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们不亏心么
钟离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始搜刮山贼们身上的财物。
他内心深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毕竟这事儿实在是不光彩。况且，这几个山贼不知多久没洗澡了，凑近点就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刺鼻异味。
为一点蝇头小利受这委屈，不值当。
可齐浩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悬在他头顶，由不得他不从。钟离皱着眉头，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在山贼们身上胡乱摸索。
一摸，摸出了女人的裹脚布。
再一摸，摸出了半块硬得能砸死人的干粮。
一旁已经收缴了好些玩意儿的齐迟迟嫌弃地看着他，随便扯了一个山贼的鞋子丢到钟离跟前，示意他拿过去瞧。
钟离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住鞋子一角，只是提起来的一瞬间，他就察觉了鞋子重量的不对。
他狐疑地将鞋子翻转过来，顺着前端明显的一道白线用力一扯，几枚大钱就这样滚落出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长这么大年纪，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齐浩然的嘲讽适时传过来，“喏，咱们这儿的规矩是，你自己搜罗到的玩意儿归你自己。”
“我奉劝你还是卖力点好，保不准哪天连饭都吃不上了。”
钟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将齐浩然的族谱都问候了遍，继续埋头在山贼身上搜寻。
他这边刚提溜出两枚铜板，忽见后山道口，两个熟悉的身影赶了三辆盖着黑布的车，晃晃悠悠跟到马车后面。
这两人正是齐浩然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从下山起便与他们分道扬镳的猴子和耗子。
“大当家的，都清点干净了，连粒米都没剩！”
猴子扬着瘦削的肩膀，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一个飞身到了齐浩然跟前，扬着笑脸跟献宝似的道：“杵儿让阿三送回寨里了，人都在后头的牢车里。”
齐浩然满意点头:“好，干的不错，继续。”
钟离一边搜刮，一边也不忘耳听八方，探直了耳朵听齐浩然这头的动静，听见说人都在牢车里，狐疑的目光扫过猴子新赶来的几辆车，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等他跟齐迟迟把这些人搜完，只见小丫头手掌连动，重重拍在山贼们的后颈，直接将人拍晕过去。
林虎则是熟练地掀开牢车的黑布，跟下饺子似得把这些人塞到了车里。
“你们……是把人整个窝都给端了？”想到是一回事，可真正看到又是一回事。
钟离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尖叫出声：“你们把人带上干什么啊！”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齐浩然把消息放出去的意图了，这土匪胆子肥的很，就想借这个由头玩黑吃黑。
可是你黑吃黑抢钱就完事了，把人都捎上是什么鬼！
“你不懂。”齐浩然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我捎的不是人，是钱。”
钟离以为他是要领赏钱：“你傻啊，这些顶多就算些蟊贼，连官府通缉令都没上，他们不可能给你钱的！”
齐浩然懒得跟傻子解释，只是指了指身后负责押运牢车的马匹：“喏，侍从，现在那是你的差事了，守好，别让人跑了。”
钟离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啥？”
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看着一帮山贼？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其实本世子入赘也不是特别需要一个侍从……”
“我去我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钟离赶紧应下。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马匹，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齐浩然耳尖，听到了他的嘀咕，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进了马车。
一路上，钟离都提心吊胆，生怕山贼们醒来闹事。
可也不知道齐浩然使的什么手段，那几辆牢车硬是安静的跟死了一样，半点动静都没有，以至于他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押了一堆尸体……
而熟悉的情节也开始一段一段地在太行山上上演，一个个土匪山寨们被哄骗着前来劫财，反过来又被齐迟迟干掉，顺带着连老巢也被抄个干净，人也被收拢起来塞到牢车一并带走，人命全靠兑了水的辟谷丹耗着。
不知不觉间，后面盖着黑布的车厢已经由三辆增加到了十三辆。
钟离都看麻木了，他也不知道这些山贼们为什么会信北燕世子携聘礼入赘这样明显不靠谱的消息，只是觉着若是不知道身后的牢车装的是啥，他们现在这派头，确实有点像有油水可捞的了。
至少车看着多啊。
这会儿他也不后悔最开始对齐浩然的心思了，直接改后悔走太行了。
这么多天下来他也是明白了，无论那会儿他下不下手，齐浩然都不会放跑他这只肥羊。
从见到这人的第一天起，他兜里的子儿就注定保不住。
为自己悲催的命运掬了一把泪，钟离还来不及吸鼻子，前头便已传来熟悉的声音：“此山是我开……”
得嘞！受害者又上门嘞！
行为已成习惯，都不需要人打招呼，他直接下马，快步走到马车跟前，就等着搜罗宝贝。
听猴子说，这一窝土匪是太行的最后一座山头，再往南入了平国边境，就得行另一套规矩了。
是故这一山寨的金银货物他也没差人运回去，直接当南下的资本运过来。
齐浩然原本心情还不错，可看到收缴回来的东西，脸直接拉下来。
飞速跳下马车，指尖直接戳在土匪头子的额头上：“不是我说，你们这业务能力也太差了吧？”
他几乎是咆哮着出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一众山贼：“都提刀去偷去抢了，居然还只有这点身家？你们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对得起这些年消磨的时光吗？对得起你当初落草为寇的坚定决心吗？”
“虎头寨年年吃别人寨子里剩下的，兜里都还能抠出三瓜两枣，你们作为北上太行的门户，手里头居然只有这么点？”
“好好一个贼窝，收成还不如街头要饭的，你们不亏心吗？”
一众山贼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
齐浩然痛心疾首，继续数落：“瞧瞧你们这副窝囊样，连打劫都不会，还敢自称山贼？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我一路从太行过来，就你们这一窝混的最差！”
“你们甘心就这样埋没于山野，一辈子寂寂无名，一辈子饥一顿饱一顿么？”
声声质问穿透人心，年岁稍小些的，不自觉就低低嘀咕了声：“不甘心。”
声音很小，却被齐浩然牢牢捕捉，他定神看着这个开口的人：“你甘心吗？”
那目光似有魔力，引诱少年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不甘心！”
“不甘心！”
以他为起点，瞬间燃起整个贼窝的豪情，齐齐道：“对，不甘心！”
“那好！”齐浩然猛地一拍手，高声说，“以你们的业务能力，山贼这口饭你们不适合吃，我这里有条路子，将引导你们每个人都投身高贵无私的建设事业，保准你们人人吃上一口饱饭，余生无忧，你们肯不肯！”
“肯！”
“好！诸位好汉，随我上车！”
他一扬手，新来的几辆牢车同时敞开了大门。
“我去……”这波操作看的钟离瞠目结舌，“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