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东海之滨的浪涛带着血色，林秋寒踩着青铜尺落在礁石上时，腕间的“轮回“篆文已爬至脖颈。他望着海天交界处悬浮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墨色正在污染整片海域。
“需要龙血为引。“苏砚心的残影比昨日淡了许多，“但东海龙宫三年前就......“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沸腾。十八艘白骨舟破浪而出，船首悬挂的鲛人油灯里跳动着熟悉的琥珀竖瞳。林秋寒的青铜尺突然震颤，他看见每艘骨舟上都堆满青铜器碎片——正是前世修复过的西周“虎食人卣“残片！
“葬龙渊恭迎镜主。“为首的黑袍人摘下兜帽，脸上布满活体篆文，“借您血脉一用。“
林秋寒瞳孔骤缩。那些青铜碎片自动拼合成血祭阵图，阵眼处缺失的正是子龙鼎的纹样。他并指划出《石鼓文》的“马“字，却发现笔魂金线被某种力量扭曲——海底升起七十二根青铜柱，柱上锁链捆着龙族尸骸！
“小心水下！“苏砚心突然厉喝。林秋寒脚下的礁石炸裂，九条刻满葬篆纹的青铜锁链破水而出。腕间血篆文突然暴走，在他脖颈处凝成秦长老的“锁灵篆“。
千钧一发之际，林秋寒将青铜尺插入心口。量天尺沾血后暴涨金光，尺身上的“永“字真意流转，时间流速骤然减缓。他看见海底阵眼处悬浮着一枚血珊瑚，珊瑚中心封着半块松烟墨——正是文房四宝之一的“玄玉墨“！
“砚心！“林秋寒突然喊出从未知晓的名字。苏砚心的残影应声化作狼毫刻刀，刀锋墨色竟与血珊瑚共鸣。当刻刀刺入珊瑚的刹那，整片海域的青铜锁链同时绷直。
“原来你藏在这里......“海底传来青铜棺老者的叹息。血珊瑚炸裂的瞬间，林秋寒看见墨色中浮现三千年前的画面：苏砚心将自己的心窍精血凝成玄玉墨，亲手封印在东海阵眼。“快写！“苏砚心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响。林秋寒以白骨五指攥紧狼毫刻刀，在虚空写出《自叙帖》的“狂“字。血篆文与玄玉墨交融，竟在东海之上凝出一方血色砚台。
青铜棺老者的虚影自砚台中浮现，手中握着的竟是林秋寒前世用过的钨钢刻刀：“你以为轮回印是破局关键？殊不知自己才是......“
海浪突然化作万千青铜刻刀袭来，林秋寒翻身跃上龙尸。他看见自己碳化的手掌正在重生，新生的皮肉上浮现出完整的《快雪时晴帖》。当第一句“羲之顿首“亮起时，暴走的龙尸突然温顺如马。
“原来如此！“林秋寒并指为刀，在龙角刻下“永和九年“。东海之水倒卷成墨，玄玉墨终于完整显现——墨锭中央嵌着的，正是苏砚心当年剜出的半颗心脏！林秋寒的指尖触到龙宫宫墙的刹那，鎏金篆文突然活了过来。那些《兰亭序》的缺笔处渗出墨色，竟与他怀中玄玉墨产生共鸣。苏砚心的半颗心脏在墨锭中剧烈跳动，将海水染成淡金色。
“止步！“
十八尊龙首人身的青铜像破浪而出，它们手中的量天尺竟与林秋寒的青铜尺同源。当首尊铜像的尺锋劈来时，林秋寒腕间的“永“字真意自动流转，却见对方尺身上亮起完整的《快雪时晴帖》。
“羲之顿首——“铜像发出机械般的轰鸣，尺锋突然化作万千墨蝶。林秋寒的玄玉墨自行泼洒，在空中写出“快雪时晴佳想安善“八字，墨蝶顿时凝成冰晶坠落。
