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货补粮草落宿阐县
“再往前不到十里，便是阐县了。”
王平将马速放缓，让自己能够向后退一点，直到能够身后够到马车的窗户：
“我已让哨骑提前去探了。可以先在此休息片刻，没危险了再往前进。”
“你怕有人会在阐县的驿站埋伏我们？”
马良拉开车帘。
“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大事，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我没意见。”
“这是一回事。”
王平环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能听清他们说话后，将头凑过去：
“我还得跟你说说——钱的事。”
“怎么？”
“昨日夜间我请队伍中的令官清点了一下所行物品。本来我们所带之物行至越巂不成问题。大蟒蛇由于你在路上刻意延缓了几日，又分出不少吃的给那些流民，我们这次到阐县需要补给一下了。”
“那买便是。这有什么需要向我汇报的？”
“……我们剩余盘缠，恐怕没法这么挥霍了。”
“啊？”
出于对王平的信任，出成都前，马良并未详细地查看过他们此行所备物资具体数额有多少。
所以他挥霍起来，自然也没个数：
“你前几日晚上交给那土匪头子的钱袋，里面足足有一百金！你知道一百金是多少吗？”
王平本以为是马良计划缜密，所以忍了好几天；今天看见他这张有些呆滞的脸，顿时怒从心中起：
“我们一个月的盘缠，就让你随手送出去了！出蜀都前，丞相还专门私下嘱咐过我，稍微节省点开销，否则若是往返出些突发情况，难以支撑；现在好了，突发情况还没到地方就来了。”
“子均莫急，子均莫急。”
马良然后擦了一把汗。
当时光顾着操作行云流水了，忘了查看那钱袋里的具体数额。
怪不得冯综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震惊。
王平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顶头上司聪明盖世，不像是寻常人类；有时候他又觉得此人似乎脑子少根弦，不像是寻常人类。
“也多亏是丞相重视。昨日清点之后，我们仍余下金约八百。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们此行前去永昌，小则半年，多则不计。你又说你并非为商，估计也难以周转。再不要如此铺张了。”
“子均规劝的是，我的问题。”
马良嘿嘿地赔笑：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钱想周转起来，是很好周转的。”
“你有办法？”
王平皱眉。
“这越巂可不像成都，你亮个名号就有数不清的人来给你献上阿谀之词，再佐以厚贿——”
“打住，王圣人怎么二话不说，先给人扣上贪官污吏的帽子？我可受不起。”
马良不满：
“一会到了阐县，你且看我发挥就是。”
阐县并不是什么大地方。
本来此地就只是一个从越巂往北的门户，现在南中一乱，此地人流便更是稀少。
那些原本靠敲诈沿途客商为生的客栈驿站，此刻一个个像嗷嗷待哺的狼，死死盯着两侧道路上的一举一动。
然后，一列整齐的有些浮夸的商队，便主动迈入了他们的视野。
“掌柜的，来商队了！”
在门口打哈欠的店小二远远地听到马蹄和车轮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弹射进客栈中汇报。
店里掌柜的正把面前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正打算编个理由，克扣一下这门口百无聊赖的小二的工钱，却被小二一声大喝拉回现实：
“商队？什么商队？”
“不知道！我远远地瞧见，规模还不小哩！”
掌柜的连忙跑到门口探出一个头。
的确是许久未见的马匹、商队，以及————
钱。
“你去把他们揽下来！无论如何，绝不能把他们放走！干完这一票，我狠狠地给你涨工钱！”
“哎！”
于是，这位英勇无惧的店小二，便横在了路中间，以一己之力将整个车队拦下。
“这，这对吗？”
马良见车马停住，便拉开帘子往外看。
结果并非是到了什么目的地，而是路中间横了一个人。
“你，要干什么？”
王平骑着马走到他面前。
店小二低头不语。
半晌之后，他摆好架势，仰起头伸出一个笑容满面的大脸：
“诸位爷，落脚住店吗？”
“你的意思是，一个驿站的店小二为了揽客，一个人拦停了我们整支队伍，然后还让足智多谋的王将军以为是敌袭，紧张了半天？”
客栈最靠里面的一间客房内，马良笑的合不拢嘴。
“当然了，我看那车里见多识广的三品大员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必在心中也高速过了不少应对之策了吧？”
王平没好气地还嘴，然后接过外面递来的饭食放在马良面前。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干些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心里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丞相委派他当马良的副官，说白了就是贴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这些事情也不好让别人来做。
既然如此，便只能把心中的不满用言语的方式发泄出去。好在马良对这种排遣烦恼的方式并不抵触。
饭食放下，王平在外面的廊道观察了一圈，然后闭起门窗。
“闲话少说。刚刚我们入驻这里时，我围着这客栈观察了一圈。无论是牲畜还是作物，都不像是有经常流通的样子。”
“正常。现在谁还敢从这边经过？生意淡些才是常态。”
马良端起小壶倒了杯水。
壶里泡的不是什么好茶，甚至有一股霉味儿。
不过他并不在乎，还是端着喝了一口。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他们许久不开张，恐怕这次开张，就要赚够一年的量了。”
“那就让他们赚吧。”
“你刚刚不还说要在这地界给我露一手？”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幅饿虎扑食的模样，我要是再从他们手里赚点，未免也太不是人了。虎口拔牙这种事不但危险，对虎也不好，容易破坏生态。”
“……”
王平很难想象这是人能构造出来的句子。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要是只是这样，那也就还好。只怕这帮人要直接吃我们个大的。”
“什么大的？”
王平凑到马良跟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刚刚巡查过去，发现他这客栈，可不是普通客栈，豢养的家臣，足足百余人。他们要是真有什么歹心，我们招架不及，恐怕也相当危险。”
马良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里面稀稀拉拉的几片茶叶飘来飘去，正如他的思绪一般，找不到出口。
“有道理。今夜他们就算密谋，也必然赶不太及，你且先让兄弟们戒备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明天一早，我先去试探试探。”
“好。”
“掌柜的，掌柜的。”
店小二一边喘气，一边撞开掌柜房间的大门。
掌柜正抱着算盘傻笑，看见小二闯进来，连忙收起笑容将算盘收起：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小二深吸了一口气。
“我刚刚给他们送的茶是什么茶，我心里清楚的很。那茶叶根本就入不了做生意人的口。我就等着他招呼我，给他换贵的茶去。没成想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家兴许就不爱喝茶呢。我看他们人又客气又大方，那可是百年不遇的好顾客！你不用心侍奉，反而找起他们的不是了？”
掌柜的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小二愁眉苦脸，就像看见自己装进兜里的钱要被掏走了一样痛苦不堪。
“哎呀！您还在这钱不钱的呢！再不上点心，恐怕命就没啦！”
小二急的直跳脚。
他转过身，向外张望一番，然后把门从内锁上喘了半天，总算是把话说利索：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商队！刚刚我给那为首那人送茶的时候，我亲耳听见他旁边那大汉说什么‘三品大员’！”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