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狐仙
“狐仙显灵保民生，风调雨顺百姓安！狐仙显灵哟！”
怪模怪样的腔调伴随着凄凄切切的悲哭，让尹云泽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尹云泽便看到了一个穿着有些怪模怪样的老太婆，站在他面前一边手舞足蹈跳着尬舞，一边用怪异的腔调，念着神神叨叨的怪异语言。
这是一种尹云泽从未听过，可能是某地方言的语言。但很奇异的，尹云泽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而神婆念诵的，简单概括，就是一些颂神的套话，半白不白的让尹云泽听着尴尬癌都要犯了。
毕竟这神婆就站在尹云泽面前，尹云泽感觉她似乎就是在冲着他喊话一样。
目光微移，尹云泽发现这里好像是一处木制的破败小庙。四周墙壁，都可以看到深深岁月的痕迹。
而发现这是一座小庙之后，尹云泽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这庙的主人。不过随着继续移动视线，尹云泽发现，他似乎被固定住了。
左右试探了一下，尹云泽发现他似乎只能固定看到面前的一百八十度的视界，压根做不到看到身后的情况。
不过就探查的情景来说，尹云泽发现，他似乎就处于这破庙之中，放置神像的位置。
听着神婆口口声声喊着狐仙什么的，尹云泽不由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
他，尹云泽，穿越成了狐仙了？！
当得出这个想法之后，尹云泽自己都给自己逗乐，真是小说看多了。
飘飘忽忽完全没有身体实感，加上这莫名其妙的固定机位。
相比较穿越成狐仙这个极度扯淡的可能，尹云泽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清明梦。
毕竟，在临睡前，尹云泽恰好看了一些关于狐仙啊，求雨啊，献祭之类的视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倒也正常。
面对这极其罕见的清明梦经历，尹云泽准备好好在梦里玩玩。
这样想着，尹云泽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这批人身上。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把年纪还精力旺盛的跳了半天，看着有些神神叨叨的神婆。
而在这跳大神的神婆身后，则是跪着一群衣衫褴褛，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古装村民。
而在这群村民之中最为显眼的，却是一个哭花了双眼，被人摁在地上却依旧不住挣扎哀嚎的女子。
尹云泽之前听到的悲哭，也正是从这个女人嘴里发出的。
而顺着这女子挣扎看着的方向，尹云泽看到了一个同样被两个大人摁着，满是惊恐之色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女子悲哭太过凄厉，一个相比较其他人衣着要体面一点的老者拄着拐走到女子身前：“我说孙寡妇，我们现在可是为了全村人的生计！你在这撒泼，也不怕惹恼了神明！”
“什么正神要献上小孩！这就是个邪神！”对于老者的说辞，孙寡妇仿佛一只被激怒的母兽一般嚎道：“而且，村子里这么多小孩，凭啥就要我家小婉儿！还不是欺负我家孤儿寡母……”
“孙寡妇！你这话可过了！也不怕狐仙降罪！”
好不容易结束了仪式，王神婆狠狠剜了孙寡妇一眼：“我们可没有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你家囡囡，是狐仙点名要的！你家囡囡有仙缘，狐仙要赐她仙福，你该高兴才是！”
“赐你老母的仙福！遭天谴的王巫婆！”孙寡妇挣扎的越发激烈：“你怎么不高高兴兴的把你那赖头儿子送过来给这只野狐狸！连个人形都没有的玩意……”
如果说正神邪神还都是神的话，这句没人形的野狐狸可真就犯了忌讳了。
“放肆！”
眼见孙寡妇说话越来越过分，老者也不惯着了，直接抬手一拐打在了孙寡妇的后脑。
虽然拄着拐，但老者的身体其实还相当老当益壮。往日拄拐，只是为了看着体面而已。
这不亚于壮年男子的一拐下去，孙寡妇当即闷哼一声，昏死在地上。
“宋村长，你这，别把孙寡妇打死了……”
看着孙寡妇昏厥倒地，村民中有人似乎有些看不过，出言说了一句。
“打死就打死了呗。这世道，还怕死两个人么？”斜了孙寡妇一眼，王神婆冷笑道：“现在那呐，人命贱得很呐！再求不来雨，死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了！再说了，孙寡妇这么疼她家囡囡，正好一起献给狐仙好了！”
‘所以，这是在拿人献祭邪神？’
旁观完这一幕，尹云泽才清楚，这似乎是一处即将举行人祭的惨案现场。
‘所以，我还真是因为白天看的那几个视频，晚上做的这个梦？’
正当尹云泽思考自己为何会做这个梦的时候，却见那王神婆恭恭敬敬的朝他这个方向拜了一拜，然后高声说道：“狐仙大人哟，用祭品嘞！”
‘我勒个去！’
虽然之前有了猜测，但尹云泽是万万没想到，他做的这个梦，还真给自己设定要人祭的邪神了。
随着王神婆的话，那两个抓着小女孩的男子，也是拖着小女孩就来到了尹云泽的面前。
