伯。
“宾伯老弟,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还是先说说你吧:你来找我何事?”
“哦,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听说失踪许久的马良马侍中回来了,向你打听是否有这回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严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又给收了回去:
“可不是嘛。这不,今天刚回来上朝,便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马侍中为人我有所耳闻,怎么会与你有冲突?”
费观疑惑。
李严将今日之事细细地与费观说了,惹得费观突然露出个笑容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与那马良,都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
费观弯下腰去,将地上被李严甩飞出去的杯子重新捡回来,然后用袖子认真擦拭干净。
“他马家兄弟,难道在益州就没有家产?这次他主张削商,其实是连着自己也一并包揽了,并非是针对于你。”
“这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
李严撇了撇嘴。
“早些年共事,我不见他马良平日里有什么逾距之处。也不知道这一年是在武陵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变成这幅样子。”
“那看来,是他今日说的事情是真的重要了。你想,他今日在朝堂这番言论,以丞相之能怎得不看得出他有些过分?可丞相都并未制止,就只能证明丞相也希望他的想法能推行下去。”
“孔明手段雷霆,我且顺他的意思;只是这马良仗着诸葛之势作威作福,这次必须办他一办。”
李严不满地一拍大腿。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态度。”
“正方兄!这正所谓君子量大,你老和晚辈置什么气。”
“我能容他,自然会有人不能容他!须得给他长长记性,才知道不能如此狂妄才是。”
“眼下需以大局为重才是。”
“我已想好,你莫要多言。”
费观见他这样,轻轻摇了摇头。
他素闻马良有才,便想趁着这次马良回来,通过李严结交他。没想到今日一来,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李严与他一直交好,他算是李严为数不多的朋友,什么话都跟他说。现在这样,若是他再多说几句,反倒落得个两面不是人了。
“正方兄已做打算,我多说无益;只是我们共事朝廷,就算心不和也得面和。还望您点到为止。”
“我有分寸,宾伯无虑。”
费观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家常,见到门外有别的客人来,便识趣地告别离开。
回家的路上,费观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妙,便掉过头去,想再去劝劝李严。
他徘徊没有几步,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只见此人精神抖擞,眉间一缕清白。
“阁下可是费宾伯?”
“马侍中?”
费观此时见了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抬头回礼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此番情况悉数被马良看在眼里。
“我素闻宾伯与李尚书交好。良今日口无遮拦,在朝中说了冒犯的话,正欲前往赔罪而愁他或不愿见我。现在见到先生您,可算是有办法啦!”
马良兴奋地把住费观的胳膊:
“敢问宾伯可愿与我共往之?稍后李尚书责怪良,还请先生替我周旋几句。”
“这……”
“先生不愿?”
“唉!不瞒侍中,我乃是刚从李尚书处回来!他正为此事生气,若此时我带您折返,岂不是成了我从中挑拨?和侍中说这些已经是不义之举,观做朋友已有失格;侍中切莫再让我为难了。”
“这……”
马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宾伯如此反应,恐怕尚书此次是不打算放过我了。良本一心为国尽力,没想到初返朝中便遭遇如此变故。这般看来,良只得回家务农了。”
“削商本是长远之大计,没想到竟折在这一步!可叹,可叹!”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费观见马良离开,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他叫住:
“留步!”
“嗯?”
马良原地站定,转过身来:
“先生可有办法救我?”
“您能提出削商之举,观实敬佩。观本就慕侍中之才许久,我实不忍看您遭今日之祸,你且与我去李尚书那,我尽力为您斡旋。”
马良听完,故作轻松地笑:
“不可,不可。依宾伯说法,恐怕你也要被我连累了。”
“不管怎样,权且试之。侍中此举也是为了大汉百姓,若能把其中误会缘由说开,想来尚书也不会过多刁难。”
“今日之祸,实我贸然言语自取之。如今想来,只有一法可图自救。”
“如何?”
马良张了张嘴,却没说。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的那的,倒是说呀!若有观能出力的地方,观必助之!”
马良后退两步,庄重地拱手行礼:
“良之安危,便托于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