第二尊铜像的尺锋已至面门。林秋寒碳化的左手突然恢复知觉，新生的皮肉上《自叙帖》的“狂“字紫芒大盛。他徒手抓住量天尺，尺身篆文竟如流水般涌入体内。
“这是......怀素真迹？“林秋寒的瞳孔泛起金芒。他看见铜像胸腔里封着一卷龙皮，皮上狂草正是《自叙帖》缺失的“目愚劣“三字！
苏砚心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点它们的膻中穴！“林秋寒并指如剑，沾着玄玉墨刺入铜像心口。龙皮经文破体而出的瞬间，整座龙宫突然开始旋转。
海水倒卷形成漩涡，露出宫墙基座上的青铜碑林。林秋寒的轮回印突然发烫，他看见每块碑文都缺了关键笔画——正是三千年前自己亲手刻下的封印！
“小心身后！“玄玉墨突然凝成苏砚心的实体。她徒手接住破空而来的琥珀刻刀，刀柄竖瞳中映出秦长老扭曲的脸：“葬龙渊的祭品，该归位了......“
林秋寒挥动吸收狂草真意的青铜尺，尺锋过处海水自动分开。当尺尖点中碑林中央的“龍“字缺笔时，海底突然升起九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的，竟是苏砚心另外半颗心脏！秦长老的琥珀刻刀突然炸裂，万千竖瞳在漩涡中睁开。林秋寒看见每只瞳孔里都映着一具青铜棺，棺盖上的蟠螭纹正在渗血。苏砚心突然将玄玉墨按进自己心口，淡金色的海水瞬间沸腾。
“三千年前你为我镇魂，今日该我还你了。“她周身亮起《兰亭序》全文，缺失的“永“字正在林秋寒掌心发烫。当两人手掌相触的刹那，整片东海突然寂静无声。
青铜碑林齐齐震动，碑文缺笔处涌出金色龙血。林秋寒的轮回印破体而出，在虚空凝成完整的蟠螭印。海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条祖龙遗骸破土而出，龙睛却是秦长老的竖瞳模样。
“原来所谓葬龙渊......“林秋寒的青铜尺突然指向苍穹，“葬的从来都是人心！“
量海尺迸发万丈金光，碑林文字化作金色暴雨倾泻而下。当第一滴龙血触及玄玉墨时，苏砚心突然吻上林秋寒染血的唇。三千年前的记忆洪流中，他看见两人在青铜棺前刻下的不是封印，而是婚书！海水中漂浮的龙血突然静止，林秋寒唇间的温热化作三千道金线。当记忆洪流裹挟着他们坠入时空漩涡时，祖龙遗骸的利爪正穿透苏砚心的后背。
**轰——**
血色婚书自虚空展开，缺失的囍字被玄玉墨补全。林秋寒看见三千年前的自己穿着赤红婚服，手中刻刀正在青铜棺上刻合卺纹。而棺中躺着的苏砚心凤冠霞帔，心口插着那柄钨钢刻刀。
“原来是你自己选的轮回......“青铜棺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林秋寒猛然回头，发现老者的面容竟与秦长老重叠——他们眼角都刻着葬篆纹的竖瞳！
苏砚心突然抓住林秋寒握尺的手，带着他刺向自己心口。玄玉墨迸发的金光中，钨钢刻刀自她胸腔缓缓升起：“当年你用命换我转世，这次该我了。“
海底婚轿突然炸裂，七十二盏青铜灯化作锁链缠住祖龙遗骸。林秋寒的轮回印疯狂旋转，他看见每具遗骸的竖瞳里都映着青铜棺碎片——那些碎片拼合的图案，正是文房四宝缺失的“宣州纸“纹样！
“以婚书为纸，以龙血为墨。“苏砚心握住钨钢刻刀在虚空划出篆文，她的身体正在消散，“还差松烟墨与......“