没有多话，一个男子死死抓住小女孩的肩膀。另一个则是从腰间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牛角尖刀，犹犹豫豫抹向了小女孩的脖颈。
杀猪宰羊的事虽然做过不少，但杀人他还是头一回。
“小囡囡，别怪我，都是为了大家伙……”
不过，很快，这个男子，便给自己找了一个自以为十分正当的理由。
“等一下！”
即便是个梦境，但看到小女孩那惊恐万分的模样，尹云泽还是看不下了，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一声，却是让所有人，包括王神婆在内的人都愣了一愣。
“狐仙显灵啦！”
不过，王神婆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同样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
咣当一声便跪了下来，高声道：“狐仙大人哟，您要的童女我给您带来了！只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百姓，怜悯我等凡人，降下甘霖吧！”
“狐仙大人，降甘霖吧！”
跪在后方的所有村民，也直勾勾的盯着尹云泽的方向，齐刷刷高喊了一声。
一张张悲苦的脸上，此刻却是难以遏制的渴求。
这过于真实的场景，让尹云泽心中柔软的地方不由抽了一下。
“这有何难！”
觉得这左右不过是做梦，尹云泽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尹云泽便开始努力想象乌云密布，雷蛇腾舞，天降大雨的画面。
但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看着依旧是烈日当头万里无云的天空，尹云泽不禁有些尴尬。
不是说好了，清明梦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么！
“狐仙大人？”
同样是察觉到无事发生，王神婆提示一般的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我们效劳的？您尽管吩咐！但凡吩咐，我们村子里的人一定满足！”
在王神婆看来，显然尹云泽这狐仙大人除了这童女之外，是还想要讨要些别的什么。
而依旧拄着拐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宋村长，则是深深的看了王神婆和尹云泽一眼。
只不过，这个时候，尹云泽自然注意不到宋村长的态度。
听到神婆替自己找补，尹云泽也不由庆幸自己刚才只是脑内风暴没真喊什么呼风唤雨。
要不然，即便是做梦，那也太尴尬了！
“咳咳。”轻咳一声，尹云泽转动脑筋找补道：“倒也不是我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是下雨这种事情本是龙君职责。需给我几日时间，我去龙君那讨来……敕令，方可给你们降下甘霖！”
“狐仙大人还认识龙君！”
王神婆闻言怪叫一声，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板立刻挺直了，斜着眼看着宋村长道：“我说什么了！早叫你们来求狐仙大人了！早点来，这干旱早结束了！结果，你们一个个没用的野神都求遍了，才找到狐仙大人……”
看着王神婆这真信了自己鬼话，搁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尹云泽只觉得尴尬至极。
不过，从王神婆不停巴巴的嘴里，尹云泽倒也知道了，为什么求雨找到他这狐仙身上了。
因为这十里八村的大小神仙，都被这村里人请过了。
全都不顶用，才想到了来这破庙请狐仙试试。
至于那些不顶用的前任的下场……
嗯，很符合实用主义的全都被破庙伐神了。
东方古国，不养闲神。
就连龙王，都被烧了两个了！
怎么说呢……
尹云泽只觉得，这梦太特喵真实了！
“好了。你们暂且退下吧！”
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尹云泽多多少少也有点入戏了。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破绽，尹云泽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对于尹云泽这狐仙大人的吩咐，至少在谎话被戳破之前，是没人敢违抗的。
只有王神婆指了指那还在哭泣的小女孩，问了一句。
“那这囡囡……？”
“留下吧。”想了想，尹云泽还是觉得让这对母女暂时留在这比较好：“还有她的母亲，也留下吧。”
只不过，这个要求落在众人眼中，可就变了味了。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狐仙在村民眼中也就是一个野神。要不然，也不至于没办法了，才求到这里。
而人牲落在邪神手上，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所有人也都没有什么。
心善的，丢下几个怜悯的眼神。心冷的，直接扭头就走。
反正几十号人走完了，也没见一个人提出异议。反而，还有人很体贴的，关上了破庙的大门。
大概是心善，不想亲眼看到太血腥的一幕吧。
