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抛屯粮刘琰拒入局
“昨日我回家中,朋友送来一盒糕点。味道不错,我今日便寻来想多买一些。”
“侍中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简记饼肆的后院中,一个粗布衣裳的人正坐在马良对面给他沏茶。
“我没说清楚吗?我是来买饼的。”
“买饼的话,还请到店前去,那边方便您看到种类和品相。”
“这就是您一个饼店老板对朝廷三品大员讲话的态度。”
对方并不回应,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二人便僵持在了这里。
“马侍中和我家大人同为朝中大员,本该携手并进共扶汉室,没想到您居然有闲情雅致来这里闲聊。”
“这是什么话。我倒是想和顾先生聊几句有用的,可顾先生的态度似乎并不愿给我机会呀。”
“我只做些小生意,没有什么有资格能让侍中大人惦记的。”
“简先生家中良田千亩,产业林立。有您布局的地方,几乎要将整个益州连成一条线。而简先生本人却只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躲在一间小小的饼铺里。您说——”
马良站起身,替他整了整衣领。
“这是表演给谁看呢?”
“啧!”
被称作简先生的人一抬手,便将马良的手打开。
“马良,注意你的言行。我并无掺和官场之意,我劝你也最好少掺和我的事。”
“你从你父亲那继承来启动资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马良并不恼。
“……”
“算啦!我不为难你。帮我把刘琰喊出来,我找他有事。”
“他不在。”
“你且不要拒绝的如此干脆。我既然知道你父亲是谁,自然也知道你为何隐去名字藏在这里。刘琰在不在我心里清楚,如果只是你觉得我不该见而耽误了正事,不知道他还能保你多久?”
马良依旧是笑眯眯的。
简先生狠狠地瞪了马良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刘琰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马良面前:
“马侍中,你这是何苦呢?他既然不愿如他父亲那般再做官,你何必再为难他。”
“都乡侯,我若不是这般针对他,又如何能见到你?”
马良哈哈大笑,然后直接表明来意:
“丞相准备遏制囤粮了。”
“我知道。”
刘琰拍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坐在马良对面,接着刚才倒了一半的茶水给他续上。
“您家中有粮。”
“没错。”
“所以呢,您的态度呢?”
“侍中这次是替丞相来探探我的口风?”
马良摇了摇头。
“我这次来,丞相不知。或者说,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今天会出现在您家里。”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马侍中自己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也不曾受人指派,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心前来探我的虚实?”
刘琰端起茶杯呵呵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难不成,马侍中是心系天下苍生,真为那一针一线的小民们考虑?”
“那倒不然。”
马良眯起眼睛,跟着他的频率也将嘴角向上扬了扬。
“有些人在这条路上求财,有些人在这条路上求名。可到头来,大家为的都是自己。这般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马侍中,你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远眺。”
“很有意思的说法。”
刘琰放下茶杯,重新将目光放回到马良身上:
“说出你的需求,然后告诉我你的筹码。”
“什么民生道义权且抛开不谈:作为益州成都最大的商人,丞相抑制粮价的政策,我希望您配合。”
“嗯。”
马良从怀中摸出一小段丝绸来递到刘琰面前。
“蜀锦。我朝现在最重要的税收之一。马侍中打算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刘琰饶有兴趣地盯着马良。
马良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他将那一小段丝绸轻轻浸泡进面前的茶水之中。等到他再拿出时,上面已经沾染上了一些茶水的颜色。
“我准备做一篇长篇巨著。”
“嗯。”
刘琰收回刚刚抱有期待的表情。
“我喜欢脚踏实地的人。”
刘琰站起身子,像刚才他对简先生那般整了整马良的衣领。
“马侍中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几天我光是听说你在朝中做的那些事情,就感到颇为好笑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心思到我这里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为什么?”
马良心有不甘地抬起眼皮。
“哪有什么为什么。”
刘琰倒是镇定。
他挥挥手,示意候在一旁的仆人走过来。
仆人手里端了两盒打包精致的糕点,正是昨日刘禅从这里买走的那一款。
马良吃了一惊。
他此行并不曾说过自己要什么,而刘琰却能精准地将他昨天见过的那一款端到他的面前。
这就说明,整个成都城,上下全是他的眼线。
包括皇帝身边。
“您知道吗?这一盒点心名为‘官饼’。他之所以起这么一个名字,就是因为平民百姓根本没福分享用到。光是一坛发酵它用的酒,就足以一户五口人家吃上一周了。”
“您看看,这盒点心要益州百姓出多少汗,流多少血,才能安安稳稳的到您手里?您和我一样,站在他们的脊梁上,却又满口的道貌岸然,多么可笑。”
刘琰微笑着将点心塞进马良的怀里,然后示意仆人将他带出去。
马良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刘琰家。
他揉了揉眼转身望过去,那个写着“简记饼肆”的招牌依旧是那么普通,那么平凡,即便他身后就是蜀汉朝局的三把手,那个只存在于大家口中,却不怎么见过真人的皇亲国戚刘琰的家。
“啧。”
马良很清楚,从他进去的那一刻起,刘琰就已经在偷偷观察自己了。
否则他不会做出与自己对简雍之子做过的相同动作来警告自己不要那么狂妄。
想到这里,他不禁流下了几滴冷汗。
丝绸浸了茶水,此时又多了一丝汗水,在他的手心揉成一团。
几日后,丞相府。
“报——”
“怎么了?”
诸葛亮正在和周围的几个人议事,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大家便一齐住了口等传令官说话。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诸葛亮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么说话的人。
他扭头瞥了一眼马谡,马谡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敢抬头回应。
传令官拿出一份书简,交到诸葛亮手里。
“这是尚书令李严传回宫来的消息:成都及周遭粮价的遏制一事十分顺利,已经达到了正常水平。虽说朝廷仍需每石粮食向商人们支付一百至一百五十钱不等的溢价,但情况已经远远好于最初。”
“好啊。”
诸葛亮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过头望向马良,却见马良低头不语。
“按照季常的规划,下一步我们只需缓慢地降低补贴就可以了。坏消息呢?”
传令官从另一个袖子中摸出另一份简。
这一份明显不像刚刚的那份那么新,反而上面充满了奔波和沧桑感。
“这是尚书杨仪从牂牁传回的战报。”
从传令官的表情来看,前线恐怕并不顺利。
诸葛亮打开战报,果然记载了噩耗:
“丞相:
判断有误,非急攻可胜。
前线告急,立等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