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钟拼图
陈铎把神经镇痛贴片按在后颈时，皮肤下传来轻微的灼烧感。这是今天第五片，超过安全剂量两倍有余。他盯着物证科玻璃墙上的电子时钟，数字在视网膜残留的重影里跳动着：03:47:32。七十二小时连轴转的疲惫让听觉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见隔壁解剖室机械臂切割颅骨的滋滋声。
推开B-4号验尸间的气密门，冷雾中漂浮着十七具尸体的全息投影。这些全息影像正以0.75倍速重复死亡瞬间的姿态——所有受害者都蜷缩成胎儿状，右手食指以特定角度刺入自己的眼窝。陈铎注意到第七具尸体指甲缝里的荧光物质，在紫外线灯下泛着与记忆标本馆广告牌相同的茉莉青。
“你的咖啡。“法医老魏从培养罐丛林深处走来，防护镜片上凝结着冰霜。他递来的纸杯边缘沾着某种蓝色粘液，陈铎假装抿了一口，液体在杯底检测出NX系列特有的量子纠缠粒子。
“第五次尸检结果。“老魏用镊子挑起一片半透明薄膜，“记忆茧的纳米纤维和警用审讯机同源，但基因锁编码被篡改过。“他突然将薄膜按在陈铎手背，那些纤维立刻钻入毛孔。陈铎甩手的动作慢了0.3秒——这是长期使用神经镇痛剂的副作用。
解剖台突然投射出银行劫案全息图。三年前被击毙的绑匪张大奎，此刻正以第五具尸体的姿态蜷缩在投影中。“所有受害者都接受过记忆净化，“老魏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包括你亲手送进净化中心的张大奎。“
陈铎的太阳穴突跳，幻听般的枪声在耳膜炸开。那是他永远无法净化的记忆：张大奎的脑浆溅在运钞车防弹玻璃上，形成类似茉莉花瓣的放射状图案。而此刻全息投影中的尸体，正缓缓转过腐烂的脸庞——那分明是陈铎自己的面孔。
“认知污染指数87%，建议立即隔离。“AI警卫的电子眼从天花板垂下。陈铎扯掉胸前的监测贴片，蓝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这些天他的生理数据异常早已被总局注意，但没人知道他的止痛剂里混着记忆稳定剂——来自一个匿名账户的定期快递。
警用浮空车划过城市上空时，暴雨在防弹玻璃上扭曲成哭泣的人脸。陈铎调出女儿小满的监护手环数据，心率曲线突然在二十分钟前出现剧烈波动。当他放大实时定位地图，代表小满的红点正停在记忆标本馆西南侧——那是运输苏葵的救护车最后消失的区域。
标本馆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陈铎用权限卡刷开员工通道，警报系统却突然播放起生日歌——今天是小满的十四岁生日。他在通风管道的反光中瞥见自己拉枪栓的手，虎口处的旧伤疤与全息尸体上的印记完美重合。
“陈警官，您没有夜间搜查权限。“AI门卫的瞳孔缩成竖线。陈铎举起配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根据《紧急事态法》第13条，我可以就地销毁可能被污染的警用装备。“保险栓弹开的脆响中，门禁系统闪烁绿灯——这是上周总局安全课刚修补的漏洞，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
地下二层的空气弥漫着防腐剂与烧焦电路的混合味。陈铎的战术手电扫过墙体，发现某种粘液在金属表面蚀刻出分形图案。这些图案与受害者指甲缝里的荧光物质光谱一致，而粘液DNA检测显示来自苏葵的变异代谢系统。
突然响起的童谣让陈铎血液凝固。那是小满婴儿时期常听的催眠曲，此刻正从标本馆的废弃通风管传来。他跟着声源拐进禁区通道，靴底踩碎的玻璃渣里混着干涸的蓝血——NX系列实验体的特有标志。
全息锁屏的破解过程异常顺利，就像有人提前输入了密码。陈铎望着档案室屏幕上跳动的“欢迎回家，NX-13“，终于明白匿名快递里的药剂为何能完美匹配他的基因。那些记忆稳定剂根本不是治疗药物，而是维持实验体机能的生命维持液。
楚夏的加密日志在眼前展开。2157年6月17日的视频里，七岁的陈铎正被按在记忆嫁接手术台上。白大褂女人将茉莉花状晶体插入他的枕骨：“你会成为最完美的执法标本。“而当镜头转向观察窗，幼年林深的脸赫然出现在玻璃倒影中。
尸检报告自动弹出新提示。陈铎的瞳孔识别触发了隐藏协议：所有受害者的记忆茧核心都储存着同一段画面——陈铎在银行劫案中开枪的瞬间。但这次慢放400倍的版本显示，张大奎的手指在死亡前0.03秒做出了投降手势。
“认知重构完成度92%。“通风管突然喷出粉色气体。陈铎的配枪自动上锁，这是DNA验证失败的强制措施。他砸碎消防栓取出电磁脉冲器，在设备瘫痪前的三秒间隙里，看到监控屏闪过小满的身影——女孩正将茉莉标本插入培养舱，脖颈处浮现NX-13的荧光编码。
记忆回溯器的接口刺入后颈时，陈铎终于看见被篡改的真相。三年前所谓银行劫案，不过是记忆净化中心导演的收割现场。张大奎是他们失败的实验体，而陈铎的“正义执法“，不过是清除残次品的预设程序。
此刻标本馆的地下反应堆开始过载。陈铎在倒计时警报中奔向紧急通道，手中的记忆茧核心突然显形——那是楚夏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七岁的小满在实验室喂养机械茉莉，而操作日志显示，这些花朵的授粉对象正是所有接受过记忆净化的“重生者“。
当破晓的阳光刺破雨云时，陈铎站在标本馆废墟顶端。他的视网膜投射出全网通缉令，而嫌犯照片正是二十年前接受NX-13改造的自己。在最后清醒的瞬间，他按下植入式通讯器发送定位——收件人显示为林深的加密频道。