而当众人离开之后，小女孩则是怯生生的看着尹云泽，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母亲。
挂着泪珠的脸上带着胆怯和纠结，明显看出小姑娘很想离开，却又担心躺在地上的母亲。
看到这个小女孩这样，尹云泽也觉得有些难办。
毕竟，就现状来说，尹云泽似乎就是那要吃小孩的狐仙。
现在尹云泽就是开口让小女孩别害怕，恐怕小姑娘也不会信的，说不定还会吓到这小女孩。
想了想，尹云泽干脆摆烂了。反正是个梦，不如干脆直接装死，等这这个梦醒来算逑。
不过，就在尹云泽装死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小女孩怯生生的跪在了尹云泽的面前。
“狐仙大人，您能别吃娘亲么？您要吃吃我好了，娘亲她年纪大了，不好吃的……就是，您如果吃了我，别让我娘亲知道好么？娘亲知道我被您吃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发现小女孩动作的时候，尹云泽猜到小姑娘大概率是要求饶的。只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是为了她的娘亲而求饶。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吃的准备。
尹云泽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放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指不定还会因为家长没给她买漂亮小裙子而埋怨家长呢。
看着小姑娘那不过十岁的模样，尹云泽轻叹道：“我不会吃你和你娘的。其实，我不吃人。”
“真的么？”小女孩明显一喜，接着又疑惑道：“可是，我听说狐七姑最喜欢吃小孩了。”
狐七姑？
尹云泽开始还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过来，大概就是他现在顶替的这只狐仙的俗称了。
嗯，听名字，好像还是一只母狐狸。
不过，狐狸精是母的，这才正常不是么？！
而且，有事狐仙，没事七姑的，也很符合古人的实用主义。
心中暗暗吐槽着，但尹云泽还是解释道：“这都是大人骗小孩的，我才不吃人！放心好了，你呆在这里很安全的！我会保护你的。”
“原来是这样么！狐仙大人是好，好神仙啊！”
如果是大人，大概率不会信尹云泽的鬼话。但小女孩却真信了，抹掉了眼泪，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我一直误会狐仙大人了！狐仙大人勿怪勿怪！狐仙大人，请您保佑我和娘亲……”
尹云泽正想笑话小女孩就是善变，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从小女孩身上飘来的，让他有些在意的紫色烟气。
当着紫气落在身上，尹云泽心中忽然多了一丝明悟，这就是信仰香火。
只有真正承认，信奉尹云泽是神仙的人，才能提供的信仰香火。
真正的信仰香火，存于一心，而非那几根具体的柱香。
尹云泽却是没想到，这么多人中，甚至包括了那个跳了半天尬舞的王神婆。但真正第一个信仰他这个狐仙的人，却是眼前这险些成了祭品的小女孩。
“对了，娘亲说了，求神仙保佑之后……还要给祭品……”小女孩念念叨叨的，从身上摸出了三颗绿不绿黄不黄的野果。
但就是这三颗看着就让尹云泽觉得酸牙的野果，小姑娘面上还显得十分不舍：“狐仙大人，这，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了，还请您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你的祭品，我收下了。”
尹云泽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恐怕这已经是小女孩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而当尹云泽说完这句话，却忽然发现，这几个野果却是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依旧没有身体，但尹云泽却莫名有种感觉，他可以抓取这几个野果。
有些诧异，但尹云泽还是选择抓住了这几个野果。
忽然，尹云泽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便已经是熟悉的天花板了。
“果然，是个梦么。”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尹云泽并没有太过在意。
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时间，正犹豫是再躺一会还是从床上起来之时。尹云泽忽然发现了不对，他的右手只中，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
伸手到摊开一看，尹云泽看到了三颗绿不绿黄不黄，被挤压的有些变形的，还沾着一点泥土的野果。
沉默片刻，尹云泽擦掉了野果上的泥土，然后将其中一颗放入口中。
啧，果然好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