祖龙遗骸突然仰天长啸，琥珀竖瞳中射出葬篆纹。林秋寒的青铜尺自动分解，量天、量海双尺交叉成“十“字，死死卡住祖龙咽喉。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婚书缺角，前世今生篆刻过的所有文字在识海沸腾。
“找到了！“林秋寒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凝成《丧乱帖》的“墓“字。海底震动，一具刻满甲骨文的青铜砚台破土而出——砚池中沉淀的，正是三千年前苏砚心未喝完的合卺酒！“你还不明白吗？“老者一尺劈开龙尸，露出体内密密麻麻的青铜婚书，“所谓轮回，不过是......“
苏砚心突然化作流光没入钨钢刻刀。林秋寒握住刻刀刺向青铜砚台，刀锋触及合卺酒的瞬间，三千篆刻师虚影自海底升起。他们胸口皆亮着“囍“字篆文，手中刻刀同时指向老者。
“礼成——“
随着古老颂词响起，海底婚轿重组为青铜花轿。林秋寒抱着逐渐透明的苏砚心踏入轿中，轿帘垂落的刹那，七十二具祖龙遗骸轰然跪地。老者脸上的葬篆纹开始崩解，露出下方与林秋寒一模一样的容颜。
“原来我才是......“老者癫狂大笑中，海底升起最后一块天篆残片。残片上映出的，是三千年前林秋寒将半缕神魂注入葬龙渊的画面。
花轿化作流光冲向海面时，林秋寒看见怀中的苏砚心彻底消散，只剩那柄嵌着玄玉墨的钨钢刻刀。刀柄处新生的篆文明明是“死生契阔“，却缺了最重要的“与子成说“。钨钢刻刀刺入笔冢青铜门的刹那，林秋寒听见三千种哭嚎声。那些被镇压的书法大家怨灵化作墨色旋风，碑林残章在狂风中重组为《祭侄文稿》的“呜呼哀哉“四字。
“你终于来了。“青铜棺老者的量天尺架住刻刀，尺身上《快雪时晴帖》的“顿首“二字渗出血珠，“收手吧，你承受不住三身合一的因果。“
林秋寒的瞳孔映出老者脸上的崩解葬篆纹，那是自己前世分离恶念时留下的刻痕。腕间轮回印突然暴走，七十二块天篆残片破体而出，在虚空拼成他穿越前修复的西周凤鸣璧。
“你错了。“林秋寒突然翻转刻刀刺入自己心口，玄玉墨混着心头血泼洒而出，“我要合的从来不是三身——“
凤鸣璧迸发青光，笔冢万碑同时震颤。那些被镇压的怨灵突然停止哭嚎，他们残缺的篆文被天篆残片补全。王羲之的“永“字真意、怀素的狂草锋芒、颜真卿的悲怆笔魂......三千道金光汇入钨钢刻刀。
青铜棺老者突然惨叫，他手中的量天尺寸寸崩解。林秋寒看见自己的恶念正化作墨色细流，被凤鸣璧吸入西周青铜纹的云雷纹中。
“你竟然......“老者的身影逐渐透明，“用文脉镇压恶念......“
笔冢中央升起青铜案几，案上宣州纸自动铺开。林秋寒以刻刀为笔，以玄玉墨为血，在虚空写下《兰亭序》缺失的“欣“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苏砚心的虚影自墨色中浮现，她手中握着半块松烟墨。
“还差最后一步。“她的指尖点在林秋寒眉心，那里浮现出婚书上的“与子成说“四字，“记得吗？当年你在青铜棺刻的是......“
海底婚轿突然破空而至，轿帘上的囍字亮如朝阳。林秋寒抱起苏砚心踏入轿中，钨钢刻刀与凤鸣璧相撞的刹那，时空长河在他们脚下铺展——
三千年前的婚房里，两个身影正在青铜棺前刻下合卺纹。当今世的刻刀与往世的刻刀相触时，因果链条轰然崩断。林秋寒看见漫天篆文重组为全新的法则，那些曾被葬龙渊吞噬的篆刻师神魂，正化作繁星点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