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彻
午后三点，中城，月轮区。
弦月大道别墅区的安保系统检测到一辆未授权的车辆高速接近，自动向车辆发出黄色警告，同时立刻联系安保人员。
但只是刹那，那辆违规车辆就一个甩尾急停，两侧车门斜向上划开，同时向系统发出“自动泊车”的接管请求。
系统立刻让安保人员暂停出动，并通过公共频道向那辆车发出询问：
“请表明访客身份。”
“浮生，来拜访明彻先生，一个小时前提交了预约。”苏行揉了揉太阳穴，解开安全带，从毒蛇GTS跑车中迈出。
一股引擎热浪扑面而来，但灰白的大理石地面纤尘不染，空中轻拂过淡淡的百合花香，没有轮胎的焦糊味，只有一种金属在强磁场中高速划过的独有味道。
这辆跑车两侧半圆的黑色保护罩下方并无轮胎接触地面，而是离地悬浮5cm，电磁制动加磁悬浮，可以短暂浮空。
“已确认访客身份，已提交受访者再度确认，请您稍等。”
“谢谢。”
习惯性回了一句安保系统的提示，苏行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一如既往地不见天日，只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和漂浮的巨型广告牌，交织成一片压抑的阴影。
不过越往前，天空就越清明，到了最后竟然是一片淡蓝的玻璃穹顶，将外界铅灰色的天幕染成蔚蓝的澄澈。
苏行终于发现了这里与星环区差异最大的地方，天空上竟然看不到神明。
唯有一面银色的巨墙极为广大，占据了前方东面大约60°的天空，从视野所能触及的地面起，一直到消失在云端之上。
在云端下面一些的距离，银色巨墙上竟然闪耀着湖面涟漪似的粼粼波光，带着丝缕的金光灿然。
那是外界的阳光。
“这就是中城的核心区域吗？竟然能这么近距离看到月神殿。”苏行收回视线，见文森特还没下车，绕过车头走向副驾驶。
“半核心吧，富人区。”墨璃轻笑道，“怎么样，我的车技不错吧，这么远的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感觉你根本不是为了赶时间，单纯是想飙车。”苏行拉开车门，看了眼瘫在座椅上面色惨白的文森特，心内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你刚刚要是把我们的内脏甩在了车上，我们还要给老板娘付清理费。”
“呵呵，时间就是金钱好不好，我只是不想再因为慢一步而功亏一篑。”
墨璃说着很像一回事的大道理，如果它能忍住那一缕笑意的话，苏行就信了。
“你该不会也想买一辆这个车吧？”
“嗯……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应该已经下单了。”
“……我不该问的。”
苏行扶着文森特从副驾驶座上踉跄着下来，他勉强扶着车门，面色惨白到几乎和身上那件白色的棉麻长袍融为一体，浓重的黑眼圈愈发凸显。
他深吸了几口气，缓解腹内翻腾的不适，看着四周，声音沙哑倒：“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中城不太一样。”
“你以为中城会是什么样子？”苏行瞥了他一眼，随手关上车门。
“是那种看不到尽头的钢铁丛林，到处都是浮空车和霓虹闪烁，天上还有神明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那种……”
文森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鳞次栉比的空中花园，眼神中带有一丝困惑。
“往后面远离月神殿的方向看，那里的其他地方和你想的差不多，不过这里是中城的富人区，稍有不同。”
苏行在公共频道中收到系统“受访者已再度确认”的提示，从后备箱里取出罩着黑色防水袋的保险箱，沿着视界中的金色箭头导航，朝不远处的别墅走去，说道：
“他们喜欢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那一套，将自己与下城区分开来，体现他们的格调。”
文森特沉默了片刻，“你舅舅以前就认为，这种风格差异是他的机会。”
“想法其实不算错，可惜，各方面都差一些。”苏行轻叹一声，“你应该能看出来，他的全景画有在模仿你吧。”
“不，完全不一样。”
文森特语气严肃道：”我的画作本质上都是我所见那些幻象的投影，底色是绝望和混乱，而且不算是原创。而你舅舅画的是‘生命的色彩’，立意要比我更高，我也很佩服他对生活充满希望。”
“抱歉，我是说‘无限’的部分。”苏行很赞叹文森特的为人，但更着眼于实际。
“我说了，那些都是我对幻象的拙劣模仿，你舅舅有所体悟是他自己的事。”文森特并不想再污损死者的名誉。
苏行于是不再说话。
少倾，一栋掩映在绿植中的别墅出现在两人面前，与周围高耸的现代化建筑相比，显得格外幽静和低调。
高大的铁艺大门紧闭着，两侧种满了鲜艳的花卉，以粉白色的玫瑰为主，间或点缀一些橘色和鲜红的蔷薇。
苏行走到大门前，对着门上的扫描摄像头，开口道：“墨璃让我来的。”
摄像头里传出一个略带慵懒，却十分悦耳的女声：“请进。”
紧接着，铁艺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铺满白色鹅卵石的小径。
一个身穿灰色西装、带着白色手套的女性家政机器人在门口迎接，她面容平静，五官精致，左眼下方印刻着金色编号：
——笼中鸟-2035。
“两位客人，请跟我来。”机器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冰冷而沙哑。
苏行和文森特跟着机器人踏上鹅卵石小径，穿过一片精致的庭院。
这里种植着各种经过基因改造的珍稀植物，夜光铃兰如同倒挂的白色风铃般在枝头摇曳，血色蔷薇的花瓣比天鹅绒更显丝滑，几株云纹蕨的叶片上，细密的银色纹路不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庭院深处，一个用白色大理石搭建的花架下，坐着一个正在翻看杂志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亚麻长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裸足，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
她抬起头，淡蓝色的眸子扫过苏行，又落在后面的文森特身上。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画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